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府治所寬城,宏偉廣闊的城池內,依舊充斥着各路人馬所製造出來的嘈雜聲響。
而在外郭城中最爲宏偉的建築之一,大名鼎鼎的柏臺忠賢祠裡,供奉一代名將兼守護神祗李光弼的神主,面前所臨時佈置的會場,已經在面紅耳赤的指責聲中吵成了一團,
除了被困在內城負隅頑抗的一家之外,北盟七翼其他六家的首腦人物,及其各自的追隨者和附庸,都戎裝在身跨刀按劍的聚集在這裡,爲這城外突然出現的新狀況而爭執不休。
而主要的矛頭和焦點,則集中在城中最有實力也佔據了最好地段的,魏藩和單藩所出身的兩大總兵官,單廷珪、魏定國對於城外局面善後處置,以及城中軍隊下一步行事的主導權之爭上。
畢竟,被困在內城裡苟延殘喘的任氏一族,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那些殘餘的部衆和藩兵也已經是人心浮動,而私下各謀出路起來;只是因爲他們這些聯軍的首腦們,並沒有協商好利益的劃分,也不想輕易便宜了對方,這纔將事情一隻拖到了現今,結果就出現了新的意外因素和變局。
任氏一族原本是北盟七翼當中長期敬陪末位的存在,但是卻因爲這次北盟生變前,剛好輪值到了駐留黃龍府而主持例行盟會的機會,得以保全了更多的實力和人馬;因此在在後來一系列變亂和應對手段當中,逐漸取得了壓倒之勢而成爲事實上的北盟之首。
更是籍以和越境來攻的耶律大石所部,在混同江畔達成某種城下之盟,而在聯合起來諸侯聯軍當中一時聲望無量,被共尊爲下一任的黃龍府都督和北盟盟主。
然而,這一次任氏藩主在野心膨脹和實力做大之後,卻是開始變得利令智昏起來,想要乘着盟會之際將他們這些各藩當主和領兵官,給當場拘禁起來強迫他們進行當場盟誓,效法遼地羅藩的制度,以造成某種既成事實和結果。
但是,他們倉促上位的根基實在太淺了,也在城中缺乏長期經營人心,因此相應的消息很快就被泄露出去,前來盟會的各藩當主,也大半得以聞風得快脫身了出去,而各自召集部衆前來反攻倒算;
乃至合力將控制了寬城大部分城要的任氏所部,給打的大敗虧輸而只能蜷縮在內城催死掙扎而已。
這也是對方肆意妄爲的私心,所必需付出的代價和後果,至少北盟七翼今後要變成六翼了;陰謀失敗者所領有的土地和人口,也將由他們這些撥亂反正的盟會支柱,名正言順的進行瓜分和支配。
但是,任氏的野心和私慾雖然失敗了,但是因此挑起的紛爭和矛盾,卻是並沒有因此結束,反而在這些臨時組成聯軍的各藩當中,如同暗潮洶涌一般的愈發激烈起來。
畢竟,誰都想要能夠掌握住寬城內的局面,乃至掌握住黃龍府這片滿地膏腴的精華之地,而不是帶兵離開城牆的庇護去面對新出現的敵人,而冒失和徒然消耗自己的實力。
這也是場面上兩個最大的派系,所爭執最激烈的地方。作爲北盟七翼當中最有發言權的兩大強藩,除了城內的本部人馬之外,他們各有七八家附庸和間接控制的中小諸侯,在背後爲之搖旗吶喊和以壯聲勢,而他們相互之間的恩怨情仇什麼的,也籍此重新牽扯和揭舉了出來,卻又是一筆經年日久的爛賬了。
而作爲當事人的周昂,則早已經被解除了兵權,而冷眼在旁做了一個看客。只是,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在用眼神和會場中的某些人,進行這某種隱晦的交流。
當然了,從他那位岳丈兼作主君的藩主那裡,他得到的反饋更多是,諸如暫且蟄伏以避風頭,靜待時機以重新掌握局面之類的暗示和脣語。
這時候,一名侍衛突然衝開門口的攔阻,而有些冒失的傳入會堂中來,一邊大聲的叫喊着。
“不好了,城外出事了”
“前方敗下來了,”
“留在城外的人馬全潰散了……”
“你胡說什麼,。這可是曾左李胡等十一家諸侯的人馬……”
有人當場訓斥和辯駁起來。
但是更多的人則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紛紛走出這處有些讓人鬱結的會場,這才發現城外已經隱然是震天徹底的喊殺聲所籠罩了。
天邊盡是一種隆隆作響的沉悶打雷聲,緩緩由遠及近就像是某種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只覺得緊密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隨後趕到城頭上的他們,所看到的是城外立下的營盤裡一片狼途鼠竄,又被遠出圍攏過來不斷噴塗綻放出煙氣和火光的鉛灰色陣列,所驅趕着爭相奔逃踐踏的情景。
而城外各部原本涇渭分明的旗幟和標識,都已經在這一片大亂當中混成一團,又被丟棄踩踏在地上而完全無法辨識出來了。
