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顏本想把端娘、墨菊安排到段纓絡的屋子裡住,誰知道趙嬤嬤聽說端娘是顧夕顏的‘乳’娘,就很殷勤地要把屋子騰出來,自己和段纓絡擠到一起去住。顧夕顏想到段纓絡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會同意,最後一折中,端娘和趙嬤嬤住一個房,兩人年齡相仿,也有個嘮嗑人;墨菊小心謹慎,即可以爲段纓絡的真實身份保密,又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照顧一下段纓絡,真是一舉兩得。
安置好兩人,顧夕顏就轉身去了嘯傲軒。
四平遠遠地看見顧夕顏過來,忙上前請安,又發現顧夕顏身邊沒有一個服伺的人,心中暗驚,笑道:“太太,您這是……”
顧夕顏笑道:“我有事要見爺,你幫着通傳一聲吧!”語氣柔和,卻是一副命令的口氣。
四平不敢怠慢,忙應了一聲。擡頭又看見雪正下得歡,有的都飄到了顧夕顏的肩頭,忙笑道:“太太,國公爺正和三爺、定爺說閒話了,不打緊。你就到屋檐下候一會,我馬上給你通傳!”
顧夕顏沒有和他客氣,隨他踏階而上。她剛剛站定,就聽見屋子裡傳來齊懋生森冷的語氣:“封了靖綏夫人,她怎麼不再寒磣我一下,封個安撫夫人算了,要不封個招和夫人也行啊!”
屋子裡就靜悄悄的,沒有人接話。四平有些不安地望了顧夕顏一眼,高聲道:“爺,太太求見!”
屋子裡就傳來的聲音,過了一會。齊懋生才道:“讓太太進來吧!”
四平幫着撩了簾子,顧夕顏就走了進去。屋子裡只有齊懋生一人。想必齊瀟和定先生知道她要進來,都回避了吧!
齊懋生幫她打了打肩上的雪‘花’,道:“怎麼也不披件大麾!”
顧夕顏笑道:“我有話跟你說。”
齊懋生就領她進了上次他招見段纓絡的屋子,兩人上了炕,齊懋生道:“是什麼事,等不到中午就急急地趕來了,端姑姑可安置好了?”
“都安置好了!”顧夕顏直言地道,“惠蘭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齊懋生臉‘色’有些端凝:“你知道了?”
顧夕顏就點了點頭。
“我這邊是早就得了消息,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講好,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墨菊跟我說,惠蘭是爲了左小羽在新婚期間就要她的陪嫁丫頭待寢的事才吵起來的,我總覺得有些不合常理,”顧夕顏沉‘吟’道,“惠蘭是個很理智冷靜的人,嫁過去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面臨的是怎樣的困境。她怎麼會爲了這種事就會吵到讓左小羽動粗地地步。還有左小羽,他可是個武將,下手有多少份量,心裡怎麼會沒有數,吵‘揉’着奪劍。怎麼就讓惠蘭給抹了脖子!懋生,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得到消息,左小羽的確是爲了此事和你那個婢‘女’爭吵的。”齊懋生苦笑道,“不過,左小羽可能也趁此機會……他和顧家的聯姻,雖然得到了皇上了太子的賜福,可太后很不滿意,新婚第三天銷假時就沒再給他安排具體的事務。相當於是把他給閒賦了……也可能是當時一時起意……”
顧夕顏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昨天一夜基本沒有怎麼睡,早上又被齊懋生一鬧,她本來就有些體力不支,然後強打起‘精’神招待端娘和墨菊,再加上聽到墨菊帶來的關於惠蘭被殺、杏紅懷孕的消息,她此刻坐在炕上已覺得頭昏腦脹,耳朵裡聽到的全是“嘭嘭嘭”的血液流淌聲……她不由支了額頭。神‘色’怏‘色’地道:“就算殺了惠蘭。又有什麼用……”
齊懋生看她臉‘色’不好,一邊把熙照對左小羽的處罰告訴她。一邊伸手去把她摟在了懷裡,有些擔心地道:“怎麼了?不舒服?”
顧夕顏靠在他的懷裡,聞着齊懋生身上如陽光般讓人覺得溫暖地氣息,覺得好多了,道:“你說,會不會這是左小羽和方太后做的一筆‘交’易?”
齊懋生一怔,他沒有想到顧夕顏會有這樣的政治敏感‘性’。
如果不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會往這方面想。
他當然不會去澄靜,反而順着她的話道:“我們也是這樣懷疑的,只是現在沒有什麼證據證明而已。”
顧夕顏滿腦子都是嗡蜂聲,身體的虛弱,讓她的情緒也有點‘激’動起來。她淚盈於睫:“如果死的是我,顧寶璋也會拿了三千兩銀子了事嗎?顧朝容也會這樣保持沉默嗎?”
已經直呼父親的名字了!
夕顏,和她父親的關係,怎麼差到了這樣的地步!
齊懋生忙安慰她:“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實際上對顧朝容來說,你那個婢‘女’死了可比活着好得多,這樣一來,就死無對證了。如果有一天東窗事發,顧家就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了……”
顧夕顏也覺得齊懋生說的有道理,這也許就是惠蘭被殺後,顧家卻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表示地癥結所在。她只覺得心裡涼颼颼地,依在齊懋生的懷裡不禁喃喃地道:“原來我還值三千兩白銀啊……”
齊懋生見她樣子非常嚇人,忙道:“在我心裡可是無價之寶呢!”
