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城,外郭,東門內。
彈丸飛射,箭矢如流,煙火繚繞。不時有肢體被射穿,又噴濺着血污炸裂開來。
說時快那時快,也不過過了幾刻沙漏的時間,隨着昏暗天色下,不知名的敵人敗退和四散奔逃與房舍之間,
放棄了已經着火的院落,而結成數個交替掩護戰團,全力向外突圍的我們,就已經頗爲輕鬆的抵達了城牆之下。
這短短的距離之內,卻已經留下了上百具屍體,以及若干名我方的傷員。其他散落在街道房舍之間,尚不知數。
但是,來自心中的警惕和壓迫感,卻沒有絲毫的降低。因爲,居然沒有抓鬥啊任何活口和俘虜。
好容易才暢快淋漓的嚐了一回恣意縱情滋味的我,可不想就這麼輕易折翼在這裡的。
至於那個疑似誘餌的戰利品也沒有丟下,只是讓人捆起來打包帶走,當然瞭如果事情危急的話,那也就負責當場處理掉,避免活口落入敵手。
按照事先訓練過的政要保護規程,我也早已經換裝上了和親衛們,同一制服式樣的外袍,手中同樣提舉着一隻連珠銃,混在他們之中,以充掩人耳目之效。
門外也由遠及近的響起了,熟悉的尖銳喇叭和鼓號聲,顯然是來自安舜堡的後援正在趕來中。
這樣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一半了。
這時候,街上才姍姍來遲了一隻明火持杖的人馬。
“止步。。”
親直團副尉寧亥高聲喊道,同時朝着對方上空示威性的一陣排射。
“保持距離,表明身份,否則一律視爲敵黨。。”
“殺無赦。。”
“殺無赦。。”
我左近的將士同聲大喝道,震動城牆下噗噗的掉下些灰塵,也讓對方有些茫然無措停下腳步,乃至相互推擠着擁堵在街道上。
這個表現讓我稍稍有些放下幾分戒懼。
然後,對面才走出一個穿甲的軍將,用一種驚訝而謙卑的聲調喊道。
“在下遼城宏威營都尉徐兗,添爲東門守備,參見羅帥。。”
“城內不靖,倒叫大帥受驚了。。”
“還請貴人稍息雷霆之怒。。”
“爾等賊子無狀,。。務必給您一個說辭。”
半響之後,我就被請到更加利於守護的門樓之內,處於更多前來匯合的部屬保護之下。
從安舜堡趕過來至少一個營的後援,直接從城外的營盤間橫衝直撞而過,因此,從這裡望出去,還可以看見他們留下了滿地的狼藉,和雞飛狗跳的動靜。
而雖然代藩主羅允孝尚不在城中,但來自內城羅藩本家,幾位留守重臣的問候使人,也是絡繹不絕,算是某種態度和試探把。
“他們應當是東江義從。。”
隔着一重屏風和帷幕外,匆忙從內城趕過來的巡檢使,也在低聲下氣的報告檢查過那些屍體之後的結論,
“從登錄的名籍上,隸屬於北市裡廣威商會的聘屬護衛。。”
“因此,巡檢藩兵和城內衛士。已經前往西市封鎖捉拿了。。”
“並且鎖閉四門,嚴禁出入。。”
“什麼時候,區區一介義從。。”
我隨行的奏記,則依舊不依不饒的質問道。
“就敢在這遼城中,以下犯上肆意殺人放火了。。”
“還是針對盟方的刺殺之舉。。”
“還有究竟是誰人知曉和泄露了本陣的行蹤。。”
“這是事態嚴重的冒犯和羞辱。。”
“難道羅藩想要暗自背盟麼。。”
“這卻是本家的疏忽。。”
腦門上在不停冒汗的東門守備徐兗,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藩主治喪,這城內外來了過多的。。”
“一時之間,竟然給了這些賊子可乘之機。。”
“還請貴主寬怠些時日,”
“定然將這些萬惡之徒,給一個不差的糾拿出來。。”
然而,我卻沒有因此放下心來,
這些襲擊者也太孱弱了,並且戰鬥力和組織度都不怎麼樣,除了放火和射箭之外,就沒有更多像樣的殺傷手段了。建制虎頭蛇尾的讓人有些疑惑了。
還有來自羅氏本家後宅泄密的可能性;雖然我這麼一大幫人進城來的動靜,並不是怎麼隱秘的事情。
但是想要在附近迅速準備和集結起,這麼一幫武裝力量來,並組織他們發動突襲,卻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這其中的內幕,就不免有些複雜了。難道羅允孝對內城的控制力,其實是正在減弱或是已然名不符其實麼。
想到這裡,我在這處門樓之內都有些呆不住了;只想連夜返歸駐地,置身於更多可靠的部下防護當中。
然而,這時候以徐兗爲首的羅氏方面人等,卻以夜色漸暗不宜疾行爲由,極力勸說我留下來,等待守廬的代藩主有所迴應和定奪一二。
這時候,一陣巨大的喧鬧聲,將有些不耐煩的我,給吸引到了狹窄的望口之前。
卻是在城外的郊營裡,先前的些許混亂並沒有平復,反而是愈演愈烈的爆發出連片的火光和廝殺聲來。
此情此景就像是曾經發生在遼城外的一幕,又歷史重演了一般。
而我只剩下一個想法和反應,真是見鬼了,這還有完沒完了,居然有人接着我後援突進,所造成的混亂,開始迫不及待的生事作亂了。
而在夜風之中,隱隱有叫喊聲傳了過來。
“奉藩代之命,剪除逆黨。。”
卻是有人一邊攻殺,一邊叫喊着。
“雞犬不留。。”
“一個都不要放過”
然後,安舜堡的方位,也亮起了火光,不由讓我的心情,驟然沉到了谷底。
。。。。。。。。。。。
十數裡外,
月色依稀之下,一大隊奔馳的身影穿過高低不平的溝谷,向着遼城方向而來.
