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喧囂和燈光的小西村有着截然不同的安逸生活,勤勞的婦女們早早的把洗乾淨的衣物晾曬起來。爺爺奶奶們坐在門口納着鞋底,孩子們揹着小包哼着歌兒三五成羣得跑向附近的小鎮唸書。家家戶戶的土狗蹲在門口成爲最忠誠的衛兵,防止樹林中的小蛇溜進院子。
村子正中有一座木製的瞭望塔,塔頂坐着一個老人。爬滿皺紋的雙手撫摸着胸前的一枚天蘭國軍隊印章,那反面還雕刻着兩個秀氣的小字‘哨兵’。
天蘭國的邊境緊臨着無盡森林的外圍。百年前這裡有一座軍營,守兵會輪換着前來駐守防止高階魔獸入侵國土。但百年過去從未有高階魔獸踏出過無盡森林,反而是人類狩獵者經常進入森林外圍捕獲魔獸販賣獸核。守軍逐年減少,到如今只剩一座哨塔,而靠林子謀生的百姓逐漸增多。
老劉是天蘭國的哨兵,這輩子過得充實,年輕時他打架鬥毆被抓去充軍,十年後再回到村裡來已經成爲了一個踏實內斂,熱心溫和的初階戰士。初階戰士的實力在大城鎮不算什麼,但在偏遠小村卻是個人盡皆知的強者。他使用鬥氣放倒十幾個彪悍的地痞流氓如囊中取物。也就順理成章得成爲了小西村的村長,那之後上門提親的媒人們、拜師學藝的小夥子們、沾親帶故的親朋們都快把他家門檻踢破了。老劉娶了個溫柔有福相的胖媳婦兒,說是好生養。果然沒幾年就生下了一兒一女。有了家室的老劉更加踏實了,安分得在小西村做了天蘭國一輩子哨兵。如今老了,老伴不是習武之人早幾年走了。他傷了心就不再練武怕活得比兩個孩子還久。如今他身體還相當硬朗,每天在哨塔上爬上爬下。老劉的大兒子是個醫師,爲此也和他起了不少次爭執。他曾氣急敗壞得說了一句話:“我哪裡老了!你娘要是還在,我再給你添幾個弟弟!”這話很快淪爲門旁鄰居茶餘飯後的笑談,現在他偶爾回憶起來還有些臊。老劉摸了摸滿是皺紋的老臉,遠遠看着大兒子揹着藥籃進入無盡森林採藥去了,這次來接的還是那隻四階金剛猿。
說來也怪,這無盡森林的魔獸像是通了人性,年輕的時候他兒子救助過一隻受傷的小白狐,後來進林子採藥時總會有魔獸護在他身邊阻止尋常野獸襲擊,大多數時候是這隻金剛猿,有時是一隻三階花斑蝶,甚至還有一次是一羣毒蜂護送。
無盡森林是人類的禁區,從兒子口中老劉知道魔獸只會帶他在外圍採藥,再向內就不准他去了。那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老劉眺望着幽深的無盡森林,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眼睛和心都看進去了。
“咯吱,咯吱。”哨塔木條的連接處傳來異響。老劉有些難過,這哨塔早該加固了。可那貪婪的西軍統帥泰樂覺得沒必要,很久以前就不再提供資金了,老劉琢磨着是不是該用自己的積蓄加固哨塔。
一個可愛的娃娃臉從木梯上探出來:“爺爺,爺爺,我來啦。”
“哎呦我的小心肝!”老劉小心翼翼得將孫女抱起來:“你這小調皮怎麼爬上來了,要是摔着了你爹非罵死我不可!”
小女孩癟癟嘴委屈得說:“爹又去林子裡採藥了,娘在給人看病也不陪我玩。”
哨塔上風有點大,老劉將孫女抱在懷中哄到:“米米啊,生命是場旅行,你這樣可愛的孩子需要引導呵護,爺爺這樣的老頭子需要陪伴照顧,你爹孃的擔子已經很重了,米米這麼聽話肯定不會給他們添麻煩吧。”
小姑娘點點頭:“對的,米米最乖了,從來不添麻煩。”
“轟隆。”大地顫動。小村裡到處都是鍋碗瓢盆落地的聲音。“咔嚓、咔嚓……”哨塔的扶梯折斷了數根。老劉暗叫糟糕,這哨塔經久失修扛不住地震,就當他抱着孫女想爬下時,更強烈的地震來臨了,與之相伴的還有無盡森林深處傳來的哀嚎嘶吼。那聲音有如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魔般恐怖,哨塔的木梯也隨着這次地震盡數折斷了,只剩下四根木柱苦苦支撐。這下爺孫倆被困在哨塔上了。
餘震襲來,哨塔搖搖欲倒,老劉探頭向下看,十米的高度對年輕時候的他不算什麼,可對年老體衰的他卻是致命的,鬥氣!對,鬥氣!老伴離世後自己已經五年沒運過鬥氣了。
“喝!”沒有任何反應,老劉真的老了。懷中的米米已經嚇哭了,老劉不能放棄。他回憶起剛入伍時受的訓練,屏氣凝神……“喝!”成功了,一股弱小的氣旋匯聚在腹部,哨塔傾斜,鬥氣氣旋還未凝聚成型,但老劉不敢延誤縱身跳下。
“轟!”哨塔轟然倒地,老劉也落地了。“唔。”老劉凝聚的氣旋太小隻護住了五臟六腑可護不住腿骨,強大的衝擊力折斷了他的雙腿。他跪坐在地,看着安然無恙的孫女鬆了口氣。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
“爺爺沒事,就是腿摔斷了,這下要被你爹罵慘嘍。”
“爺爺疼嗎?”