顧夕顏聽着齊懋生那乾巴巴地語調,就覺得心裡一暖。
這傢伙,上了‘牀’和下了‘牀’就完全是兩個人了……想到這裡,她更覺得困頓,就打了一個哈欠。“快回去睡一覺,別在胡思‘亂’想了!”齊懋生拿了自己的大麾給顧夕顏披上,要送她回去。
顧夕顏披了大麾,但拒絕了他的相送:“你別管我了。讓齊瀟和定先生避到西屋去,總是不好。又不是很遠,你就別擔心了。”
齊懋生送了顧夕顏出‘門’,幫他攏了攏大麾的領子,猶豫道:“夕顏,朝庭的誥命下來了……”
顧夕顏一怔,道:“這麼快!那你提出的高昌都督府的世襲,朝庭是怎樣答覆的!”
齊懋生望着顧夕顏滿臉的淡然,早前她坐在一堆珠寶中的模樣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夕顏。對這些東西,好象都不是很在乎!
念頭一閃而過,他笑道:“大致上沒什麼問題了!”
顧夕顏知道高昌都督府大都督世襲對齊懋生或者說是齊家、燕地有多重要。她笑盈盈地道:“恭喜你了,可以鯤鵬展翅了!”
望着顧夕顏從心底透出來的笑意,齊懋生不由‘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以後我們不要熙照的封號,給個更好的給你。”
不要熙照的封號?難道自己當皇帝嗎?這傢伙!
顧夕顏就想到了剛纔在屋檐下聽到的話,她不由笑道:“該不是要封我一個靖綏夫人吧!”
齊懋生臉上就閃過不自然。道:“你都聽了!”
又是靖又是綏的,是在用這個封號告誡齊懋生嗎?只可惜,齊懋生這傢伙吃軟不吃硬,不僅是白白‘浪’費了這番心血,還‘激’起了他更大的反感。
顧夕顏笑道:“是幾品?”
“會按照我的品階封誥。”
“應該有工資。嗯,俸祿拿吧?”
齊懋生點了點頭:“每年俸銀八百兩銀子。祿米八百斛。”
顧夕顏嬌笑道:“太少了,還是當齊懋生的老婆實惠些。每年有一萬八千兩地家用。”
齊懋生知道顧夕顏是在逗自己開心,可這話的確也說的讓他妥貼,他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你當家,以後每年給你二萬二千兩,讓你給我攢件大麾錢。”
“那就說好了,只許多了。不許少了!”
兩人‘亂’扯着說笑了幾句,顧夕顏就朝着齊懋生揮手回了屋子。
她先去看了端娘,端娘正和趙嬤嬤有說有笑的清東西,顧夕顏陪着聊了幾句,就回屋躺下了。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齊懋生掂記着顧夕顏剛纔臉‘色’不好,丟了定漢治和齊瀟回屋吃飯。
一落炕就發現顧夕顏正臉‘色’煞白滿臉汗珠地夢囈着。他忙喊了幾聲“夕顏”。顧夕顏被驚醒了,滿臉恐懼地望着齊懋生。眼神‘迷’離。
齊懋生又喊了一聲“夕顏”,顧夕顏這回過神來,好象剛看清楚眼前的人,她就哆哆嗦嗦地撲到了齊懋生地懷裡:“我做了夢,夢見左小羽拿着劍要殺我,還說我騙了他……”齊懋生知道她是被惠蘭死訊嚇着了,忙抱着她安慰她,又叫了翠‘玉’打熱水進來給她擦身。
進進出出間就把端娘給驚動了,她招了嫣紅來問是什麼事,嫣紅笑道:“說是太太身上不舒服,爺讓打了水進去擦擦身子。”
端娘就看見幾個小丫頭都在堂屋裡立着,道:“誰在跟前服伺呢?”
嫣紅的臉一紅,道:“太太和爺在一起的時候,是不讓人服伺的!”
端娘就怔了怔。
一旁的趙嬤嬤見狀,小聲地在端娘耳邊道:“別說是白天了,就是夜間,也是不讓人服伺的!”
端孃的嘴角,就浮出一絲笑意來。
到了晚間,端娘‘抽’了空和墨菊說話。
“惠蘭的事,還有杏紅的話,你就照着三爺的吩囑,爛在肚子裡吧!以後誰也不要再提了!”
墨菊有點不安地道:“我們這樣瞞着姑娘,好嗎?”
端娘就笑着‘摸’聞‘摸’墨菊的頭:“傻丫頭,姑娘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再去說那些,只會讓她傷心難過。”
墨菊就想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國公爺哄着姑娘喝湯的情景。
她不由點了點頭,心裡卻覺得有些悵然,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爲杏紅,或者是爲這發生的事。
杏紅約她第二天見面,實際上是想和她一起走地。
她還記得當時杏紅的話:“老爺根本就是看中了二姑娘,也不管她是顧家地姑娘還是顧家的婢‘女’,還說只要我擡舉,一樣做姨太太……惠蘭這才和他吵的……我好怕啊……墨菊,惠蘭怕我對老爺說什麼,就賞了我很多金銀首飾,我們不如也象二姑娘一樣逃走吧……就我們兩個人,到個沒人的地方去,再重新開始……”
墨菊不由望了望窗外的皚皚白雪。
是不是人也和這雪一樣,被腳一踏,就留下了污穢,再也不能回到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