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驚叫讓阿爾託莉亞心中浮起一陣奇怪的痛苦。離開?讓這把劍就這麼留在這,懸在它的冰棺之中?如此強大的力量擺在面前,卻不能觸及,不能使用。
“神力永恆”,銘文上是這麼說的,儘管同時還有撕裂靈魂的危險,並且靈魂會永遠墮入地獄之中,再也得不到拯救。
但是……
“我的心早已破碎了,”阿爾託莉亞喃喃的說着,不但沒有退後,反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如果得不到它,我將比墮入地獄之中還要痛苦。”
她心碎、痛苦、煎熬,不列顛的未來越來越迷茫,人民們的生命在飽受威脅。邪神的邪惡力量在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荼毒那些無辜的民衆。
作爲民衆的王,未能帶領大家走向光明,她的心早已殘缺不全。爲了這能夠改變一切的力量,爲了得到這可以擊敗邪神的力量,爲自己再添幾道傷痕又算得了什麼。
“阿爾託莉亞,我的孩子,求求你,我們走吧,”梅林聲音粗啞地懇求道,“我們去尋找其他的辦法,肯定還有別的辦法擊敗那些邪神的,你犯不着給自己弄個詛咒在頭上啊。”
“詛咒?”阿爾託莉亞怔怔的擡起頭,說道,“爲了拯救不列顛,我甘願承受任何詛咒。”
她從眼角瞥見梅林在顫抖着。
“阿爾託莉亞,你知道道我是個老實人,不喜歡東想西想的但我告訴你,孩子,這下麻煩大了。走吧,就讓這把劍留在這聽天由命吧。忘掉這事,然後我們回家去吧。”
阿爾託莉亞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幕圖像,她看到了手下的士兵、子民,他們身邊是成百上千已經死於邪神瘟疫的人。他們倒下去。身上充滿了腐爛的毒素,被痛苦煎熬着想死卻死不了,只能在大地之上慘叫哭喊,接受無盡的折磨——就跟在南海鎮她見到的慘狀一樣。
那樣的慘狀,她在南海鎮時早已發誓不會再讓它出現,她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民衆遭受那樣的痛苦?她早已發誓要改變這一切,要挽回這一切!
就在這時,另一幅圖景出現了,那正是裝着石中劍的巨大冰塊,阿爾託莉亞現在看到了這塊冰來自於某種更大更強的事物的一部分。而它。和裡面的石中劍來到她的面前,是爲了給那些死難者復仇。
一個淺笑着的悅耳聲音在她腦海中輕語,“亡者需要復仇,生者需要拯救,阿爾託莉亞小姐,到了你選擇的時候了。”
那聲音悅耳而動聽,如銀鈴一般,給阿爾託莉亞一種熟悉感。但是她已經懶得去想這個聲音的來源了,她着迷了一樣的看着眼前的風之幻想。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眼中充滿了迷醉。
“這是我的!”
這句話似乎是從她內心深處爆發出來的,她握緊了起拳頭,“我對死者負有責任。我更對我的國民負有責任。誰也不能阻擋我的復仇,梅林!”
她把目光從寶劍上移開,對上梅林憂慮的眼神,然後表情稍稍柔和了一點。“就算你也不行。”
“阿爾託莉亞。我教過你如何去戰鬥。我想要讓你成爲一位好國王的同時,也能做一位好戰士。但是成爲好戰士的要訣之一就是懂得選擇正確的戰鬥……以及正確的武器,”梅林苦口婆心的勸解這。他伸出手指了指寒冰封鎖的石中之劍,說道,“而這不是一把你應該持有的武器。”
阿爾託莉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舉起雙手放在包裹着寶劍的冰塊上,把光滑的臉蛋貼上去。如玉般美麗的臉頰距離那光滑的表面只有一英寸之遙,梅林還在說着什麼,但聲音卻好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阿爾託莉亞已經聽不到了。
“聽我說,孩子。我們會找到別的辦法來拯救不列顛人民,我們走吧,回去再想辦法。”
梅林錯了,他根本不能理解。阿爾託莉亞必須這麼做。要是她現在轉身離去,她就會再次失敗,而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她的揹負着她子民們一切的希望,她再也輸不起了。
“現在,我召喚此地之靈。”她說着,呼吸在寒冷凝滯的空氣中結霜。在她觸手可及之處,石中之劍倒掛懸空等待着她。
“不管你是什麼,善良還是邪惡,兩者皆非或兩者皆是,但我能感受到你,我知道你在聆聽。我準備好了,我衷心理解了。而我現在對你說——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你能夠幫我拯救我的人民。”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艱難,但什麼也沒有發生。阿爾託莉亞呼出的氣體凝成白霜又消散褪去,然後再度凝霜。冷汗從她的額頭滲出。她願意獻出她所擁有的一切——她被拒絕了嗎?她又失敗了?
