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逼問

竹屋逼問

急忙帶上面紗,跑出玄女殿,一路躲躲閃閃飛奔到魔君殿去,凝眸一看,還好,殿外無人。

她成功地偷偷潛了進去,殿內還是和之前一樣空蕩無人,流風灑過,有些冰涼,她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向後殿走去。

閃過前殿,無意中隱隱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突然頓住腳步,探頭看去,是時隨風。

他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大殿裡,背影孤單悽清,一身紅衣刺痛雙目。

垂眼,感到有一絲淒涼的冷意,咬咬牙,猛地抽回腳步,轉身離開。

重新來到那個密道中……

來到青竹小院前,心口突然劇烈緊縮起來,好像在找着另一半,她幾乎可以聽得到心跳的聲音,從那裡聲聲傳來,敲擊着她的大腦,扯動了她渾身的神經,氣血上涌,就在那裡。

走進小院裡,每一步都極爲艱難,遠遠超過了第一次來這裡見他時心中的緊張,渾身沒了力氣,靠在窗沿上喘着氣。

轉頭透過窗戶,她看到雲子暮正坐在牀沿,手中拿着之前的茶杯呆呆地看着。

他臉上的悲傷和黯然那般明顯,目光忽明忽暗,沒有了往日的風骨,身影寂寥而滄桑,比上次見到他還要清瘦更加頹靡。

幾天不見,如今一看竟是瘦骨嶙峋,衣服下空空蕩蕩,使得衣衫略顯寬大,心口突然一陣抽搐。

空氣中的淡淡竹葉香順勢侵入她的五臟六腑七經八脈中,勢不可擋,深深沉浸在其中。

半朵小心翼翼地沒有驚動他,貪戀地看着,就算他如今只是這般頹喪神態,可是在她心裡他一直都是如初見的那一瞥,驚鴻無雙。

雲子暮手中握着茶杯,手指上關節泛白分明,指尖無色。輕輕顫抖,幾乎快把這茶杯捏碎,但又不忍。

雙眼迷惘,愣愣地想着什麼,嘴角浮出笑意,淡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忽而又被瞬間遮掩下去。

竹林輕擺,急躁地扯動着空中的氣息。

他似是突然感到什麼,皺起眉頭,手捂上心口,猛地轉頭看向窗外。

半朵猝不及防,與他怔怔地對視着。

他一眼看到她,猛地站起來,身形不穩,手上突然一滑,茶杯摔碎在地上。

倆人默默對望,相隔無話。

靜靜的,好久,雲子暮突然想起什麼,嘴角一抽忽而浮起一絲冷笑,移目看着地面,冷冷開口道:“原來是魔君夫人,不知夫人今來到此是有何貴幹呢?”

半朵一顫,雙目瞠圓,瞳孔收緊,緊盯着他,而他卻置身事外似的淡漠的看着地面,好像對面真的是個陌生人而已。

對他說話的淡漠態度實是在忍無可忍,衝進門去,轉瞬站在他面前:“你非要和我這麼說話嗎?!”

他並不看她,眼眸垂下。

“你看着我,雲子暮!”她皺眉,雙手撫上,捉住他消瘦的臉頰,手指有些顫顫,卻依舊將他的臉擡了起來,逼着他看向自己。

雲子暮身形微顫,眼眸轉向她,眼皮顫動,即刻又移了去。

“怎麼?是不敢看我?!”半朵死撐着他的下巴,根本不放過他。

雲子暮伸手推她,可手一觸到她的身子又猛地縮了回去,頭微微轉動着想要掙脫她雙手的束縛,臉上微微發紅,身子往後不停縮着。

“我問你,你心中……有我嗎?”半朵幽幽的看着他,眼中泛光,這一聲好似夜間一聲脆啼,迴盪在天際,緩緩散了去。

雲子暮微顫,臉上冒出冷汗,面色窘的不行。

她見了他這幅神態,臉上浮出笑意,鬆開一隻手覆上他的心口,感受到手掌之下心在狂跳着,似要蹦出來一般。

眼眸流轉,溢彩,輕笑道:“如此,你還要說自己不愛我?”

雲子暮臉上稍怔,眼垂下,似是有些掩飾,卻又是冷淡開口道:“你我本是師徒,你怎可說出這種有悖倫理的話來!”

“你總算承認我們是認識的了。”她得逞似的一笑。

雲子暮頓時哽住,不知說什麼好。

半朵得意,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繞到後背,感到他身體僵硬不已,自己越是開心,腦袋抵上他的胸膛輕輕蹭着。

“之前爲什麼不肯承認你愛我?只是因爲我們是師徒?”她半倒在雲子暮的身上,輕輕說道。

淡淡的竹葉香包圍着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找到了自己的心,一時沉淪。

突然一道大力將她狠狠推開,毫不留情。

怎麼?!

她被那力道猛地推開,踉蹌地後退幾步,驚詫地擡頭看向他。

只見他緊緊地皺起眉,臉色灰白,拳頭緊握着,淡淡道:“你如今已是妖魔界的魔君夫人,與在下根本再毫無關係,怎能這般說呢?”

頓時石化住,呆呆開口:“那你那一天爲何異常憤怒?”