老劉忍着劇痛強做鎮定:“不疼不疼,去喊你娘把家裡板車推來。”
“好的,爺爺你等着。”
看着小孫女跑走,老劉掐着自己的大腿倒吸着冷氣。
……
茂密的森林中,一隻金剛猿瘋狂得跳躍奔走着,肩上扛着的正是老劉的大兒子劉志遠。劉志遠並沒有受傷,剛纔在割藥草時發生了地震,第二次地震時金剛猿忽然扛起他就跑,以前走得深了誤入高階魔獸領地時也有過,那次金剛猿從血盆大口下將自己搶了回來。可這次明明還在森林外圍,劉志遠努力擡起頭,看到了令他一生難忘的情景:
一羣!一羣羣各種各樣的魔獸緊隨在背後,風狼、赤虎、巨蟒……各種魔獸都在狂奔,不少體型較小的魔獸被踩踏而死。狼羣的速度最快,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金剛猿忽然縱身一躍上了樹幹,又三兩下爬到了樹頂大口得喘着粗氣。劉志遠可不認爲這些魔獸是衝着自己來的,下方成羣結隊的魔獸瘋狂得奔跑着,最顯眼的是那羣獨角犀,所過之處樹木全被撞斷,爲此受傷也在所不惜。它們似乎在逃命,逃命?爲什麼要逃命?
叢林深處傳來一聲哀嚎,金剛猿渾身一個哆嗦,也不敢休息了,扛起劉志遠從樹上隨着魔獸大軍逃跑……
森林這邊的村莊中,老劉的兒媳婦剛把他扶上板車,村口跑來了幾個年輕人:“不好了!不好了村長,出大事了!”
老劉看着幾個受到驚嚇的年輕人,強忍着斷腿之痛問:“別慌,出什麼事了?”
“村長,有好多,好多好多魔獸在無盡森林外圍聚集,密密麻麻的數不清。”
老劉一驚,沉聲問:“有沒有那種身上冒光的魔獸?”劉老知道擁有獸核的魔獸才能發出類似人類鬥氣的光芒。
“光?是啊是啊,全部冒光,白的藍的紅的什麼顏色都有,村長您也看見了。”
老劉的心涼到谷底,背後已經倒地的哨塔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監視無盡森林防止魔獸大規模入侵,爲此他守了一輩子。他深知這種危機時刻必須保持冷靜,使勁拍了一下板車:“快去西塘鎮報官,就說高階魔獸集結在小西村附近,鎮上有傳訊鴿,最多半天皇室能收到消息。”老劉又着急得對兒媳說:“小蘭你別管我了,快通知村上的人向西塘鎮跑,那裡有天蘭國守軍。”
身邊的人差遣完了,老劉茫然得看着遠處的無盡森林:“兒啊,你可千萬別出事了。”
……
“焰兒,按你的意思今早的地震是因爲一隻九階魔獸正在突破?”地震之後崔斯特一行已經飛了一天了。眼看着就到傍晚,紅焰也向崔斯特解釋了原因。
“是的,頑石老龜不是自然突破的,我讓它吸收了大量的高階獸核,它突破之後必須將多餘的能量發泄出去。那股能量太龐大了,很可能毀了整個無盡森林,我需要你的領域來阻止它。”
“原來如此,那你準備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我是不死之身,硬抗唄。你到時候千萬別逞能就站在外圍吸收一些殘餘能量就好。老龜他吸收的獸核可不只火系的,那種混合能量衝擊你吸收不了的。”
……
無盡森林深處,痛苦的頑石老龜正在大肆宣泄着魔力。十幾只九階魔獸正圍着它盡全力掩護其它魔獸逃跑。一條百米長的九階煉獄巨蟒死死得捆住老龜,十米高的九階三首蛟正賣力得扒住地面三個頭顱死死咬住龜殼邊緣,另外十幾只九階魔獸體型較小,排成一排拼死擋住老龜宣泄向森林的能量。因爲有紅焰的命令,無盡森林的魔獸逃到外圍後就停下不敢真正走出森林,金剛猿帶着劉志遠在樹洞中藏了一天,終於在傍晚將他有驚無險得送回了小西村。剛走出森林劉志遠就被嚇了一跳,軍隊!小西村前是一支嚴正以待的大軍!一座閃爍着電光的法師塔靜靜得懸浮在空中。沒走幾步劉志遠就被兩個將士捉了起來……
