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新文禮行動如常,新月娥驚愕不已,問道:“哥哥,你剛纔是在騙我?”
新文禮也是一臉的茫然,放下尚師徒和楊芳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剛纔明明覺得身上的骨頭全碎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好了。”
“什麼不知道爲什麼?你讓人家李公子給治好了,怎麼?想賴賬啊?”相貌平平的女將這句話明明是在譴責新文禮,但是語氣裡卻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聽上去有些怪異。
新月娥的心情立馬從悲憤轉爲緊張,望空說道:“不知道李公子想要讓我做什麼事情?還請立刻見告,若是月娥做不到,就以命相抵,算是報答公子相救之恩。”
不等李智雲答話,那相貌平平的女將搶在前面說道:“能有什麼事情,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啊?姐姐你別鬧好不?怎麼可能?”新月娥一臉嬌羞,她本是這個時代裡極其罕見的晚婚女子,只因她的哥哥新文禮一向自視甚高,一心想要給妹妹找一家門第顯赫的權貴,卻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
不是人家看不上他這個小小的總兵,就是他看不上對方的兒子,他並不僅僅是追求男方的門第,男方長相不夠俊朗或者武功低了也不行。
所以此時新文禮聽了相貌平平的女將這說法眼睛就亮了,說道:“好啊!若是李公子願意娶我家月娥,我們自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他說這話等於是已經無視了中央吊斗上的楊林,公然把妹妹嫁給反隋大軍的統帥,這不是造反麼?
“你們不要亂猜好吧。”李智雲的聲音隨即響起,“沒錯,我是想讓新月娥當新娘子,卻不是嫁給我。”
“啊?”這下新文禮兄妹都傻眼了,新文禮立馬問道:“那你要讓我妹妹嫁給誰?”
李智雲道:“就嫁給秦瓊,被你妹妹擒住的那條好漢。”
秦瓊聞言也愣住了,不是,這李公子玩的是哪一齣啊?怎麼給我納起妾來了?
不過說實話他還真的想納一房妾侍,因爲夫人賈菁菁實在是太不令他滿意了。
自從五年前結婚之後,賈菁菁的虛榮和勢利立馬暴露無遺,沒見她如何孝順婆婆,操持家務,每次夫妻團聚時就纏着他要錢來着,也不知道這女人咋就那麼愛錢。居然還嫌秦瓊不知道利用人脈關係聚斂財富,因而跟秦瓊慪氣。
秦瓊哪受得了這個,卻因爲賈菁菁的哥哥賈潤甫是八拜之交而不能休妻,心生厭惡之下就不怎麼回家了,若不是因爲還要給母親盡孝,他真的希望永遠不見賈菁菁纔好。
李智雲早已經把每個人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不由分說,就強行點了鴛鴦譜:“都不用多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等進了江都城就給你們張羅婚事。”
他沒有當衆說出來的是,你新月娥剛纔把人家秦瓊按在馬鞍上,若是不嫁給他今後你們怎麼見人?非但秦瓊沒臉見人,你新月娥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這樣安排也算是改變了新月娥的命運,在沒有他穿越的另一時空,新文禮和新月娥兄妹並沒有等到江都銅旗陣這一天就被註定了命運。
當時是瓦崗軍攻打虹霓關,羅士信打傷了新文禮,而後新月娥給哥哥治療內傷卻把哥哥治得走火入魔終身殘廢,隨後她殺死了羅士信給哥哥報了仇,卻又自作主張嫁給了白衣神箭王伯當,並獻出了虹霓關。
然而得到了虹霓關的王伯當卻並不珍惜新月娥,始終因爲新月娥殺死羅士信而耿耿於懷,結果當然是夫妻失和,分道揚鑣,最終新月的下場很是悽慘。
李智雲如此安排,就避免了新月娥和王伯當之間的一場孽緣,同時也是爲了彌補他對秦瓊的虧欠。
他對秦瓊有什麼虧欠呢?虧欠就在這個相貌平平的女將身上——當下只聽他說道:“蓉蓉,這些年辛苦你了,你說吧,是不是一定要親手殺了楊廣你才安心?若是別人殺了楊廣呢?”
