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千陽走後,念宇拿起一本史冊。這本史冊很奇怪,時間是離火紀九七六年也就是十九年前的,比其他年的史冊要厚兩倍以上,是什麼事值得費如此筆墨呢?念宇隱隱感覺那年發生了一系列大事。正準備翻開,忽然想到了伊芙琳,又把它放了回書架走出藏書閣。
那本厚厚的史冊就這樣安靜得待在書架中,魔法燈的照耀下,空氣中的塵埃飄落在書頁上,厚重而神秘。等待着有人來解開它的面紗。
湖面上的小亭中,只剩下焦急等待着的小翠。
看到念宇出來,小翠一路小跑着到念宇面前:“公子不好啦,伊芙琳小姐走啦。”
“走了?走到哪裡去了?”
“說是去***的玫瑰商行分部了,讓您想見她的時候去那裡找。皇宮是不能隨意進出的,您得先得到皇室成員的許可,那個簡單,胡桃公主就可以下令了。您快去找公主吧。”
“好的,我知道了。”念宇向胡桃的住處仙香院走去。
……
今日胡桃的小院子來了很多人,但是那個貪玩的正主兒受到契約的約束正在房間埋頭看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念宇到時看到一輛眼熟的馬車,正是雪龍隧道中那一輛。當時的豪華馬車,現在已經破破爛爛了,窗戶甚至被封上了鐵板。隨行的人都非常憔悴。皇子胡千陽正一臉嚴肅得和車伕交談着。念宇打了聲招呼:“千陽兄。”
胡千陽皇子點了點頭:“賢弟,確實和你說的一樣,呂勇護送一位假公主來掩護你們,一路上死了不少人。”
“那呂叔呢?我有件事想問他一下。”念宇私自把聖殿的騎士之誓給了江萌萌,於情於理,他應該和呂勇說一聲的。
“騎士長被皇爺爺叫去了,不過聖殿這個機構應該不會透露出太多東西。我現在擔心的是桃桃。”
念宇疑惑道:“桃桃已經安全了,爲什麼還擔心?”順着胡千陽的眼神,念宇走向封閉的馬車,簾子被加厚密封了,窗戶又被封死。這裡面的‘假公主’一定不舒服,念宇心中隱隱有着不詳的預感,他小心的撥開簾子,所見到的畫面讓他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冷氣。念宇放下簾子:“千陽兄,裡面這位……是?”
“胡桃的侍女,也是皇室秘密培養負責貼身保護桃桃的武者。從小和桃桃情同姐妹,她回來的路上中了毒早該死了,靠着一身修爲撐到現在就想見桃桃最後一面。但是桃桃還不到十歲,我擔心她承受不了。我該讓胡桃見她嗎?賢弟怎麼看?”
念宇想了想:“當我遇到難選擇的事時,我會做出不讓自己將來後悔的決定。桃桃遲早會長大的。今天不見必定留下遺憾。另外桃桃的光系魔法很厲害,說不定還有救。我來告訴她吧。”
進入房間,念宇看到正坐在書桌前埋頭研究爺爺魔法筆記的胡桃,念宇啞然失笑,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當初簽訂契約時,胸口的海藍之心發出了強烈的抗拒意念,後來它吸收了契約並重新釋放出來,自己就猜測契約被修改了。念宇摸了摸胡桃的頭,彎下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桃桃,我向你發誓,不會再強迫你做什麼,你按照你喜歡的樣子生活吧。”胡桃聽完打了個機靈,回過神來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手中的書,嘟囔道:“我在幹嘛?這不是爺爺的筆記嗎。哼,我纔不看呢!”然後隨手就將大陸最強法師的筆記丟到牆角了。
桃桃回過身驚喜得說:“念宇哥哥你來啦。”
念宇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書,似乎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他失落得說:“桃桃,你還小,你還不知道人有時候拼勁全力去做一件事不是爲了自己。去外面看看吧,大鐵頭護送你的車隊回來了,你的侍女想見你。”
“香香姐回來啦!我想死她了。”胡桃邊說邊向外跑去。念宇也緊跟着出去了。
胡桃蹦蹦跳跳得上了馬車,一把掀開簾子愣住了。馬車內臥着一個一身粉色服裝的香香,身上地上全是血。香香的嘴角還留着未吐淨的血漬,裸漏在外的手腳全是紫紅色,一看就是中毒了。她修爲不錯,硬是把毒逼在脖子以下,不過看樣子是撐不久了。胡桃立刻鑽進馬車雙手泛起劇烈的白光進行治療。