“這怎麼可能……”
“這又是怎麼回事……”
還未等他們在一片驚亂當中,當場交涉着重新商定和協調出,是否該派出人馬去支援城外,又該派出那一隻人馬去阻攔和截擊這些外敵……
這時候,城池的遠端再次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是崩如山倒的呼嘯和叫喊聲
“破了、、破了……”
“敵兵入城了……”
霎那間他們大多數人的臉色都變成慘白和鐵青的顏色。
而在遠方一處城門負責操作門閘和吊板的夾城內間裡,已經橫倒了好些屍體,其中大多數都是被人從背後突然殺死,而悠然有些死不瞑目的猙獰味道。
“焦大,做的好……”
團虞侯施恩對着滿臉煙熏火燎和血腥味的老鄉焦挺道
“有這番投獻的功勞……”
“保舉你一個月入三十緡的前程,儼然不在話下來……”
然後他又轉身對着身邊一羣雖然手持沾血兵刃,看起來仍有些愣神和恍惚的兵卒道。
“你們也是一樣的道理……”
“如今眼看大勢已去亦……”
“給城裡那些人賣命還有什麼好處……”
“難道拿你們的家人親族,給這些註定滅亡之輩陪葬麼……”
“去告訴那些你們相熟的鄉黨舊識……”
“及時反水或是恭迎王師,才能姑且保全己身,乃至得到應有的獎賞,……”
半天之後,我就已經站在了寬城的東南門外了。
“這就拿下寬城了?……”
這也未免太容易了把,容易的我幾乎以爲這是一個陷阱,或者說是誘敵深入的手段;
不過我看着已經插滿了寬城(今長春市附近)城頭的風雷旗和對我歡呼致意的士兵,以及開始居高臨下用吊裝上去的炮車,向着城內開火的隆隆動靜,不由將這個念頭給重新按耐下去了。
對方這種誘敵深入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又不是北朝洛都保衛戰那種舉國存亡之下,可以動員起來的規模和體量。
原先,我只是覺得在灘頭陣地上已經積累了上萬可以出擊的軍勢之後,決定嘗試性的發動一次全面攻擊,將過於突入的先頭部隊給接應起來;結果才堪堪擺開齊頭並進攻擊的戰陣,數路推壓上去稍加使力之後,遇到就是城外駐留營盤各路人馬的全面總崩潰。
至少兩倍與我方的敵勢,就這麼被轟擊的喊爹叫娘着爭相潰敗下去了。他們由此表現出來的臨陣素養和反應,簡直比我們在遼東城下遇到的那些諸侯聯軍,還要更加糟糕和浮濫的多;
也根本沒有傳說中北地聯軍那種彪悍無畏,出生入死的氣象或者說是鬥志;至少之前那些遼東諸侯聯軍權限戰敗後,還是實打實各自爲戰的盤踞在營地,或多或少繼續負隅抵抗了一陣子。
而這些北盟的軍隊在銃炮合擊面前,卻是像是被驚嚇的鳥獸羣落一般,連主動迎擊或是局部反擊的意願都很缺乏,就這麼呆板被動的坐視着其成着淮軍攻勢,從一處處被摧毀打破的營地裡驅趕出來,又不斷的加入到返身衝擊本陣的潰亡人羣中去。
他們甚至用爭相踐踏留下的屍體和傷員,把後方那些完好的營地和陣線的防禦工事,都給衝倒踩平鋪陳過去。
然後,就這麼一路被推進逐殺到城牆之下,才走投無路的叫喊和哀呼着,大片大片的當着城頭守軍的面背靠着城牆,像是被趕到懸崖邊上羊羣一樣的努力堆積在一起,對着進逼的火銃排射和刺刀突刺,各種跪地求饒和束手就擒……
而在大多數過程當中,城頭上甚至連像樣的反擊和掩護都沒有能夠發出來,就這麼目瞪口呆一般的眼睜睜看着,我軍在城下追亡逐北而像是放牧一般的,將他們逃到城牆下拼命呼救和較好的友軍,成羣成堆的解除武裝後驅趕到後方去控制起來。
然後纔有人想起來要射箭,結果是準頭甚差零零落落的大都落在逃過來的潰亡人羣中,而加速了他們潰散和跪地投降的驅使。
隨後,又有將士發現對方甚至城門前對應圍攻的基本準備都沒有做好,於是臨時取得前陣指揮張憲的同意,合理掩護着左右把一小車特種爆裂火藥給送到城門上去;然後在定向爆破的轟然一聲當中,炸開成四分五裂的幾大塊,再用錘子和斧頭輕而易舉的就搗鑿下來。
這才發現對方甚至就連在門後甬道里,安排的填塞物和障礙都沒有,而只是倉促派下來來了一隊披甲不全的兵卒,試圖人爲的封堵住城門;這時候被擡架到城門口的轉輪大銃,和散射小炮就充分派上用場了,在毫無遮掩和躲避的情況下,被轟擊的血肉橫飛人仰馬翻,焦頭爛額的丟下一地屍體倉皇敗退下去。
就這麼被我軍將士一鼓作氣衝了進去大開殺戒,用投擲的爆彈和火油彈給轟炸的抱頭鼠竄,任由領頭軍將的叫罵和督陣,也根本顧不上陣列和次序,就把據守城頭陣地和要點給丟個乾淨的了。
於是隨後的半天時間裡,寬城七門的南門和東南門,都已經相繼落入了我軍的掌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