沒人能夠聽懂李智雲這話的意思,只知道是在跟一個叫蓉蓉的女子商量如何誅殺隋國的皇帝,就好像是一戶人家的兄妹或夫妻在商量今晚吃什麼一樣,說得很是雲淡風輕。
不過沒有人敢於質疑李智雲的雲淡風輕,因爲人們相信他絕對有這個實力殺死楊廣,人們只是好奇這個蓉蓉又是誰家的仙女?能讓李智雲如此溫柔地徵求她的意見。
卻聽見那相貌平平的女將幽幽說道:“我還以爲你把我給忘了……”說到這裡,她忽然止住了語聲,眼中流出了兩行清淚,哽咽說道:“沒錯,我一定要親手殺死楊廣,不然今生寢食難安。”
李智雲柔聲道:“好了,別哭,是我不好,沒能幫你儘早實現心願,不過你放心,今天一定能讓你如願以償。”
那相貌平平的女將正是易容過的李蓉蓉,李智雲當然清楚她的心思,本來這個女人爲了報仇是不擇手段的,爲了獲取強援,她一度想要嫁給羅成。
同樣的,在沒有李智雲穿越的另一時空裡,李蓉蓉爲了報殺父之仇,甚至不惜以身子爲代價,利用楊廣大肆海選天下美女的機會進入宮中,以獲取一個近身刺殺楊廣的機會,結果是白白損失了清白,卻又沒能殺死楊廣,而後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逃離宮闈,幸被秦瓊搭救,成爲了秦瓊的第二房妻子。
李智雲所認爲的彌補秦瓊,就是因爲這件事。如果沒有他的穿越,新月娥是王伯當的老婆,李蓉蓉是秦瓊的老婆,但是現在肯定不能這樣安排了,即使不把新月娥嫁給秦瓊,李蓉蓉也不可能是別人的。
因爲這一時空裡的李蓉蓉爲了守住貞潔的身體,寧可始終找不到接近楊廣並刺殺的機會,也沒再嘗試別的渠道,只是設法與新月娥結成了異性姐妹,從此潛伏在新月娥的身邊。
李蓉蓉設想的是一個守株待兔的計劃,她覺得新月娥的美貌足以令楊廣動心,只要有一天新文禮到了楊廣身邊效力,新月娥就有可能進入楊廣的視線,到那時她就可以跟隨新月娥接近楊廣,進而刺殺不共戴天的仇人。
然而這個計劃卻始終沒能實現,因爲自從千佛山靈石之爭往後,新文禮就被楊林調度到了麾下,此後一直跟隨楊林東征西討,四處滅火,始終沒能回到楊廣的身邊。
所以她和新月娥也只能跟隨新文禮的隊伍四處轉進,直到所有隋軍都退守江都,擺開了銅旗陣,她才覺得計劃即將實現了,或者楊廣來視察銅旗陣,或者新文禮跟隨楊林進城,都有可能讓楊廣看見新月娥這員美貌的女將。
沒錯,她這計劃多多少少有些利用新月娥的意思,不過她既然沒有主動去左右新月娥的行動,就不能算是坑害新月娥,她只是一廂情願地希望楊廣能夠遇見並且看上新月娥罷了。
而她之所以選擇了這麼一個笨拙的方法,完全是因爲她的心已經系在了李智雲的身上,自從五年前跟紅拂在東海上遇見了長大成人的李智雲,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擠進她的心。
哪怕一輩子也等不到李智雲來娶自己,她都必須要給李智雲留住純潔的身子。
李智雲當然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所以纔會感動,並決定娶了她做妻子,先殺楊廣,再大婚。只不過這些就沒必要此時當衆說出來了。
至此,反軍破陣的第一戰以完勝而告終,新月娥早已給秦瓊解開了穴道,以李玄霸爲先鋒的大軍繼續在秦瓊、單雄信和薛萬徹的引導下前行。
秦單薛三將就好像是現代戰爭中的三名工兵,是大軍能否安全穿過銅旗陣的唯一保障。
即使是投靠過來的新文禮兄妹都不具備引路的能力,他們原本只能在楊林的指揮下在陣中輾轉,一旦沒有楊林的指揮,他們連動都動不了,這就是銅旗陣的玄奧之處。
眼見李玄霸如此威猛,中央吊斗上的楊林也沒了辦法,所有敵人都在安全通道中前進,而安全通道本來就是陣法之中唯一的無法被攻擊的區域,又不能派遣別的將領去阻擋李玄霸,就只能任由反軍從容通過。
“完了,天亡大隋!”
