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何子風問着那小孩,還得避讓腳下的污水,這裡的環境真的很差。
“大人,別人叫我鐵頭,現在還沒有大名。”鐵頭沮喪說着,“有些夥伴已經有大名了,不過我爸叫做賀善昌。看,到我家了。”
何子風和那個14歲的孩子來到一處茅屋面前,這間茅屋和周圍的幾乎一模一樣,都是茅屋。用土磚砌成的牆壁的腳根處居然長了草,這棟茅屋只有4間房子,後面也沒有一個園子,真是非常的簡陋。人一進去就覺得眼前一黑,原來茅屋沒有開窗戶,只靠着大門打開的光線,室內的光線不很充足。
“虎頭,大丫,你們在家嗎?”鐵頭急切的喊道,聲音裡充滿了高興。
兩個10歲出頭的小傢伙來到狹小的客廳,看見一身綠色軍裝的何子風楞了一下,疑惑的說着:“鐵頭,什麼事這麼高興?”
“大人請坐。”鐵頭看到站在屋內的何子風,迅速端了一條凳子過來放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的說着,“我忘記讓大人坐下了。”
“不要緊,你爸什麼時候回來?”何子風問道,大人知道的事情肯定比這個小鬼多多了。
“快了,馬上就要回來了,大人想要喝水麼,只是我們家裡只有井水,沒有茶葉。”鐵頭的臉有點紅了,可能還是想到自己家裡連最便宜的茶葉都沒有。
“謝謝你,鐵頭,我不想和水,你去玩吧。”何子風看出鐵頭很想對弟弟妹妹炫耀糖果。
鐵頭轉過身去,拿出了那顆糖果對着虎頭,大丫說着“你們想不到吧,大人給了我一顆糖果,這可是菠蘿味的……”
賀善昌和老婆李氏從鎮外的地裡收工回來,快到家時覺得四周有些不對勁,鄰居們對着自己的家裡指指點點,兩人心裡一緊,難道家裡出事了?於是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兩人來到自家屋前,家裡大門開着,三個孩子正在嘰嘰喳喳說着話,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屋門口坐着一位怪模怪樣的軍爺,此人身後長長的鳥銃可不是常人有的。難道鄰居們議論的是作爲軍爺?賀善昌如此想到。
“見過這位大人。”賀善昌帶着老婆行了一個拜首禮,禮多人不怪,還是小心點爲好,不要觸怒了這位軍爺。
“起來吧,不用多禮。”何子風想到,自己的職位是排長,管着30多人,說起來和衛所的總旗差不多,也算是一位官員了。
“大人用過午飯沒有?我們家剛剛從地理回來,還沒有做飯。婆娘,把家裡的那隻母雞殺了,用來招待大人。”賀善昌吩咐着自己婆娘,看着婆娘那滿是不捨的臉上,對着她的眼睛用力的瞪了瞪。
“賀大哥不用了破費了,我剛剛在鎮里長老家裡吃過了。”何子風沉聲說着,“我等30幾人是新任州同知苗大人的手下,特地下鄉巡邏,鎮壓盜匪,現在我來你這裡是瞭解一下鎮子周圍的安全情況。”
“多謝苗大人對小民們的關心。”賀善昌也是送了一口氣,現在不用把用來生蛋的母雞宰了,看來這位大人的作風很是正派,“大人,說實話我們鎮子周圍當然有土匪,不過他們也往往是靠近大山下的村民,在那裡的地方種田,收成很少,所以時常客串強盜。”
“我們鎮子還好,有着花費鎮民們很大精力修建起來的圍牆,是比較安全的地點之一,只要給那些強盜一點面子,送點不多的糧食就可以打發他們走了。”賀善昌有些自豪的說道,在這鎮子裡好歹還是安全的,比周圍一些小村子的人過得好。
“我和你們長老聊天時,他說儋州最近這段時間黎人有些不安分了?黎人最近的暴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何子風繼續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放鬆賀善昌的警戒心理。
賀善昌回想了一下,說着:“十多年前吧,我還小的時候,山上的黎人下山劫掠了一番就回去了。大人,儋州着實不太適合我們漢人耕作,耕田比瓊山、臨高、澄邁少多了,土地也不太肥沃,最主要的是黎人比我們漢人要多。”
“你們一年的收成怎麼樣?”何子風問道。
“大人你看着屋裡的情況就曉得了,在地裡忙刨食,一年到頭雖然可以填飽肚子,可是餘錢也是沒有,只有指望家裡的兩個小子快些長大幫忙種地。”
“你們有田地嗎?我是說你們種的地是誰的?”
賀善昌苦笑兩聲:“我們家有四畝山地,水田是沒有我們的份,被族裡的宗老採用各種手段佔了。我的那塊地離這鎮子比較遠了,收成也不行,只好同時種着別人的地,人呀這力氣總是用不完的,多撈些吃食。”
“我一個親戚也在儋州,現在在一艘大船上當海員,他也叫過我去當個幫手什麼的,那個錢可比我在地裡刨食多好多呀。”賀善昌一臉羨慕的樣子。
“那你怎麼不去當海員,我也聽說海員的收入是種田的好幾倍,收入不菲呀!”
“不到萬不得已,怎麼能去當海員,海上一出事屍骨都回不來。”賀善昌話語間露出對大海的畏懼。
何子風好像聽起首長們說過,大明朝儘管科技還不落後,航海技術同洋人也差不多,不過農民們卻總是被土地牢牢束縛着,視海洋爲畏途,沒有全民性的航海活動,光靠一些海商成不了事情,這是大明朝沒有向海外的擴張性的根本緣由。
“我從長老家裡出來時,好像有人跟在我身後,你可知道長老爲什麼要派人跟蹤我,他在擔心什麼?”何子風突然問道。
“啊!”賀善昌呆住了,久久沒有說話,想到鄰居們的異常,自己家裡接待這位大人長達半個時辰,這事必定被長老知曉了。長老肯會認爲自己說出了他的一些秘事,那麼自己家以後怎麼辦?真的要去做海員?
何子風不急不緩,耐心地等待着,看着賀善昌的臉上變來變去,覺得很有意思,通過談話,自己發現這位賀善昌用句清晰,可不想一般的麻木的農民。尋常的問話肯定打不開口子,現在只需要等待這位頭腦靈活的傢伙想清楚了,自己就可以瞭解到鎮子裡深藏的東西了。
賀善昌目光不在迷茫,轉向了對面的這位大人,只有尋求他的保護了,不過看其嘴角似笑非笑,顯然等着自己主動透露一些隱秘的消息,才能得到他幫助了,心裡罵道,真是狡猾,這還是明朝那樣的腦子裡一根筋的粗鄙武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