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峰口中的女奴,也就是石勒所謂的兩腳羊,與被劫爲人質的女子還有不同,前者的境地類似於之前的蘇綺貞與女羅剎們,除了做無窮無盡的重活,還要受到百般凌辱,主家稍不滿意,甚至會被隨時殺死,再有變態的,被吃掉都不是沒可能,她們是最苦大仇深的一個階層!
而被劫爲人質的女子,全來自於爲羯人效力的官員們的妻女,在雲峰兵圍襄國之前,她們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日子,羯人輕易不會去侵犯她們,所受的苦難也就這幾日罷了,因此,若論起仇恨,肯定是有,但多半是恐懼遠大於仇恨,絕不如那些被折磨了很久的女奴。
當雲峰領着衆人站上正陽門城頭,城頭下方,已經圍滿了密密麻麻的女人,均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其中還有人只用粗布頭草草圍住身體的重要部位,任由那黃黑色的皮膚暴露在寒風當中。
蘇綺貞領着女羅剎,劉月茹領着女子醫護兵共八千,與庾文君、荀灌娘、草香幡梭姬全走入了她們中間,在分發冬衣食物的同時,還要維持着秩序。
八千女人,如果單獨列隊,也是好大一片,只不過,混入了這些女奴當中,就有如水滴融入大海,幾乎很難分辨出來,粗略一估,女奴的數量竟超過了十萬!
女奴們大多面色麻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對於接下來的命運或是安排,表現不出太多的興趣,有給披上衣服,她們就站着不動,任由擺弄。有遞來食物,她們神色冷漠的隨手接過,張口就吃。與當初雲峰從氐人手上解救出的女奴,有如一個模子鑄出,對於她們來說。活着反而要受到無窮無盡的折磨,還不如死了乾淨利落。
儘管雲峰領着親衛站在城頭,女奴站在城下,但那一陣陣隨風飄來的惡臭,濃烈的就像置身於其中,使人忍不住的胸腹翻騰。這要是換個尋常人來,只怕不出十息,便會被薰暈過去!
然而,包括雲峰、親衛,甚至城下的女羅剎與女子醫護兵,也包括庾文君與草香幡梭姬。沒有一個人臉面現出了哪怕一丁點的厭惡,也沒有一個人屏住呼吸,有的只是同情、憐惜,與微紅的眼睛!
城頭城下十餘萬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呼嘯風聲與啃吃食物的細微咀嚼聲傳來。
雲峰向後招了招手,五花大綁在一根十字架上的石勒。立刻被親衛推到了城前!
雲峰大喝一聲:“姊妹們,你們都擡起頭,看看此人是誰?可識得他?”
雲峰這一聲運足了功力,女奴們不自覺的擡頭一看,一名混身血污的金髮羯人被綁在一根奇形怪狀的架子上,模樣是挺慘的,卻一時想不起他會是誰。
女奴們只隨意一眼,又重現出了冷漠,紛紛移回目光。
這超過十萬的女奴,其中的大部分都沒資格見到石勒。但也是有一小部分看過他的,此時卻無一人認出,說到底,還是怪雲峰,他一記劈臉呼把石勒打成了豬頭。又讓人撥去那標誌性的小鬍子,面容與以往大相徑庭,隔着距離又遠,認不出也屬尋常。
庾文君立刻猜出了緣由,向城頭丟了個責怪的眼神之後,便大聲呼道:“姊妹們,被綁在架子上的那人,正是石勒!是殺害你們親人,凌辱奴役你們的罪魁禍首!如今石勒已被秦王擒獲,你們仔細看看,是不是他?”
這話一出,女奴們再次擡頭看去,陸陸續續的,目中均是現出了滔天恨意!
她們永遠忘不了,若干年前羯軍破城時,自已的家人倒在血泊中的悽慘景象。
她們一輩子都忘不了,自已被羯人抓來,所受的百般凌辱,那聲嘶力竭的呼救求饒,非但換不來任何同情,反而更加激起了那些禽獸的獸性!
她們記的是如此刻骨銘心,身邊諸多姊妹那千奇百怪,令人毛骨聳然的死法,甚至都有人被丟進蒸籠活活烹了吃!
“果然是他!就是這惡賊!”
“好啊,這惡賊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報應啊!”
“父親,阿母!你們在天之靈睜開眼看看,這惡賊也有今日!你們都看到了嗎?嗚嗚嗚~~”
一時之間,廣場上哭聲大作,所有的女人都發了瘋般的拼命朝前奔跑,她們想近距離把石勒看個清楚!
國家被破、身體被殘、妻女被奪、子嗣被誅,卻始終無動於衷,表現出一派硬漢模樣的石勒,額角上終於滴出了冷汗,那超過十萬雙滿含着憤怒與仇恨的目光,化成了濃的化不開的怨氣直刺入他心底,令他控制不住持脊背發麻!