受到光系魔力滋養的香香停止了身體的顫抖,努力睜開眼虛弱得笑了:“小姐,你沒事就好。”
胡桃拼命釋放着魔力,咬着牙說:“香香姐不怕,我很厲害的,我一定把你治好。”
念宇仔細觀察着,忽然急促得說道:“桃桃你的治療方式不對,她是中毒了,你不光滋養了她的身體,還刺激了她體內毒素,你在加速她的死亡。”剛纔胡桃雖然緩解了香香身體的疼痛,但是毒素已經蔓上脖子了。
胡桃立刻停下治療,驚慌失措得喃喃道:“中毒……中毒……對了,爺爺的筆記裡有。”她衝進房間拿回丟在角落的筆記,快速翻到靠後的一頁。
念宇伸頭望了一下,那一頁的開頭確實是講得使用光元素包裹住毒素,然後直接通過空間能力將毒素移出體外的方法。接下來密密麻麻的元素控制方式,念宇是看得一頭霧水了,但是他記得胡雪諾說過,光魔法學到極致才能掌控空間,以胡桃現在的水平應該辦不到。
果然,胡桃看了好一會兒,眉頭越皺越深,小拳頭握得緊緊得。
身旁的香香又吐了一大口血,胡桃慌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學會多少都得上。胡桃深吸一口氣,又仔細回憶了一下書中的內容,手中再次泛起白光……
“什麼叫無可奉告!?”學宮中傳來胡雪諾老爺子憤怒的聲音。
面對憤怒的大陸公認的最強法師,呂勇不爲所動:“雖然我從幾批暗殺者的戰鬥風格上猜測出一些勢力,但聖殿不參與政治鬥爭,恕難相告。”
胡雪諾的鬍子都要氣歪了:“哼,好一個不參與政治。二十年前你說不參與我當然信。但是你以爲我不知道嗎?聖殿的教皇已經二十年沒出現過了。以前只要資質超常的天才你們聖殿是提供無償保護,但後來由於沒有收入來源,資金緊張。逐漸變成了有償保護。近幾年,聖殿騎士團是什麼樣你這個騎士長比我還清楚吧。只要給足了好處,那些貴族子弟想進就進。你今天只要說出來,我新月國無償養你們聖殿十年。”一旁的國王差點拍手叫好,今日他聽說女兒被追殺也趕來了,但覺得父親有點不對勁,按理說胡桃畢竟沒受傷,這呂勇也是拼死保護了她,就算迫於聖殿的規矩不肯透露也該以禮相待,父親怎麼發這麼大脾氣,越說越過分。一直聽到這兒才恍然大悟,父親這是在動聖殿的腦筋,什麼白養聖殿十年,最終目的還不是和那些把子孫送進聖殿的貴族一樣,想把聖殿收歸己有。哎,慚愧慚愧,自己和父親比還是太嫩了。
呂勇似乎被說到痛處,他難過得握緊拳頭擡頭凝視着胡雪諾:“確實,這些年聖殿的高層找我不知談了多少次話,爲了讓聖殿能繼續存在下去,我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決定,比如同意聖殿騎士被當作貨物一樣簽訂契約,又比如不得不收一些守護氣息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貴族子弟。我承認,現在的聖殿爲了生存已經沒有傲骨了,但我呂勇有。當年我接任聖殿騎士長之位時對着盧海前輩,對着我的印章宣過誓。”說着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但並沒有拍到印章。呂勇愣了一下想到印章在念宇那裡,繼續說:“只要我呂某還在,就不會讓任何勢力奪走聖殿。”
胡雪諾心中暗歎“怪不得聖殿教皇放心把聖殿的所有力量交給這個人領導,剛正不阿的死忠啊。看來自己的小算盤沒戲了”。他注意到呂勇的動作,語氣緩和下來:“你的印章呢?”
“這個……實不相瞞,我把印章給念宇了。就是胡桃的守護騎士。”
“什麼?你把騎士長的印章給他了?”
“那有何不可,念宇小兄弟一身正氣,天賦極佳。據呂某估計,不到契約解除就能達到武宗境。到時候若願意加入聖殿,我呂某就把騎士長之位傳給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此時胡雪諾的心裡已是樂開了花,他算是體會到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快意了,嘴上還一本正經得配合到:“那孩子確實不錯,呂先生真是慧眼如炬。”
就在這時,胡雪諾的靈器忽然有了反應,他仔細感知了一下嘆道:“看來桃桃在救她的侍女了。”
呂勇騎士長也關心得問:“香香小姐的毒能解嗎?”