“哪一天?”他似是不解道,眼睛淡漠的盯着她。

“就是成親的那天。”此話一出她恨不得立刻咬斷自己的舌頭。

雲子暮腳步一措,空蕩的衣服下身形忽晃,像是失了力氣,卻硬生生站穩,寒聲道:“成親那天?……夫人要是不提,在下倒還真的忘記了。”

他垂下眼眸,喉嚨上下滾動。

屋內本就狹小,二人站在一起,更是顯得擁擠。

他垂眸良久,又道:“你本是我仙界中人,卻暗中與妖魔界魔頭相通,害了仙界更害了六界,堂而皇之與那妖魔成親,你說我怎會不氣憤?!”一口氣說完,氣息微喘。

半朵的目光透過他的眼眸,直直地想要看進他的心裡,但卻被無情隔開,根本得不到她想要的。

“你真的,這麼想?只是因此感到氣憤而已?”她站在他面前,緊盯住他,不放過一絲可疑的神色。

雲子暮淡垂眼眸,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不。”

她頓時一喜,期待地盯着他,若是他肯承認,那她今天不論說什麼都要將他救出妖魔界,哪怕是會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擡起眸,眼底是看不到盡頭的幽暗,刺的她身心一痛,只聽他輕啓脣道:

“我不是氣憤,而是悔,全是恨。悔我當初竟瞎了眼收了她這樣的孽徒,悔自己最初竟對她產生憐憫之意。恨這孽徒竟闖下如此大禍,恨她不將六界衆生放在眼裡只顧自己的想法,毀了仙界,害了六界蒼生!更後悔遇見了她!”

心口驟然一空,一寸一寸涼了下來,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的嘴,怎會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太多的情緒憋在胸腔內,許久,只剩下兩個字,顫抖着脣道:“真的?”

“何必騙你?若不是如今我法力全無力不從心,否則我定當親手除去這個孽障!”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不帶一絲感情。

突然之間她好似身處冰天雪地之中,冰雪鋪天蓋地而來,裡外涼透,冰心沁骨。

不,不相信,難道真的是一點留戀也沒有,這是你的心裡話嗎?瞠圓雙目,一瞬不眨的盯着他,愣是找不出一點破綻。

身上愈發寒冷起來,眼睛漸漸模糊,臉上溼溼的。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吼道:“我不信,你說你心中沒有我,那爲什麼這小院裡的花草全都被精心打理過?!爲什麼會對我給你倒茶的茶杯出神懷念?!”

雲子暮稍稍愣怔,瞪大眼睛恨恨地盯着她,頓時就脫口而出:“我心中真的從來沒有你,從來沒有!”咬着牙,略顯呆愣地看着她通紅的雙眼,衣領被緊緊抓住,再說不出話來。

不要說了!她頭腦頓蒙,什麼也不想,直接踮起腳猛地堵住他的脣。狠狠的廝磨,露出牙齒狠狠的咬着,恨不得咬下一層皮肉,拆骨入腹!

雲子暮被她抓着,後腦抵在牆上不得動彈。嘴被半朵緊緊堵住,只得不停喘着粗氣。

前些天才結的血痂又被她啃開,鮮血不住的向外滲,卻感覺不到痛意,只是感到一陣怪異的酥麻。

漸漸的,他迷上眼睛,臉上微粉,不再掙扎,乖順地站着任她啃咬。

半張着嘴,任她來來去去,身前一團柔軟,他加快了喘息,頭腦發暈。

突然胸前某處被她的手無意撫過,頓覺渾身氣血紛紛上涌,喉間突然不受控制的嚶哼一聲。

這一聲好似驚雷,在竹屋裡轟然炸開,他腦子裡突然清醒過來。

半朵也被嚇到,愣愣地鬆開他的嘴,只見上面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雲子暮呆愣地看着她,只見她雙頰通紅,眼眶和嘴脣異常紅腫。

猛地怒不可竭,用力地抹着自己的脣,大聲吼:“你這是幹什麼?!放肆!不知廉恥!”嘴上的皮肉被他硬生生地擦了下來也毫無所覺,雙目憤恨的死瞪着她。

半朵伸手抹了一下嘴低頭一看,滿手鮮紅,突然擡頭看着他,面色猙獰的詭異笑道:“雲子暮,這就是你說的不愛我?”

他突然恨聲道:“滾!滾出去!”

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好像瘋了一樣,嘴脣還在往外滲血,無法控制地抖着雙臂,喘着粗氣死死瞪着她,像是看着絕世仇人一般,恨不得將她親手滅了。

“哈哈!雲子暮,你騙了我,能永遠騙得過自己嗎?”

她笑了起來,滿嘴的血腥,樣子好似惡魔,不停的說着,看着他的神情,細細的看着他,好像這是件極其好笑的事,幾乎背過氣去,眼淚也笑了出來。

他面無人色,抖着嘴,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噁心至極,竟和她做出這種事來!

上前將一把她推出門外,快速關上門,抵在門後,雙眼呆滯的盯着牆面,衣袖下手微微顫抖着。

“這就是你說的不愛我,哈哈——!這是不愛?騙子……”她靠在門上半瘋癲的不停絮叨,低聲的笑着好似着魔一般。

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繁茂的花草,他不是最討厭花了麼,可在這裡這些花不是他照料還會是誰?剛纔動情的人,不是他又會是哪個?

真是騙子……她真的是……被騙得好慘……

眼睛通紅着,滿嘴的血也顧不上擦,低低的笑着,像是癡了一樣。

將耳朵貼在破舊的竹門上,她靜靜的聽着,好像這樣就可以聽到門的另一邊他的心跳,自己的心跳。

過了好久,她輕聲道:“你還記得……你收我爲徒的那天是什麼樣子嗎?”

門的另一頭沒有迴音,她自顧自的說道:“那時我一醒來還沒睡清醒你就進來了,那個時候你穿的也是一身青衣,就好像……天人……呵,也對呢,你本來也就是天人嘛。”

她一頓,耳朵微動,細細的聽着門內的動靜,繼續說道:“一步步走到我的身邊,第一句話就是收我爲徒,給我重新取名字……雖然這名字,是有些俗氣……”

轉轉眼眸,密切地聽着裡面的動靜,竊笑,嘴裡又飄出一句話:“但我真是愛極了這名字。”你取的,我自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