一陣低低的嘆息聲響起,阿爾託莉亞屏住了呼吸。冰塊光滑的表面突然迸裂了,這裂痕曲折着四下延伸,直到阿爾託莉亞幾乎看不清冰塊中央的寶劍。然後她踉蹌退了幾步,在突然間響徹整個洞穴的巨響中捂住耳朵。
封着劍的冰塊炸裂開來,鋒利如劍的碎片到處橫飛,撞碎在洞穴堅硬的石壁上。隨後,清冷的狂暴劍風沖霄而起,那種可怕的劍氣是阿爾託莉亞生平僅見的強大,她被吹得連連退後,最後被強大的風壓壓垮在了地上。
不由自主的,阿爾託莉亞在基座面前跪了下去,雙臂本能地護住腦袋,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戛然而止的喊叫。
“梅林!”
那些冰冷的劍風沖霄而起的剎那,老巫師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卻在瞬間被擊飛,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噴濺的鮮血中,梅林那蒼老的身體被打飛到了牆上,身體痛苦的掙扎了一下,不動了。
阿爾託莉亞爬起身來,扯下護手飛快地朝她的老朋友和老師衝去。她把手放在巫師的傷口上,緊張的凝視着,“梅林!你還好嗎?回答我!回答我!”
然而老巫師卻死死的閉着眼睛。嘴脣在不斷的顫抖着,無法迴應她的問詢,似乎已經快要死掉。
看着老巫師的模樣,阿爾託莉亞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痛苦的跪在梅林的身邊,淚水模糊的雙眼。她說過她寧願付出任何代價,難道這就是她需要付出的可怕代價嗎?
不是她自己的生命,而是一個朋友的,一個關心她、教導她、支持她的人的生命。
她低下頭看着老巫師那蒼老如橘子皮一般的臉,淚水刺痛了雙眼。
這是我的愚蠢。我應付的代價。請——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她驚奇地凝視着——它已經破冰而出,插在她的面前,淺藍色的符文令劍身包裹在一圈瑰麗的冰冷光暈中。她着迷地站起身來,石中劍在等着她,就像渴望得到愛撫的情人,等待着被她喚醒,煥發全部榮光。
之前那個低吟淺笑的聲音,在她腦海深處低語呢喃:“這纔是正確的道路。阿爾託莉亞公主,只有風之幻想,才能賜予你力量,才能拯救不列顛的子民。所以……接受它吧,阿爾託莉亞殿下,接受黑暗之主的恩賜,你就能拯救一切。”
阿爾託莉亞怔住了。她雙目無神的站起身來,邁着踉蹌的腳步走向這把閃閃發光的武器。她顫抖的手微微張開,上面還沾溼着朋友的鮮血。
她彎曲手指握住劍柄。感覺到完美的手感,彷彿爲她量身打造一般。
突然一陣寒冷襲來,順着她顫抖的手臂蔓延全身直達心底。剎那間痛苦讓她警覺起來,接着突然間好了起來。一切都好了起來。風之幻想屬於她,而她屬於風之幻想。
那個熟悉的動聽聲音依舊在她腦海中低語着、呢喃着、淺笑着,好像一直就在那兒似的——那是……阿瓦隆,遠離一切塵世的理想鄉。
她發出一聲喜悅的叫聲,高舉長劍,驚喜和極度自豪地注視着它。她,阿爾託莉亞.潘德拉貢,將會馬到功成。現在,神器風之幻想,就像她的思想、她的心臟、她的呼吸一樣,成爲她的一部分。
而她,專注地聆聽着它揭開的秘密。並且堅信這纔是拯救不列顛的最後道路,挽回一切的希望!
只要手持這把神劍,她就將改變一切,摧毀一切。從今日起,她將成爲無上的王,她將用這把劍爲她的民衆帶來榮耀與勝利。
誓約勝利!
然後,一個複雜的嘆息聲,取代了那個低吟淺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可憐的孩子,你就這麼渴望力量嗎?”
阿爾託莉亞一怔,如同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她從那種古怪的精神狀態中驚醒。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的洞穴,警惕的大聲問道,“你是誰?!爲什麼在我耳邊低語?”
“我?呵呵……我不過是一個愚蠢的失敗者而已,只不過現在正在努力的更正自己的錯誤。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稱呼我爲秦浩。”
“你在什麼地方?我怎麼看不見你?”
“既然你想見我,那麼就來吧……”
聲音落下的瞬間,光明如同從阿爾託莉亞的眼前飛快褪去,詭異的黑暗在她身邊扭曲。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種力量拉扯着,在無盡的黑暗繁星之中極速飛行,狂風捲動了她的頭髮,她正向着那個黑暗的中心、無盡繁星匯聚的中點飛去。
緊接着,她看到了。
那是一道高大而偉岸的身影,一頭紫色的長髮垂落,黑色的惡魔尖角在他的額頭鋒利向天。手負在身後,那個男子站在整個星空宇宙的中心,靜靜的看着她的接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歡迎來到我創造的世界,阿爾託莉亞,你的一切困惑,都將在這裡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