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進入視野的是十幾個騎着馬穿着公服的官差,這羣人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毫無防備。
“咦?竟然還有一個背柴火的年輕人?”劉澤奇怪地問餘大哥。
餘大哥做着噤聲的手勢,拍了拍劉澤的肩膀。
只見官差和背柴火的年輕人似乎認識,相互使眼色打了個招呼後就繼續行進。
喔,原來是二哥安排讓其放鬆警惕的暗子啊。
也怪不得這些官差如此大膽,雖然現在饑荒遍地,但這世道還沒有一個敢於襲擊官差的杆子出現,況且他們還有如此精銳的騎兵,後面又跟着扛長槍舉圓盾的民壯兵丁,三行隊伍,一直連綿幾百米遠。雖不是完全的正規軍,但依然氣勢十足。
此時的小馬典吏騎着一匹棕色大馬,說是小馬典吏,其實只是相比較而言,他其實已經近四十歲了!在延安府這靠近邊關的地界,特別是像他這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中略有浮財,從小那也是射得了硬弓,騎得了烈馬的漢子!
馬典吏騎着馬悠悠地向這邊行進,他手中握着一杆馬上馬下皆可用的2米長線槍,身上掛着把腰刀,折在它們身上的好漢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馬典吏從小就喜歡這種舞刀弄槍的勾當,不然也不會走了門路也要謀得澄城兵房典吏這項差事。
對他而言,這次帶着屬下十幾個可以騎馬射箭的好手,跟着三百餘名全副武裝的民壯,清掃附近的連趁手兵器都不多的杆子那真是手到擒來!畢竟之前打過交道,附近所謂的大小杆子看着人多勢衆,其實每股力量也就核心那幾十個人,其他基本都是種地的農民,遇到事吆喝一聲,拿個農具來湊個數。
真到了真刀真槍幹起來的時候,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吧!
聽着周圍絡繹不絕的馬屁聲,我們的馬典吏愈加地誌得意滿起來,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心裡也在盤算着等剿了幾個杆子,順手再把那些喜歡給杆子兼職的村子給屠屠,那時候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入賬,分潤給同僚和知縣大老爺後,自己也能落下不少,畢竟之前謀得這個位子可是下了血本的,得好好撈一撈!
“吩咐下去!加速前進,前面出了山口就是馬家河,這大熱天的,到了那喝口水歇歇,排好隊再進我馬家寨,別掉了我的臉面!我爹已經安排好了飯菜,晚上樂呵樂呵!明日就開始先剿了王二那夥子人,他們很肥呀!哈哈!”馬典吏揮了揮馬鞭對着旁邊的傳令兵說道。
“尊令!”聽到命令的騎兵立刻調轉馬頭朝着後面的隊伍奔去。
很快,後面的步隊就開始小跑了起來,畢竟眼看天色漸晚,馬上過了山口就到目的地了,走了快一天的民壯們都是又累又渴渾身是汗,但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也都打起精神鼓着勁,這一口氣就又跑了一段山路。
民壯們一到馬家河邊上就徹底撒了歡,也顧不得隊形隊列了,把兵器和輜重車丟在路上,都下河去享受清涼的甘甜了。
領頭的十幾個騎兵也都解了馬鞍,讓馬匹自由的飲水休息。
正當這些公人們放鬆警惕的時候。
周圍突然一陣大喊:“殺呀!只殺馬德寶!只殺馬典吏!只報私仇,閒人勿論!投降免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幾隻利箭同時射向在河邊飲水的人羣,這是一直跟在二哥身邊的弓手射的,雖然是獵戶的軟弓,但對付這些布衣無甲的人殺傷力極大。
喊殺聲混着哀嚎聲,不待他們反應過來,
就從山口兩邊涌出大批拿着農具、長槍等各式武器的臉上塗黑的青壯,向着已經炸開了鍋的官府兵丁那殺去。
劉澤倒是沒有直接衝下山去,因爲他們這些戰鬥力不強的後勤人員的主要工作不是衝殺:一是因爲距離有點遠,跑下去都沒了力氣,二是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即在山頂敲鑼、搖旗廣佈疑兵。
對此安排劉澤倒是極爲詫異,這二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呀,兵法挺熟呀!