“你是……人?”姚映雪皺着眉頭問,起初她還以爲是一隻化形的魔獸,畢竟他從魔獸大軍中安然無恙得走了出來。
“大……大人,草民劉志遠,是小西村的村民。”
“無盡森林是禁地,自古以來進入的武者和偷獵者都說兇險萬分,你一個普通村民能從魔獸羣中走出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天蘭國的西軍統帥泰樂嚴厲得恐嚇道。姚映雪是天蘭國女王的親姐姐,掌控着法師塔的她實力絲毫不弱於法聖,至今還沒有男人,泰樂迫切得想在姚映雪面前表現自己。
姚映雪冷眼旁觀,她對泰樂這種急功近利的態度不滿但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
“大人饒我兒一命啊。”軍營外傳來老劉的呼喊聲,兩位將士將他擡了進來。看到兒子還活着,老劉終於放下心,遞上印章:“天蘭西軍第一部隊哨兵劉慶年見過國師大人,見過將軍。”
泰樂將軍斜眼看了一眼這個老瘸子沒有迴應。他是認識這個老哨兵的,但是不想與出身低微的老劉有任何瓜葛。姚映雪則是驚喜得起身問道:“你叫劉慶年!我們天蘭國資歷最老的士兵!”
老劉苦笑道:“我只是個哨兵罷了,在軍中實力也是墊底的。”
姚映雪則是親切得走近:“您謙虛了,不管實力如何。您參軍八十年,在小西村守了六十年,您爲了天蘭國的付出有目共睹,咦,你這腿……”
“回國師,今早的地震把哨塔震倒了,我從上面跳下來僅剩一點點鬥氣沒護住腿。”說話間老劉又因爲腿部的劇痛倒吸了口冷氣。
“快去把英子叫過來給劉老治療。”姚映雪吩咐完手下忽然發現一絲不對勁,哨塔,倒了?她看向泰樂將軍,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泰將軍,今早的地震連民宅都震不倒,哨塔怎麼會倒?”泰樂一驚,頓時直冒冷汗,他支支吾吾得說:“這……一定是有人私自剋扣了加固哨塔的費用。國師放心,屬下一定派人查清楚。”
姚映雪冷哼一聲:“希望你能查清楚,如果查不清,西軍統領的位置就該換人了。”
泰樂的臉色異常難看,但也只能應下了。
劉慶年看着還跪地的兒子問:“志遠,你可知魔獸爲何聚集在外圍,難道它們要入侵天蘭國?”
姚映雪也看過來,她迫切得想知道答案。
劉志遠連忙擺手:“不像不像,據我觀察那些魔獸是在逃跑。”
“逃跑?難道和我聽到的那聲獸吼有關?”
姚映雪立刻讓二人將知道的事全盤托出……
“不好了,國師大人,有十隻八階以上的魔獸也到了森林外圍,看起來都受了很重的傷。魔獸羣躁動不安,似乎要涌出無盡森林了。”一位士兵慌張的衝了進來。
腿傷已被光系魔法治得七七八八的老劉驚訝道:“高階魔獸受重傷!看來真如小兒說的魔獸在逃命。”一直不敢起身的劉志遠鼓起勇氣提議:“魔獸們遇到了危機,我們是否可以放它們出來?”
“不行,放一羣暴動的魔獸進天蘭國風險太大了,必須擋住它們。”姚映雪不能拿百姓的命冒險:“傳我命令,敢踏入天蘭國國土的魔獸,殺!另外傳訊給北軍和皇室守備軍隨時準備應援。不能讓任何一頭高階魔獸進入平民區!”
……
劉志遠推着板車載父親走到西塘鎮,他時不時得回頭,眼裡充滿憂慮。老劉憋了他一眼勸慰道:“兒啊,我知道你和金剛猿關係不錯。但大多魔獸野性難馴,非常危險,國師的做法是對的。”
劉志遠只能無奈的點點頭。擡頭看見在城門口焦急等待的妻子和女兒。國家大事他管不了,現在先照顧好家人最重要。
……
姚映雪凝重得注視着魔獸羣隨時準備迎擊,有法師塔在她並不怕普通魔獸大軍。那十幾只重傷的高階魔獸也能勉強應付,真正令她擔憂的是那迫使魔獸逃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