石勒逃避般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一股強烈之極的心虛感填滿了心頭!
城下滿滿的女人,通過惡毒的言辭渲瀉着內心的憤恨,也把自已壓抑已久的鬱氣排泄出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女人們仍沒有半分止歇的跡象,雲峰又再次喝道:“大家都靜一靜!如今襄國的羯人已被斬盡殺絕,唯一還活着的便是石勒!今日,孤把石勒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
一瞬間,城下一片寧靜,只不過,這份寧靜,充滿着暴風雨來臨前的憋悶。
石勒頓時面色大變,他不能想象,自已落到一羣瘋狂的弱女子手上會是個什麼模樣!他只知道,死於女人之手,那是一種羞辱!
石勒連忙轉頭道:“秦王,老....罪臣認栽了,求你給個痛快!”
雲峰冷冷一笑:“這時候才知道求饒?遲了!”隨即就向親衛揮了揮手。
親衛手腳麻利的把石勒從十字架上解開,四個人,分提四肢,向着城下走去。
“秦王!罪臣也是一國之主,縱然是死,也不能死於女人之手,求您給個痛快啊~~”
隨着石勒那焦急的哀求聲越來越小,“喀啦啦~~”一陣聲響,正陽門被打開,四名親衛,面對着身週數之不盡充滿獸性的目光,就仿如置身於母老虎羣中,他們飛快的把石勒扔在一小塊空地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回城!
“啊!你這羯奴也有今日!老孃生撕了你!”一名女子突發一聲尖叫,猛撲上石勒身體,張嘴就對他面龐狠狠一口咬下!
這一口,生生咬下了臉頰上的一小塊肉,石勒由於心志被奪,再也抵受不住疼痛,不由慘呼一聲,慘呼剛剛脫口,數之不盡的女人帶着扎耳的尖叫圍撲而上,石勒就覺得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一陣陣的劇痛傳來!
石勒早已在猜測自已的死法,諸如扔油鍋裡榨死、五馬分屍、剁成肉靡分而食之、或是斬去頭顱漆封於府庫,還可能雲峰手下留情,賜個全屍,而這些,他全不在乎!
卻不料,自已的死法竟是被女人咬死,還成爲她們的腹中美食!
石勒的眼睛看不見,他的兩顆眼球已經被咬了下來,他耳朵外面的輪廓也沒了,但聽力尚存,夾雜在哭喊怒罵中的,則是嘎吱嘎吱的咀嚼肉塊的聲音!
‘自已吃了一輩子女人,到死來卻被女人吃掉,都是報應啊!’這是石勒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城頭下方,一片混亂,站在上面根本看不到石勒,但通過滿地的鮮血,與零散的肉塊可以判斷出下面發生了什麼,雲峰與親衛們全都看呆了,雲峰知道這羣女人很瘋狂,只是沒想到,她們竟會把石勒給活生生的吃了!
女羅剎與女子醫護兵站在人堆裡,勉強維持住秩序,不讓她們互相踩踏,同時還要把前面咬過石勒的女人拉開,讓後面如潮水般涌來的女人繼續咬,儘管渾身有如一根緊繃的弦不敢鬆懈半分,但心裡都非常痛快,如果不是礙於身份,她們也想狠狠咬這惡魔一口呢!
每一名離開的女子,都是被強行拽離,她們要麼放聲大哭,要麼開懷大笑,而所有人的共同點則是帶着滿嘴的鮮血,有的還使勁的咀嚼着腮幫子!
時間緩緩逝去,當女羅剎好不容易組成一圈人牆,把女奴全部擋在外面的時候,城下的石勒只剩下了一堆零散的骨頭架子,別說皮肉,連內臟都沒了,這讓城頭的男人均是頭皮發麻。
女人雖然柔弱,性情溫順,如論走起極端,往往會超過男人,這就象水一樣,至柔卻又至剛,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只知道發泄,不擇手段的復仇!
滿場超過十萬的女奴,其實真正能咬到石勒的不多,不會超過一兩千人,畢竟石勒兩百斤不到的肉,一人一口不夠分,沒咬到的,都是臉面帶有濃濃的遺憾與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羯人已被滅族,石勒已經死了,她們也算大仇得報,滿場的喧雜越來越小,有許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城頭。
雲峰再度站出,大聲道:“姊妹們,過去的便讓它過去了,你們都還年輕,既然大仇得報,就不要糾結於往事了,要把目光放向將來,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欺侮你們,你們可以決定自已的命運!
你們每一個人都要開始新的生活,身邊的女軍士,會幫助你們!諸位,現在請跟上她們,她們會做出安排,你們需要做的,是把全身先洗漱乾淨,再好好睡上一覺,一睡醒來,你們的人生,將會掀開嶄新的一頁!”
“嗚嗚嗚~~”
原本漸已止歇的哭聲霎時再起,女人們全都面朝城頭跪下,這一次流下的淚水,內裡全都是感激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