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除了日上三竿後某人被我的生理反應給戳醒過來,而在朦朦間很是發了些起牀氣,拳打腳踢得還咬了我幾口,又繼續抱頭大睡之外。
用早食的時候,我再次接到淮地方面送來的消息。
卻是作爲私下達成的糧食換俘虜的後續計劃,也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如今通過淮水上游而下的船隻,已經在宿州境內陸陸續續的接收到,數萬名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北軍俘虜。
而付出了視身體健康情況,大概每人一到兩石雜色米麥,或是三百斤薯幹、高粱的代價,
,目前已經累計到了四萬七千人左右的數量,分派到各地的礦山場地之後,爲各種繁重的工程勞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血和生力軍。
而一貫負責出面交接和提供運輸工具的,則是我那位阿姐陳夫人的堂弟,已經是五路帥司行帳下錄事參軍的陳經歷,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老熟人了。
當然了,這對於私下交涉的雙方而言,也是兩取其便的事情。如此數量龐大的俘虜,放在北地留守部隊的手中,始終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和麻煩,而且哪怕按照最低不給餓死的標準,還要消耗和佔用數量巨大的日常物資。
但是又不能隨隨便便的都一股腦的殺掉了事,不然從上到下的許多人都無法善了;這時候,這些俘虜的監管,就成了某種巨大的燙手山芋和雞肋一般的存在。
雖然可以就地監管他們勞役,但是勞役同樣也是需要加劇消耗物資的,真要是弄死多了還可能造成新的反抗源頭而變得難以收拾;尤其是在江寧方面不斷抽調兵馬南下剿匪和平叛的情況下,就更加有些局面緊張和艱難了。
這時候,總算是有人想到了在北地有所基礎也有相應接納能力,並且有過類似往來而信譽良好的淮鎮;於是以寧總管的名義和淵源,私下派人與我這邊短暫的磋商和交涉之後就一拍即合。
由山南兩道和都亟道的駐留兵馬,分批將來自各地的俘虜集中到光州信陽的老河口,再從當地蒐羅船隻沿着淮水放流而下,最終直抵淮北宿州的五河縣上岸;待到從當地設置的臨時轉運點交割了人頭之後,再用換來的糧食和其他物資裝滿船艙,
雖然每一次過來只有數千人的批次,但是如此往復的積少成多之後數量也就變得可觀起來。而南下沿途押送和交割的差事,也成爲了這些地方駐軍需要輪流爭取的美差;因爲過來一次的短暫駐留期間,這些友軍的將士都能得到一日三餐的充足供給。
雖然只是鹹魚乾飯醬菜做湯的待遇,但是數量上絕對是管夠管添的,回程還有一份足用數天的軍用乾糧作爲手信,而軍官們甚至還能得到淮地所產的罐頭若干,也算是某種小恩小惠的維繫手段。
由此換取來的糧食則在五路招討行司的內部協調下,用來補償給糧草供應比較緊張的駐留各軍,不斷丟掉了一個大包袱,還大爲緩解了過冬前缺糧少衣的局面和困境。
而糧食儲備相對充足的淮地,則得到了更多可以作爲速成消耗品的新勞力。當然了,具體的交易過程當中,也不能應有盡有的來者不拒;以善於交涉的人選適當的壓一壓加碼和規模,來體現淮地的糧食儲備也不是那麼充分;讓對方充分領受這個人情和淵源,也是必然的事情。
正所謂是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沒有底線太慷慨了不小心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至於事後這下跌俘虜的去向和相關的交代,用監管不力而導致在押俘虜成批逃亡的措施和罪責,來取代糜爛不可收拾的北地混亂局面,也不過是兩害取其輕的上好生意和打算。
按照對方隱約透露的口風,甚至連具體頂罪的人選及其身後事,都已經準備好了。而這種通過私下授受來作爲自己部隊謀求和打算的情況,放在原本寧總管領下兵強馬壯的東南行司,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是現在卻在現狀和存在的壓力下,變成某種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當然了其中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抓良冒功,乃至直接用都亟道內發現的百姓來充數,但是好歹也是可以派上許多用場的青壯年,所以我也多少默認了這個結果,只是對具體要求有所嚴格限制而已。
特別是當我指示人暗中表示,就算是女人也可以算數的時候,對方的反響就更是熱烈了。