從山頂可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小河雖然不寬,但是一羣人擠在一起沒個隊形,如果想一起過河還是有點難度的。
況且手上也沒有兵器,不遠處就是二哥的伏兵,正快速奔跑而來。
伏兵四百多人分成三撥,正面戰線最寬,人數也最多,有近三百人,二哥帶着核心的四名弓手和十幾人跟在戰線後面壓陣,準備隨時支援。
兩翼各有五十來人,從左右河岸邊包抄。一陣弓弦響動,遠遠地就能看到四隻長箭破空而去,因人羣極爲密集,射出無有不中的,慘叫聲哀嚎聲接連不斷,更加重了人羣的混亂程度。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畢竟隨身帶着腰刀的人極少。
沒兵刃的民壯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慌慌忙忙地,水性好的直接跳河逃,其他的紛紛跪地投降,反抗抵擋的那是一個也沒有。
民壯們就像受驚的羊羣一樣,混亂很快就波及到處於最中間的騎兵們。
身穿公服的十幾個騎兵情況還稍微好點,他們都簇擁在馬典吏周圍,看這情景,應當是還想衝殺反抗一波。
遠遠望去,這十幾人就像海灘上的一堆沙堡,毫無遮擋地直面席捲而來的伏兵,伏兵的速度太快了,沙堡眼看就要被風浪徹底吞沒。
快要交鋒時,騎兵突然分成了兩隊,一隊人急忙給馬匹掛上馬鞍裝具,另一隊人結陣步行,直接就向着伏兵最密集的地方衝了過去。
只見衝鋒的兩名無馬騎兵接連中箭倒地,在那痛苦地掙扎,剩餘的人也毫不卻步,如閃電般衝上河灘,大聲喊殺,雖僅僅五人,卻也殺出了氣勢。
他們組成一個三角陣型,爲首的馬典吏手持線槍,發覺杆子近了身就搶中線直接刺倒,一槍一個,不斷前進。旁邊的騎兵打着掩護,都拿着長槍相互配合,看那架勢就像只發怒的豪豬,直接洞穿了衝在最前面的一波伏兵。
“穩住!穩住!向我集合!”滿臉猙獰之色的馬典吏怒吼着,“不準退,不準退!後退者斬!”
他同時將線槍插入土中,抄起弓箭對着最前面的伏兵連射十幾箭,人潮中即響起一片慘叫。
在冷兵器時代,這樣的高手威懾力實在是太大,衆人又沒有甲冑防護,一眨眼的功夫就中箭撲倒了十餘人,大傢伙面面相覷,都不敢再上前了。
但是馬典吏這拼死反抗的行爲並沒有什麼大用,只因這些官差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且二哥帶領的核心手下立馬蜂擁而上,不給他重整集合的時間。
周圍的民壯兵丁僅僅只是猶豫了片刻,見伏兵又圍了上來,又見幾支利箭向這邊齊射,再次放倒了兩名騎兵,這下他們徹底放棄了抵抗,都撒丫子跑開了,馬典吏的五人組陣型也徹底被破了。
其實當伏兵出現後,馬典吏就知道他完了,馬家寨也完了,只不過還想拼一拼,此時此刻他絕望地看着圍上來的伏兵,左手拿刀右手持槍,冷冷地看着二哥道:“你這是造反!”
“馬大人,降了吧,降了即可饒你不死!”眼看馬典吏如此勇猛,二哥也不欲再徒增死傷。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我知我父脾氣,到現在寨子裡也沒有人來報信,恐怕都已經。。。”馬典吏雙眼發紅地瞥向寨子的方向,默然無語。
見此情形,二哥還想繼續勸勸:“我們是爲了左近的父老鄉親,澄城縣令那狗官威逼糧稅,不殺他,我們就活不成!”
“王二,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的底細這裡誰人不知?”馬典吏抖了抖線槍槍頭的血跡,繼續說道,“你煽動百姓殺官造反!罪不可赦!即使我今日殺不了你,你日後也必死無葬身之地!”
二哥見他放了狠話,便不再勸:“古今英雄有哪個不是在正邪之間呼風喚雨才能成就大事?是對是錯也不是你能評定的!你既跳進來,命運就已經註定了,我殺你,你殺我,也都沒什麼區別!俗世洪流, 在這個有志難伸!萬事難成的年頭!能站住腳跟就已經是艱難萬分了,如果再想出人頭地,做一些大事,還要處處講究規矩,那恐怕比登天還難!馬大人,後會無期!”說罷揮了揮手。
旁邊早已圍住的伏兵刀槍並舉,一齊向前,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旁邊的兩名騎兵這次沒有任何反抗,悄無聲息地就被四周的長槍刺成了篩子。
馬典吏奮起餘勇又戳倒一個,可是這也改變不了戰局,他的長槍還未來得及收回,身前的對手就看準時機一槍刺向他,引得馬典吏慌忙揮刀防守。與此同時,幾個長槍兵從後方直接戳入他的後背,頃刻間血液飛濺,馬典吏兩眼睜圓,有些不甘心地盯着二哥。
但再不甘又能怎樣呢?不也是在這歷史的長河中湮沒了姓名。
河道里正在給馬綁繫馬鞍的六個騎兵也沒有完成任務,直接被一個光頭大漢帶人給包了餃子,甚至因爲被馬匹隔斷,導致各自爲戰,雖然拼死反抗,卻絲毫沒有對伏兵造成任何傷亡,紛紛被長槍戳倒或被耙子等農具武器打暈撲倒在河中,慘狀各異。
這就是古代戰場嗎?
第一次看到戰鬥過程的劉澤感覺非常詫異,跟電影裡完全不一樣啊。
這就是兵敗如山倒嗎?
一旦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遭遇伏擊,又沒有主將的指揮命令,即使是面對實力稍弱的敵人,也會非常容易崩潰。就算是這些遊過河的逃兵,也不可能真的逃得掉!因爲河對岸也有十幾個帶着武器的伏兵正在守株待兔呢!真是一個都沒跑掉,妥妥的殲滅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