“她的毒已經蔓延到五臟六腑就算吃解藥都不行了,但我確實可以救她。”
“那爲何方纔您看過後不救呢?呂某會一門秘法,能看出香香小姐絕對忠誠。”
雪諾嘆了口氣:“她本是皇室培養的武士,和桃桃情同姐妹,我自然是相信她的。可是我只有在時空沙漏的領域內對自身使用空間法術纔不會減壽,而救她需要對她體內的毒素動用空間力量。你也知道,我的壽元已經不多了。還有很多事沒安排好,不能,也不敢把壽命用在她身上。”
呂勇點了點頭,當初胡桃想用手環向胡雪諾求救,但是自己拼死都不同意,就是因爲壽命原因。眼前的法師所理解的知識對整個人類來說都是至寶,他的命比任何人都珍貴。
雪諾甩了甩衣袖:“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了。今天就這樣吧,我去看看我的乖孫女。等下她又該哭鼻子了。”說完就走出學宮,呂勇也隨後跟上了。
胡老爺子到孫女的小院子時,桃桃還在努力得救香香,念宇看到來人後急忙走上去:“胡院長,看樣子桃桃已經控制住了毒素,但是她沒有領悟空間魔法,所以接下來轉移毒素的那一步她做不到。”
雪諾老爺子微笑着說:“你希望我救她?”
念宇點點頭。呂勇着急了,他正要說話卻被院長攔住了。院長又問胡桃:“桃桃你也希望我救她吧。”桃桃使勁點頭。
“好,我可以救她。但我的壽命已經不足十年了,救她要使用空間能力,消耗一年左右壽命,所以你們兩個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從今以後,盡全力提升自己的實力,在我死前步入聖境。”
念宇一愣,他終於明白了一個他想不通的問題。按照一個法聖的年紀計算,院長應該還是壯年,可卻如此蒼老。原來遠超常人的能力所付出的代價不單單是魔力了。他疑惑得問:“您說的條件我有點不明白,只需要我盡全力提升實力,不需要我爲您做什麼嗎?”
胡雪諾老爺子神秘得笑笑:“不需要。那麼,你的決定呢?”
念宇沉默了,他不知道要求一個人用自己的壽命來救另一個人對不對。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無價的,沒法衡量這樣做是否值得。
胡桃也猶豫了,看到痛苦的香香,又看着蒼老的爺爺,她一個十歲不到的女孩真不知道該怎麼選。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道德的死衚衕時,有一個人卻沒有絲毫考慮,悄悄地摸出一把匕首,握緊……撲哧一聲猛得插入了……自己的心臟。
香香,胡桃情同姐妹的侍女,皇室秘密培養的武士。她的第一使命是保護胡桃,第二使命是保護其他皇室成員,怎麼會容許胡雪諾用僅剩的寶貴壽命來救自己呢。
耳朵漸漸失去了聽覺,身體也逐漸感受不到疼痛,閉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胡桃瘋狂得撲到自己身上,雙手爆發出強烈的白光。那股魔力波動,直接突破到高階法師了。自己死的,真是值……
胡雪諾目瞪口呆得看着幾個月前剛感知到光元素,昨天還在中階的門檻上挎着的桃桃,現在卻穩穩得衝進了高階。雪諾覺得自己身後的靈器都開始躁動了。他撫摸着時光沙漏:“老夥計你也開心麼?彆着急,等我死了你就跟着她吧。”時光沙漏這才停止了震動。
……
傍晚時分,胡桃坐在牀上趴在念宇懷裡發呆,身邊是一羣人。雪諾誇了她幾句,但她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有些抗拒。無奈下胡雪諾拍了拍念宇的肩膀:“好好照顧她,估計得傷心好一段時間。”隨後領着衆人走了。
念宇看着懷抱着雪諾院長筆記的桃桃,溫柔得說:“桃桃怎麼還拿着筆記,今天你累了,先不看了吧。”
魔力透支,有些虛弱的桃桃問:“念宇哥哥,我現在明白你的話了。”
“什麼話?”
“你說我還不知道人有時候拼勁全力去做一件事不是爲了自己。如果我不那麼貪玩,如果我從小就認真和爺爺學習,如果我今天就已經掌握了空間法術,如果我……都怪我不好。”說完就埋進念宇的懷中哭了。
念宇在桃桃耳邊說:“其實這種事很難講對錯,我給你講一個小男孩的故事吧,你來告訴我要不要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