然後等到了所有的人都休息夠了初步恢復了精神,我們就繼續啓程北上,在來到夷州的第三天,謎樣生物也見到了宇文藩主,然後就是留給他們相處的私人空間了。
經過一段時間頗長的獨處之後,謎樣生物還是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宇文藩主,或者說我的便宜岳父大人出來了,只是眼角還有些發紅的痕跡,似乎發生了一些諸如抱頭痛哭的事情;而且還是不似作僞的一番真情流露。
這也算是我和宇文藩主的第一次見面,之前陰差陽錯的一隻沒有見到,後來又在倉促之間不知道如何交涉和對話,就乾脆一直拖了下來。
現在終於見到了不由感嘆一聲,這位藩主皮相生的饒是相當的不錯,消瘦的國字臉,面白長鬚而鬢髮半百,微微上翹的長眉和丹眼兒,很有一種經年日久積澱下來的老帥哥風範,無怪他的十幾個兒女也是在優質基因的慣性下,各個甚得端正秀麗的顏值不錯,而沒有什麼歪瓜裂棗的*存在。
只是久病之後的臉色青黃與眼窩深陷的憔悴,多少破壞了這種整體的協調感。
面面相覬了片刻,
“從今往後,我家阿蘿就拜託了。。”
還是他主動開口道,只是聲音還有些乾澀。
“畢竟阿蘿的眼光,可一貫比我這風燭殘年的老貨,犀利和淨明的多”
“今後就連同宇文本家的命運,一起託付給侯爺了。。”
“難道藩主對此就這麼放棄了。。”
我故作驚訝的到。
“好歹也有父母之命的干係啊。。”
“比起我這個連兒女都管教不好的糟老頭子”
他露出某種自嘲的表情,嘶聲道。
“能夠在年少時毅然出奔本藩而別無長物的境況下,以數載時光白手起身而得以建功封侯,威鎮一方的朝廷大員”
“我又還有什麼不能放心的呢。。”
“難道藩主就不擔心宇文氏的將來麼。”
我繼續試探道。
“我可是對付了不少人。。”
“正所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別人一直在我面前痛陳厲害,”
他扯動麪皮對我笑了笑。
“總是在說淮鎮對於侵併本家的野心和威脅如何如何。。”
“但一旦失去了權勢和奉承之後,在靜下心思來心想和思慮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很多原本看不透的事情”
“以清河侯的氣量和格局,只怕也未必看得上我這點基業吧。”
“或者說以宇文氏的這點事業,對於淮鎮或許有所助力,”
“但也只是君候所圖甚大的一隅墊腳和踏板把。。”
“既然這樣,我倒想看看若是宇文家主動追隨之下,又能得到怎樣的結果和前程呢。。”
“這也算是我臨終之前,最後一次的任性和決斷把。。”
“所以。。”
他微微喘了口氣道。
“阿蘿是不可能成爲宇文家的當主。。”
“我會在她的下輩裡重新指定一個繼任的家主,然後讓阿蘿以輔佐親長爲名,總攝家中事務如何。。”
“你家老頭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事後,我也悄悄對着還在某種情緒中的謎樣生物詢問道。
“看起來就像是託孤的三流家庭劇一般。。”
“你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不禁白了我一眼,卻是情緒變得稍稍振奮起來。
“只是回憶了一些過往的事情。。而老人家格外容易動情和傷懷而已。”
“還有,就是說了些關於先祖宇文公的秘聞和傳說。。”
“說是先祖宇文公也是國賓之族的普通旁支,門蔭了一點官身而得以禁警御前,”
“但是直到遇到以龍蛇之勢起於草莽的樑公之後,才真正開始伴從和追隨扶搖直上。。”
“而你的生平事蹟,卻是與本家當年所錄的樑公頗多相合之處,而行事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以你的果決狠厲和處置手腕,對於宇文家未嘗不是一次機緣。。”
好吧我頓時嘿然無語,這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另一種敏銳直覺和誤中真相的版本麼。
但不管怎麼說,無論是謎樣生物不知道給這位灌了什麼迷湯,或是這位想要在臨終前有所決斷一回【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位藩主表現出了足夠配合與信任的態度,而利用幾次難得當衆出面的機會,協助謎樣生物將有些人心渙散而風雨飄搖的宇文家局面,給重新收拾起來。
畢竟在刀槍威逼下的合作與遵從,又怎比得上有大義名分在手的統治慣性沿襲呢。剩下來的事情就是在謎樣生物的名下,多扶持幾個具有潛力的競爭者,來相互拼命督促和壓榨彼此賣力了。
當然這些資源目前還只限於夷州島上的本家勢力,那些暫且鞭長莫及的海外族人和分支的外圍勢力,還有待慢慢得收拾和整理呢。
但不管怎麼說有宇文藩主表態和出面的示範作用,作爲夷州諸侯分藩這裡的事情也可以暫告上一個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