得出了這個結論的楊林瞬間蒼老了許多,他覺得爲國盡忠的時候已經到了,於是繫好了甲冑,提起囚龍棒準備下去送死。
恰好此時秦瓊等人也走到了中央吊斗之下,因爲之前曾得到過李智雲的面授機宜,秦瓊知道中央吊斗上面的總調度是楊林,等他來到這吊斗的下面,就擺手示意隊伍暫停前進。
隨即給出解釋:“秦某要上這吊斗去報殺父之仇,還請各位稍等片刻。”
這一時空他並沒有認賊作父,成爲楊林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而在五年前他的母親和哥哥秦安得知他加入了瓦崗軍之後也就把當年他父親的死因告訴了他。
當年隋軍大舉進攻馬鳴關,他的父親秦彝在苦戰力竭之後,死在了楊林的囚龍棒之下。
像秦瓊這樣孝順的人怎麼可能置父仇於不顧?當時他就下定了決定必須親手殺死楊林爲父親報仇,只是在後來的五年中受到瓦崗軍的約束,無法脫離軍隊去找楊林,並且以他的武功也不具備獨闖楊林大軍實施斬首的實力。
直到今天才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別看現在雙方几十萬大軍都在陣中,卻是誰都無法插手他和楊林的這一戰。
正要下去的楊林聽見秦瓊這樣說,立馬就明白這是人家的兒子來報父仇了,便決定不下去了,就在中央吊斗上先打一場,反正早晚都是死,要麼死在秦瓊手上,要麼死在李玄霸的手上,一樣是爲大隋盡忠。
“我幫你吧?”
吊斗下面,新月娥羞怯地低聲徵求未婚夫的意見,能嫁給秦瓊對她來說也是十分美滿的一樁婚事,畢竟放眼天下之間,男人裡面能跟秦瓊媲美的沒有幾個。
秦瓊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必須由我親手來報,若是有別人幫忙,將來我這做兒子的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先父?”
對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古人大致都是這樣對待,此刻場間最能理解秦瓊的當屬李蓉蓉。
於是衆目睽睽之下,秦瓊揹負雙鐗躍上了吊斗下面的銅旗杆。
懸掛吊斗的這杆銅旗杆高達六丈,跟後世現代架空輸電線路的18米電線杆等高,粗細也差不多,秦瓊上行的方式是雙手箍抱,兩隻手掌一左一右吸在銅旗杆上,提氣運勁,一次上升兩丈,這種上杆的方法算不上是高妙的輕功,卻顯示出了他深厚的內力。
自從服過李智雲給予的培元丹和通玄丹之後,他的武功已經暴漲翻倍,不然此前也不至於能跟楊芳、新文禮和尚師徒那樣的對手抗衡還能略佔上風,那三人的武功在當今之世幾乎都能排在十名左右。
新月娥一雙美目緊緊跟隨秦瓊的身體,心中暗暗感慨,若不是剛剛偷襲得手,正面交鋒自己還真打不過這個夫婿。新月娥也是服過靈丹的,那是她哥哥在千佛山上花費重金爲她購得的一粒固本丹。
固本丹是丹王蘇元明煉製的最低檔的一種丹藥,肅然服用之後亦獲武功暴漲,卻是尚未臻達打通生死玄關的地步,所以說新月娥的武功比起秦瓊還是差了不少的。
吊斗之上,楊林看着腳下吊斗一角的入口,並沒有對節節升高的秦瓊給予阻擊,雖然此時他居高臨下具有絕對的優勢,但是他知道若是用這個法子把秦瓊打落下去甚至打死,自己仍然無法在李玄霸的金錘下逃生。
既然無論怎樣都是死,那還不如光明正大的根秦瓊打一場,想到此處,他讓兩名旗語兵抓牢了繩索跳下,然後雙臂輕輕一振,一對囚龍棒釋放出四道強勁內力,將吊斗的四面圍欄全部擊碎,紛紛灑落下去。
這很可能是一生中的最後一戰了,他要讓代表着天下武林的雙方將士都看清他爲國盡忠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