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丘上——只剩下兩人。
一個是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腰上掛着大小太刀,洋裝面具的男人。前忍者、否定姬的心腹——因有刻有“不忍”二字在面具,所以不能洞察到任何表情。
另一個是,以無袖爲特徵的忍者裝束、全身纏有鎖鏈的女忍者。奇妙地全身散發出妖豔之香的——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真庭鴛鴦。
在剛纔曾存在於此,同爲真庭忍軍十二頭領的,真庭鳳凰和真庭人鳥早已失去了蹤影——在地面上,收納在劍鞘中直插在地面上的毒刀·鍍,在這時,也早已被帶走了。
兩人。
對峙着——短暫地,沉默着。
“……不解”
終於,
先開口的是,右衛門左衛門那邊。
“我早有三對一的覺悟,現身於你們的面前——竟然只留下一人後兩人逃走這樣,並不認爲是採取了古典的忍者戰法。還真敢自稱爲真庭忍軍。”
“……啊?真吵哦。”
真庭鴛鴦說。
與剛纔,面對上司的真庭鳳凰時完全不同的,輕佻的措詞——面對右衛門左衛門。
“我們的做事方法沒有容你插嘴的餘地呢——並不是打算自我犧牲這樣啊。只是單單地,對付像你的,小女子一人就十分遊刃有餘了。”
“非常自信。”
右衛門左衛門平靜地接受了。
“可是,老實來說,以你作爲對手有點不滿——我受到的命令只是暗殺真庭鳳凰。”
“暗殺鳳凰大人?”
真庭鴛鴦聽完這話後皺了眉頭。
“你——是什麼人?”
“不答——沒必要告訴你吧。”
“至少名字可以說出來聽聽吧?”
“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
“右衛門左衛門?”
對這太過古怪的名字,真庭鴛鴦更加緊皺眉頭。
“什麼玩笑——假名吧?”
“哼,真庭海龜也是同樣的反應。”
“海——龜?”
“誒呀!”
右衛門左衛門,做出了用手遮口的動作。
“說漏嘴了——嘛,也並不打算隱瞞你們。對了,你們真庭忍軍的真庭海龜——被我殺掉了。”
“……咦?”
這樣聽到後——倒不如說真庭鴛鴦變得異常冷靜。應該心裡的疑問消除了一個這樣的感覺吧——或者決定出這是面對右衛門左衛門應該採取的態度。
“不過,有點意外呢——真庭忍軍竟然能蒐集到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這事。那就是——毒刀·鍍吧。”
“啊?什麼——你,聽到我們說話?竟能從那個距離呢。”
“不,並不是聽到。只是早已有所耳聞。”
“……?”
“不必理解。”
反正你會死在這裡。
右衛門左衛門如是說道。
真庭鴛鴦對這不加修飾,直截了當,不拐彎抹角的右衛門左衛門的話,一瞬間呆了一下,可是——
“原來如此。”
這樣,
擺起了不愧作爲忍者的——架勢。
看起來,沒有帶刀,沒有像樣的武器的她——可是實際上,堂而皇之地展示出了那武器。
作爲特徵的忍者裝束。
然後纏在這裝束上的鎖鏈——有意特意般地,讓人認爲她將她的武器纏在了身體上。
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真庭鴛鴦。
外號[捲回的鴛鴦]。
她的武器是——鞭。
並不是普通的鞭,從握住的地方的前端開始分開成——長長的延伸的十條攻擊鞭,而且每一條的尖端都附有尖物。
這樣不規則的武器——左右各一條。
合計二十條的鞭——她用兩手操控着。
“忍法,永劫鞭。”
“…………”
看到對方這樣的架勢後——右衛門左衛門相應地拔出了雙刀。大小雙刀同時拔出的,二刀流。出奇的是,真庭鴛鴦也好右衛門左衛門也好,兩人都使用着雙手武器對峙着。
“真庭鴛鴦——出手了!”
“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現在開始大顯身手!”
首先出手的是右衛門左衛門那邊——但比起速度卻是真庭鴛鴦那邊更快。
她僅僅是轉動了下手腕。
就是僅僅這樣——二十條的鞭,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軌道,襲向右衛門左衛門。
“!”
間不容髮地右衛門左衛門,停住了衝向真庭鴛鴦之勢,立刻向後跳避——可是此時面對二十條的鞭,完全躲開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能避開的——用刀擋開。
兩把刀交替的。
可是右衛門左衛門連用刀將鞭檔開也做不到——就如軟體動物般,那條鞭將右衛門左衛門的大小雙刀,分別地捲住了。
“唔?”
