“哦?周將軍回來了?”沈充一怔,隨後深施一禮:“充謝過周將軍救命之恩!”
周撫連忙扶起了沈充:強行擠出絲笑容,推辭道:“士居兄太客氣了,撫可萬萬當不得,你我皆爲丞相僚屬,士居兄有難,撫怎能見死不救?”
王敦打斷問道:“道和,你怎拖到現在纔回來?莫非與雲將軍交過手了?”
周撫在路上早已準備好了說詞,當即施了個軍禮:“末將的確與那雲賊試着交了次手,雖擊殺對方近四百人,可自已....自已這裡也折損了千餘弟兄,請丞相治罪!”
王敦仿如被當頭潑了盆冷水一般,由收沈充爲奴而來的些微好心情立刻消散的無影無蹤,這一萬騎雖說成軍倉促,卻是他的命根子,是衝擊蘇峻與劉遐的有力武器,如果不是沈充急需救援,他根本捨不得拿出來對陣雲峰騎兵,兩者之間的差距他還是清楚的,卻沒料到,首次出戰竟折損了千人!
一時之間,王敦又懊悔又心痛,既懊悔不該讓周撫便宜行事,又心痛這一晚連同沈充在內,損失的已有萬人之多!當即臉一沉:“說,怎麼回事?”
周撫噤若寒蟬,連忙解釋起來:“末將前去救援沈將軍時,已遲了一步,營寨燃起了沖天大火,好在沈將軍有驚無險的安然撤退,原本末將是該回返,卻發現雲賊的步兵正亡命奔逃。心知機不可失。於是抓住機會揮軍強衝!
不曾想,他那方的接應騎兵卻及時趕來,由於末將所部皆爲新練之卒,轉圜難免生疏,因此不得不舉全軍接戰,或許見末將這方人數數倍於他,雲賊又掉轉馬頭逃之夭夭,末將本不欲理會,繼續追擊步卒,誰知他又上來糾纏。末將只能再次迎上!此人也是無比狡詐,竟將末將引到了樹林邊緣,瞬間林中萬箭齊發,猝不及防下。將士們死傷近千,而云賊步騎皆趁機鑽入林中,深夜末將不敢入林,唯有匆忙率隊回返,此次不察中了埋伏,皆爲末將之責,請丞相治罪!”
周撫這一番說辭有真有假,謊言往往真假摻雜在一起,纔不易使人生疑。他隱瞞了最重要的部分,即被雲峰當猴耍的經過。以及生編硬造出了擊殺對方四百人,實際上他連親衛們的毛都沒摸着,這也是雲峰的最基本戰術,儘量避免短兵交接,而以靈活多變的騎射與嚴格的團隊紀律來拖垮敵人。
說完之後,周撫低下了腦袋,不敢去看王敦。
王敦面色忽陰忽晴,眼中閃爍不定,好一陣子,才深吸口氣。放緩語氣道:“你不明敵情,冒然追擊,罪責不容推託,不過擊殺對方四百親衛,也算立了一功。也罷,此戰算你功過相抵。雲將軍身經百戰,足智多謀,生平未嘗有一敗,下次你可定要注意,絕不能輕忽冒進,若再有失,軍法從事!”他也是無奈之極,如今正值用人之時,只能暫時不予追究。
周撫不由得喜憂交加,喜的是矇混過關,憂的是拿雲峰一點辦法也沒,下次再遇上該如何是好啊?念頭一閃即逝,周撫稱謝道:“末將謝過丞相寬厚,請丞相放心,末將定會汲取教訓,絕不會再中埋伏。”
王敦無力的揮了揮手:“你記住就好,你二人都退下罷!”
“末將告退!”沈周二人施了一禮,轉身離開了營帳。
至此爲止,王敦兵至建康以來的第一戰算是以大敗收場,在宮城東華門上觀戰的溫嶠、庾亮及郗鑑均是震驚不已,雙方收兵了好久仍是站着不動。
庾亮倒還好些,畢竟他在雲峰軍中呆了有近半年時間,也見識了不少,因此率先回過神來,苦澀道:“師尊、尚書令,咱們的如意算盤恐怕都白打了,欲使雲將軍出兵還得答應他那無理條件才行,亮擔憂數十年,甚至不用這麼久,我等士族將泯然於衆人了。”
“唉”溫嶠嘆口氣道:“爲師記得,去年你剛回建康曾與爲師提起雲將軍所部如何如何,當時還以爲言過其實,今日一見,竟是名實相符,此人之強悍確是出乎了爲師意料。如今只能寄希望於蘇劉二將,但願他倆能擊潰王敦,而不用請雲將軍出兵相助。”
郗鑑也無奈道:“王敦水軍已分出大部向京口而來,估計天亮即可抵達,迫使老夫部衆不敢妄離,否則京口一失,建康將處於層層包圍之中,主上危矣,依老夫看,僅靠蘇劉二將抵擋王敦極難,最終還是得答應雲將軍的條件啊!”