領頭之人,赫然是本應該拱衛在山另外的梓廟前,負責守護結廬守孝三七之日的代藩主羅允孝,的內藩衛士之長羅奉械。
和羅允孝一般,他同樣也是一名,由於薛羅兩家世代攻殺所造成的戰爭孤兒;與羅允孝自小在收留所就是相當親熟的伴當和童黨;只是他顯然沒有對方那麼好運氣,惠被本家嫡出的重要成員,羅湛基所看中,而被當做養子來提攜和專門培養。
因此,當羅允孝被送入軍中小有成就之後,他也與數名同伴以扈從的身份,得以宣誓和效力追隨左右;只是時過境遷,當初那批小夥伴死傷殆盡,只剩下他一個還留在羅允孝身邊,
因此,他也親眼見證了羅湛基一躍成爲羅藩的當家人;而不起眼的養子羅允孝也一夜之間水漲船高,接連三級跳,成爲新藩主身邊最有分量的班底和親信之一。
然後又得以成爲封鎮一方的遼西長史,作爲某種伏筆和閒棋;羅允孝也順手安排他這個自己人,成了內藩衛士的一名小隊目,作爲藩主身邊遙相呼應的手段。
結果在東山城外,前藩主羅湛基突然亡故的奪軍之變中,他真的以守衛當值的身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因此,在羅允孝多換本家成爲名正言順的代藩主之後,他也直接被提拔成爲了,清洗過後藩衛三領之一的右侍長,同時也是這次出喪的行帳官之一。
此刻,他憂心忡忡又歸心似箭的趴伏在馬背上,思考着代藩主交給自己的使命和重任。
在喪葬之期,一邊遙控城中事務的羅允孝,居然接到本家後宅裡寵信的女人暗中告急,遼城內城可能有變發生,
因此,這位代藩主痛定思痛之下,決定在不驚動駐留山陵祭禮的大隊人馬,和諸多前來臣下分藩的情況下,而由他這個頭號親信之人,帶着少數親信和精銳護衛,輕裝簡行先行馳歸本家,親自掌握資訊和局面再說。
突然前方驟然爆發出一陣人馬嘶鳴,
他幾乎是瞠目欲裂的看着,那些因爲收勢不住,而前赴後繼作爲開道和前驅,相繼栽翻在地的部下,卻是遇到了暗藏絆馬索和陷阱。
“備敵。。”
“整隊。。”
“準備衝陣。。”
這些新提攜自軍中,還算訓練有數內藩衛士,幾乎是本能的相互靠攏和互做掩護,然後警惕的用事先搜尋着可能出現敵人的方向。
然後黑暗的山林中也飛出如雨的箭矢,呼嘯的落在集結整隊相互靠攏的馬隊之中,頓時又奪去了許多人的性命。
但是馬隊之中已經大多數重新撥轉了馬身,分作前後相反的兩股,與各自戳力衝出這番相對狹促的臨敵之地。
然後,山林之中就像是被火光給撕裂開來了一般。
隨着衝擊而下的身影,閃爍的刀兵和甲光,隨着揮舞在頭頂上空的火把,一起映射出連片如荼的刺目光龍來。
一時間攔腰撞進,這些倉促脫逃的隊伍當中,頓然人仰馬翻的撞到掀翻成一片,然後有變成刀兵入肉的砍殺聲和慘叫怒吼聲。
不久之後,遍身受創而鮮血流盡的羅奉械,頹然伏倒在一處山坳裡,而倉促被他丟進草叢中的銀魚符和馬頭令牌等信物,也被仔細的搜檢了出來,交到了某個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