瞬間,右衛門左衛門猶豫了。
不,應該說只是短短一瞬間猶豫了一下——他立刻,雙手放開了刀柄,也就是放棄了刀,自己就這樣退向了後方。
正確的判斷——若然再有一點遲疑的話,剩下的十六條鞭就會襲向處在猶豫之際的他。
“哼!”
真庭鴛鴦將這非常漂亮地從右衛門左衛門那裡奪過來的雙刀,就這樣用鞭舞動着——然後,還是用手腕輕輕一轉——將雙刀投向非常遠的地方。
就有如自己手腳般——不,是自己的手腳以上!
二十條的鞭隨心所欲地操控着,隨心所欲地舞弄着。
忍法,永劫鞭。
往往,會被理解爲厲害之處在於異符尋常鞭的數量——實際上並不只是這樣。
恰如直接地賦予生命般,以最小的動作,而且還是最快地,將二十條鞭參與到攻擊中——依據對方的攻擊之勢然後作出迅速反應的反應性,纔是真庭鴛鴦的精髓。
“……可是,”
作爲被奪去雙刀的補償,只是理解到這個事實的右衛門左衛門,退到了鴛鴦的鞭的攻擊範圍之外,然後還說道,“在攻擊力方面,似乎還有所欠缺——從用刀斬斷不了來看,這條鞭是以柔韌性爲重。”
“說得不錯。只要留意前端的尖刀的話,就能避開致命打擊呢——”
真庭鴛鴦,沒有人請求似的,自己將永劫鞭的弱點如想到的那樣揭示出來——可是就算這樣也沒關係,對於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弱點。
“——明白了嗎,也就是說,這永劫鞭是最適合將敵人折磨至死的武器哦。”
“……那,這樣如何?”
被突然奪去武器的右衛門左衛門,可是完全不爲所動,就這樣展開下一步行動——他不是一名劍士。就算被奪去了雙劍也沒有一絲慌張。
他接下來選擇的策略是——
“相生拳法,背弄拳!”
這樣。
這是,在上一個月,在信濃將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真庭海龜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拳法——在真庭鴛鴦對這未曾所聞的“相生拳法“產生迷惑之際,發動了這個技——一剎那。
右衛門左衛門進入了真庭鴛鴦的背後之地。
背弄拳。
能奪取敵人背後、早已失傳的、百七十年前的拳法——作爲現在不存在的忍者集團的相生忍軍相生忍法的軸心,意想之外的拳法——
“——忍法,永劫鞭。”
但是,真庭鴛鴦可以說是沒有一點慌張——這次是沒有轉動手腕,而是從手肘開始轉了下手臂——只是這樣的動作。
二十條的鞭,各自的,襲向了奪取鴛鴦背後的右衛門左衛門——鴛鴦連轉身也不用地,化解了奪取了自己背後的右衛門左衛門的背弄拳。
她的鞭——宛如生物。
真庭鴛鴦自己不用轉身,就能用鞭各自地攻擊。
真庭海龜在遭遇到這個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之際,認爲與右衛門左衛門遇上的不是鴛鴦而是自己是不幸中的大幸——實際上,至少與相生拳法背弄拳這樣的技爲對手時,依靠他的刺突劍的真庭劍法絕對比不上她的永劫鞭!
“不禁。”
勉勉強強地,避開了鞭的攻擊——果然比起在正面相對之時,二十條的鞭的軌跡間有所空隙——右衛門左衛門低語道。
“老實說不得不大吃一驚呢,真庭鴛鴦。背弄拳完全沒有效果的——以爲這樣的對手反正就只有真庭鳳凰之類的人物。”
“哈?說什麼,你,與鳳凰大人認識嗎?”
就這樣背向敵人。
也不轉身的,真庭鴛鴦這樣問。
“相同的事真庭海龜也問過——雖對那傢伙就沒有回答,但對你的話回答也可以。”
右衛門左衛說道。
靜靜的說道。
“相識以上,怨敵未滿。”
“……並不算是什麼回答哦。”
真庭鴛鴦高速的迴旋舞動着二十條的鞭,將自己的周圍保護起來般的,應戰。
由鞭組成的結界。
在其中,應戰。
“大體上,鳳凰大人見到你並沒有任何反應啊——”
“說得對。不過——如你所見,我戴着這個面具。”
不忍。
記有這兩個文字的——面具。
“——而且,莫非是,鳳凰那邊反而把我的事情忘記了也說不定。”
“這樣就——不能說是相識了。”
“也許。”
就這樣,右衛門左衛門,展示了下一步行動。
真庭鴛鴦也,不愧作爲忍者,就算沒有轉身也敏銳地察覺到——但,也沒有作出任何迴應。沒有迴應的,只是,不停地如之前那樣回舞着二十條鞭。
相生劍法沒有效果。
相生拳法也被封制住。
與二十條鞭的十分具有攻擊性的印象不同,永劫鞭是這樣的擅長防禦的技術——而且沒有攻擊能打破這防禦。
這就是——真庭鴛鴦的哲學。
“……不。”
可是,
右衛門左衛門這樣自語道。
然後——扣動了扳機。
嘭!
