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擊炮彈自帶尾翼,不需要預先定滑行姿態,扔出去就可以了,兩邊一邊五枚,十枚炮彈向着下方墜落,隨着速度加快,突然出現了尖銳的破空聲。
“轟隆,轟隆!”水面掀起了道道水柱,把木筏炸碎了幾隻,卻沒有一隻炸中水壩,畢竟兩百多米的高度靠手扔,缺少迫擊炮發射時的加速度,又受峽谷間變幻莫測的風力影響,扔不中很正常。
雖然沒有炸中水壩,趙烈文卻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幾乎敢肯定,民盟軍確實開挖出了引流渠,否則哪來的膽子主動炸水壩?曾國荃也是面色劇變道:“這是怎麼回事?瘋了嗎?”
趙烈文沒有接腔,目中現出了絕望之色,被困在峽谷絕地,那是上天無門,入地無路,即使能憑着山洞堅守一段時間,也無非是多活個幾日罷了,他的心裡生出了一絲悔意。
他定的計策,屬於置之於死地而後生,這沒辦法,民盟軍太強,以區區五千湘軍,哪怕是攻打廣州時突然從後殺出都不會有用,他只能行險一搏,可是毫無疑問,他失敗了,代價則是全軍覆沒。
而在山頂上,見到居然十枚炮彈都沒扔中水壩,周秀英當即拿過一枚,略一瞄準,向下扔去,伴着急促的尖嘯聲,黑點快速縮小,隨即便是一蓬火光閃出,炮彈準準擊中了水壩!
“好!”蘇三娘忍不住叫了聲好,可這好字還沒落下,水壩上又連續騰起了幾朵火光。水壩轟然垮塌,突然之間。那平靜的江面彷彿被一隻大手猛力拉扯,悶雷聲驟起。圍住的江水瞬間奔涌起來,有如一條墨綠色的巨龍掙脫束縛,向着下游傾泄而去!
飄在江面上的木筏以極快的速度被沖走,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遠處的拐角盡頭,有一些被江水拍上了山壁,頓時粉身碎骨!
這就是天威!
山崖上的衆人目瞪口呆,周秀英忍不住道:“這還是枯水季,如果換成夏秋季節築上水壩,水量最起碼還要大幾倍。恐怕即使把北江水引了一部分入西江,廣州城依然免不了被洪水淹沒。”
“豐水季節他哪來的本事築壩?”看着緩緩下降的水位,王楓搖了搖頭,便道:“把炸彈都扔下去!”
“呼呼呼~~”近千發炮彈一古腦的向山谷中扔去,破空聲震天響!
趙烈文還在恍惚當中,一名隨從顫抖着聲音大叫道:“副帥,趙大人,快退回山洞,上面在扔炸藥了!”
曾國荃撒腿就跑。幾名隨從也是架起趙烈文連滾帶爬鑽入山洞,進洞纔剛剛走了幾步,已是一陣山崩地裂的巨響起來,碎石、泥沙嘩啦啦直向下落。洞體都在劇烈晃動。
民盟軍向下投的迫擊炮彈,其實大多數都扔進了水裡,還有一部分就在懸崖邊緣被阻擋爆炸。只有不多的炮彈擊中了河谷空地,但縱是如此。及時躲入山洞的湘軍戰士就感覺山洞彷彿會隨時崩塌,把自己活埋一樣。心裡充滿着無邊恐懼。
好在洞體足夠結實,擔心並未實現,在爆炸聲過去了好一會兒,山洞裡纔有人爬起來,抖去身上的泥土,小心翼翼來到洞口,探頭向外看去。
外面已經變樣了,水位下降的很厲害,露出了大片泥灘,泥灘中有炸斷的樹幹,有山上落下的石塊,有四肢不全的屍體,有未能爆炸的炮彈,還有些魚蝦在活蹦亂跳!
再鼓起勇氣擡頭向上看,上面竟然有人腰間繫着繩子,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落!
“殺!”上游突然有喊殺聲傳來,那一大片草綠色也動了,踩在泥灘中,端起槍,成羣結隊的衝了過來。
“副帥,副帥,民盟軍殺過來了!”那幾個向外看的軍卒,回頭大叫道。
曾國荃渾身顫抖,巨聲咆哮道:“我受兄長重託,卻陷入瞭如此絕境,我愧對兄長,愧對弟兄們,今日,有死而己,傳令,熄滅火光,依託山洞嚴防死守,若有誰敢投敵叛變,殺無赦!”
曾國荃在湘軍中還是很有威望的,雖然戰士們已經無心戀戰了,但還是紛紛拿起武器,貼着洞壁,緊張的看着洞口。
“趙先生!”曾國荃又冷聲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哎~~”趙烈文面如死灰,長長嘆了口氣:“是屬下考慮不周,沒想到民盟軍竟然真的挖掘了引水渠,我願承擔一切責任,請副帥送屬下上路罷。”
趙烈文閉上眼睛,擺出了一副求死的模樣,曾國荃冷哼一聲,並沒有立刻殺他。
洞外的喊殺聲與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這種沒有出路,看不到敵人的戰鬥最是讓人絕望,很多人都把眼睛睜到了最大,面紅耳赤,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民盟軍並未攻入山洞,而是腳步聲在山洞周圍漸漸止住,然後有呼喝傳來:“一共三個洞口,不要進去,你,你,把炮架好,還有你,你們,去收拾些樹枝堆在洞口,要快點,一定要在總司令下來之前完成。”
外面的情況雖然看不到,卻也能猜出,民盟軍是準備用煙燻了,山洞裡立時起了一陣騷動,被活活薰死,想想也讓人頭皮發麻。
“副帥,我們....降了吧?降了或有一條出路。”一名部將吞吞吐吐道。
“兄長白養你了!”曾國荃勃然大怒,撥出手槍,擡手就是一槍!
“啊!”一聲慘叫過後,洞內安靜了,可是有一股怨恨的氣息漸漸升了起來,只是迫於曾氏兄弟在湘軍中的淫威,暫時還在壓抑着罷了。
但山洞一共有三個,曾國荃能控制一個,另外兩個他控制不了,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又傳來了聲音:“放下武器,都走到江邊去,不要亂動,抱頭蹲下,一個個過去!”
這聲音說明了什麼?說明另兩個山洞已經投降了,可自己這裡還在死死支撐着,這究竟是爲了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藉着洞口透入的微弱亮光,一雙雙眼晴投望了曾國荃,曾國荃立時寒毛炸起,揮着槍道:“你們....你們要做什麼?難道要謀反嗎?”
另一名部將怒道:“曾大人,你要聲名,要名節,你不怕死,你死了之後朝庭有封賞,有諡號,可是我們死了有什麼?死了就是白死,曾大人,我們不能和你比,我們要活命,還有妻兒要養,今天,兄弟們對不住了,請曾大人走出山洞,向民盟軍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