溫嶠眼中厲色一閃,冷哼道:“真到那步,即便答應又能如何?咱們再好生計議一番,儘量不出現漏洞,總之,斷不容此人生離建康!人死了那條件還如何算數?”
說真的,庾亮對能否留下雲峰持保留意見,以他對這人的瞭解,不可能看不出朝庭居心不良,但還敢大冽冽的留下來,定然另有依憑,只是這依憑是什麼,庾亮卻想不通透。
其實,庾亮也挺矛盾的,僅爲了他的妹妹庾文君,他就不希望雲峰斃命,然而,雲峰對朝庭以及士族的威脅太大,不殺又寢食難安,一時之間,庾亮左右爲難。暗自搖了搖頭,庾亮勸道:“折騰了一晚上,天也快亮了,主上還等着這一戰的結果,咱們即刻進宮稟報罷。”
郗溫二人點了點頭,與庾亮一起帶着複雜的心情,相繼向城樓下走去,與這三人不同的是,荀崧的心情則有如過山車般忽上忽下,沈充跑沒跑掉他不清楚,當看到沈充營寨燃起了沖天大火時,不由得當場捋須呵呵大笑,再往後王敦騎兵來援又讓他手心裡捏了把冷汗,直到雙方收兵而回才徹底定下了心,導致喝的酩酊大醉,被僕役們擡回屋裡仍是懵然不知。
當然,雲峰可沒料到這一戰會引來這麼多人的關注,總體而言,他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雖爲沒能擊殺沈充而略有遺憾,可以後有的是機會,沈充已元氣大傷,再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了,更重要的是,收穫到了荀灌孃的芳心。
不由得,雲峰喜滋滋的看向了與他並行在林中穿梭的荀灌娘,恰好迎上了荀灌娘有些心虛的目光。
荀灌娘臉一紅,嘴脣蠕動了下,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後咬了咬牙,惡狠狠道:“斷山,今天的事暫不與你計較,不過可不許和旁人提起,知道嗎?綺貞已答應過不向任何人說!還有,你以後也不許再對爲師打着什麼心思,如....如今日的輕薄舉動可一而不可再,總之,縱然有父親的許婚,爲師也從沒想過要嫁給你!哼,你若再敢有非份之想,定要你好看!”
雲峰啞然失笑,這女人,就是鴨子死了嘴硬!不禁叫起了冤:“老師您又誤會弟子了,弟子可從沒對您有過非份之想,您知道的,弟子一直都對您尊敬的很,只是,弟子以爲,如果能成爲一家人,豈不是可以更加的尊敬您?何況這也是中書令的一片心願啊,您想,他老人家已年至六旬,子女卻不能得享兒孫繞膝之歡,這如何安心?哎”說着,重重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你!”荀灌娘胸部一陣劇烈起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半天才強忍下暴揍他一頓的衝動,她明白和這人沒法交流,只能自已注意些別再給他尋到機會,當即恨恨一跺腳,飛奔而去!
雲峰給蘇綺貞打了個眼色,連忙追在了荀灌娘身後,沒多久,三人相繼回返到帳中,張靈芸諸女早已在等待就座,先行回返的已向她們描述了作戰經歷,的口才挺不錯的,講的繪聲繪色,令諸女都仿如置身於其境一般,尤其是庾文君,滿臉的懊惱之色,似爲不能親身參與而追悔莫及。
一看到雲峰走入帳內,庾文君立刻跳出來,興災樂禍道:“將軍您看吧,叫您不帶文君,這下倒好,沈充給跑了吧?哼哼!日後可有得您受了!”
“呃?”雲峰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去能起什麼作用?不幫倒忙已是謝天謝地了,不禁奇道:“庾小娘子,那你說說看,換了你在要如何才能抓住沈充?”
“這個....”庾文君一瞬間啞口無言,隨後強撐道:“哼!將軍您沒聽說過什麼叫靈機一動嗎?文君只有去了,才能幫您拿主意!總之,現在說什麼都是紙上談兵,這件事就是您做的不對!”
荀灌娘不滿的瞪了庾文君一眼,正要讓她閉嘴,卻在帳外大聲喚道:“稟將軍,將士們在沈充營裡無意尋到沈勁屍身,心想着或許能派上用場,因此帶了回來,您看要不要留下?”
“哦?”雲峰眉頭剛剛皺起,荀灌娘卻提議道:“斷山,沈充不給沈勁下葬,反而製做成乾屍,今次前來攻你還特意攜帶,想來應極爲珍視,不如先留下好了,他日可以憑之刺激沈充,或能起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雲峰點了點頭:“老師言之有理。”又向帳外喚道:“,先擱着便是,別讓沈勁爛了就行。”
“將軍您放心好了!”應了聲,向着遠處走去。
張靈芸這時站起身來,微微笑道:“雲郎,天也快亮了,小蘭與小慧正在準備早餐呢,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要不,咱們現在就過去罷?”
“咕嚕”受到張靈芸的提醒,雲峰的肚子提起了抗議,連忙向荀灌娘施了一禮:“老師請先行!”
荀灌娘暗自磨了磨牙,理也不理這傢伙,板着臉,一轉身,離開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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