嘭嘭嘭嘭嘭!
這樣,往往就鬆懈下來了——可是聽到連續的巨大響聲後,真庭鴛鴦,在自己的身體中,感覺到了某些東西連續的穿過了。
被貫穿了。
感覺到體內被分離破碎地破壞的感覺。
“……咦?”
依靠永劫鞭的防禦——一刻也沒有停止下來。
不覺得有容許攻擊進入之勢。
可是——有如是,被真庭海龜的刺突劍從背後連續地刺了般的,這樣的感覺——身體中被點着了火般的,這樣的熾熱感——
鞭的舞動停止了。
手變得無力了——她鬆開了左右的雙鞭,然後跟隨着鞭,自己也倒在地上。
感覺不到了。
明白到受到了致命傷,而且是大量的——僅僅是能確信到這一點。
可是到底是怎樣受到的,這——完全不明白。
右衛門左衛門連進入到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內也做不到——是攻擊範圍以外的攻擊?
或者是,真庭蜜蜂的忍法撒菱指彈那樣的?
但是撒菱指彈這樣的技的話,是不能做到這樣的,被迴旋舞動的永劫鞭彈開——是比撒菱指彈更快的攻擊?
連永劫鞭也不能作出反應的?
那麼是——鐵炮?
不,鐵炮,應該是不能這樣連續地攻擊的——沒可能做到!本來,這樣的長筒是怎樣藏起來的——
“!”
用盡全力——只是將頭,轉向了右衛門左衛門那邊。
右衛門左衛門。
雙手各拿着奇怪的鐵塊。
應該是能放入懷中吧,這到底是什麼——早已意識模糊的真庭鴛鴦已不能作出判斷了。就算她的意識十分清晰也不能判斷出來吧。
這是——本來,這個時代,這個地方不應存在的武器。
當然,若有現代人在這裡的話,應該會一目瞭然。
右手所持的是迴轉式連發手槍。
左手所持的是自動式連發手槍。
就是,這樣。
不需任何炫耀。
傳說的刀匠,四季崎記紀所製造的完成形變體刀的一把——一對的刀,炎刀·銃。
比起鴛鴦的手腕轉動更爲高速的子彈,從遠離的位置能夠連續射擊的兵器——
“不滿”
右衛門左衛門——靜靜地說道。
“雖然有莫大的幫助——但非常不滿。被公主大人要求帶着行動之際,以爲並沒有這樣的機會——沒想到這麼早就使用了……可是,這樣的東西在戰鬥中拿出的話,拳法也劍法也忍法也,全都形同虛設。”
這樣的他的自言自語也——真庭鴛鴦也,聽不見了。
“最後,結局上,真庭鳳凰逃過了一劫——暗殺失敗了。以這個女人爲對手太耗費時間了——暫時不能回去尾張了。早知這樣的話就不應得意,早該使用炎刀·銃了……雖絲毫不想稱讚真庭忍軍的人,但是這個女人——應該漂亮地完成了她的任務。不愧是忍者,比起止步於忍者的我,更加有勇氣。”
不過與這已不能聽到的右衛門左衛門這番話相反——在最後的最後,不是真庭的忍村也不是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只是,想起在五個月前逝去的,自己的戀人的事。
※
“哦,這就是炎刀·銃嗎?”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右衛門左衛門的身後響起。
右衛門左衛門一驚,但卻沒有動彈——他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鑢七實………”
虛刀流的家長,不應存在的怪物。
右衛門左衛門完全沒有與她爲敵的打算。就像他曾經對否定姬說的那樣,他絕不想和這個怪物交手。
那根本不是戰鬥,只是單方面的虐殺。
而且看現在這情況,自己的背弄拳已經被她“看”會了吧。
見稽古。
看過一次就能大致理解,兩次就能熟練運用。
戰鬥是具有相性的。然而這份相性,都會被七實的眼所吞噬。
所以是怪物。
“安心吧。我並不打算和你動手,也不會奪取炎刀銃的。”
不疑。
沒有懷疑。以七實的實力,完全沒有欺騙的必要。
“這次只是來打個招呼。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如此說着,身後的氣息就消失了。
“不想。”
將銃收起,右衛門左衛門自語着,“看起來,事情變得麻煩了呢,公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