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未時(下午一點到兩點),所有的兵馬便被全部收回到預設埋伏的丘陵上。
劉澤身穿紅色布面甲站在坡頂的驢車改成的瞭望塔上,周圍都豎起黑色連隊旗和營旗,望着四周佔領各個要道口的明軍隊伍,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熾熱的陽光照在身上,劉澤卻覺得略有寒意。
明軍首先有兩隊各百人的騎兵從山口兩側斜插到官道上,然後緊跟着的是兩個司各四百多人的步兵,若是劉澤直接撤退,肯定會被這兩百官軍騎兵突襲,若不撤,僅返回埋伏點,那就被這兩個司的明軍堵住回山的路。
從宜君縣方向開來的大隊明軍左右前後皆有騎兵環繞前行,眼看着劉澤固守丘陵,這些明軍也不直接進攻,而是先派步兵搶先佔領周圍山丘的頂部和路口,然後在後方跟着的車營慢慢開來,固定在路口要地,設鹿角柵欄,挖壕溝設立營寨。
其營寨內屯駐大隊騎兵,隨時準備出擊,各條道路分散遊騎往來,在側面最高處設有明軍將旗,周圍每隊明軍就有不同顏色旗幟,這是被徹底圍住了!
“我的個乖乖!這起碼得兩個營,五千多人啊!”一直跟在劉澤身邊的張老大臉都綠了,這下玩大了,早知道就早跑了,心裡自責地只想抽自己兩巴掌,都怪貪吃。
王善保蹙着眉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退下去,作爲跟着劉澤時間最長也是最忠心的手下,王善保知道劉澤此時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去思考對策,他也相信劉澤吉人自有天相,不管多困難,多危險,一定都能逃出生天。
從兩側各奔出百餘騎明軍策馬緩緩繞着劉澤所在丘陵打着圈,很明顯有明軍將領在其中,他們一夥人很警惕,距離始終保持在四、五百米的佛朗機炮射程開外,就只幹看着,對着劉澤的軍陣指指點點的。
這些騎兵繞了兩個圈子,大多數都返回明軍主寨,僅留有幾十騎仍在來回繞着圈,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又過了半個時辰,明軍陣營突然響起號鼓聲,四面皆有明軍步卒各兩百餘人如潮水般漫了過來。
“準備接戰!鳥銃隊和弓箭隊由我掌控,其餘各連隊在胸牆後準備應敵!”隨着劉澤一聲令下,山頂陣地中的士兵們紛紛在連長的帶領下,在各個方向的胸牆後預備迎敵。
“長牌兵注意掩護炮兵,佛朗機炮進入射程後自由開火,虎蹲炮聽候連長命令再開火,違令者斬!”
隨着命令一層層傳達,各個連隊都開始了自己的準備工作,火銃兵都用的是鳥銃,彈藥早已裝填完畢,火繩纏繞在手臂,然後點燃的頭夾在龍頭上,冒出淡淡的煙霧,紅點一閃一閃的緩慢燃燒。
火銃兵數量太少,只能留作殺手鐗,隨時和弓箭隊支援最危險的地方。
劉應遇騎着馬在山頭冷冷地看着像個刺蝟一樣的劉澤陣地,他剛剛繞着山頭跑了兩圈也沒發現有什麼太明顯的破綻,所以剛剛安定下來就派出兩個司計八百多明軍前去試探進攻。
讓他心疼的是最爲精銳的孫長先那個司損失了大半,不經過長時間的修整補充是沒法派上大用了,幸好他提前有所安排,探哨探得劉澤主陣所在位置,雖耽誤了點時間,但還是堵住了劉澤的歸路。
這次前來又多帶旗幟虛張聲勢,兩千多人的隊伍充作五千人的陣勢,嚇得劉澤賊軍縮在山頭不敢動彈。
“大人,末將有罪,求戴罪立功,今日必能絞殺匪首劉澤!”孫長先跪在離劉應遇五步遠的地方,
痛哭流涕道,他知道今日之事大人定不會放過,所以便自己站出來,以求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保下一條命。
劉應遇目光仍盯着進攻中的明軍,滿臉冷峻:“哼!我探哨是否已經告訴你劉澤主陣位置?爲何還是窮追?致使損兵折將!”
聽到責難,孫長先訥訥不敢言語,還是旁邊的楊左解圍道:“大人,那劉澤換了埋伏位置,又用雜草灌木僞裝,才致使孫把總未能察覺,求大人給他個機會,讓其戴罪立功!”
楊左說着便跪下求情,旁邊幾個將佐見此也紛紛跪下求情道:“是啊,都怪劉澤太過奸險,求大人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起來吧,戴罪立功的機會多得是,等你部補充後再說吧,今日先剿滅劉澤爲先。”劉應遇揮了揮手,他倒是並未太過生氣,勝敗乃兵家常事,他手下軍隊訓練不足,在戰場上發揮不好也是正常。
而且那劉澤的實力也着實不容小覷,竟好幾次以少勝多,前些日子還在宜君縣內殺了驍勇善戰的樑副千戶,不過這劉澤再厲害,在自己面前也只是只小螞蟻,還不是任自己揉捏, 踩踏。
而且,這不是也圍住劉澤了嘛,就權當做練兵了。
“爾等來看看這劉澤陣勢如何?”
見劉應遇的神情和緩了些,衆人相看一眼,紛紛拍拍膝蓋起了身,來到劉應遇身旁,一同看向山坡上劉澤的所在地。
從遠處看,劉澤佔據了整個山頭,山坡倒是不陡峭,也不算高,最多百米高度,但其上完完整整的挖了一圈胸牆,前面還有壕溝。
胸牆後面立着根根如林的長槍,也能看見一層盾牌檔在最前面,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預留的炮位。
“不如用炮,小炮不行,得用紅夷大炮轟擊纔可破陣!”千總張之誠嘆道,“大人你看,這壕溝挖出的泥土堆在後面,這上下落差最起碼有近一丈。用小炮攻之無用,兵丁強衝要先爬這幾十丈的坡再打,以低打高肯定難以盡全功,更何況劉澤土賊還有火炮、鳥銃相助。”
“爾等可有破敵良策?”劉應遇抱着胸,左右打量了一圈。
孫長先抹乾淨眼淚鼻涕,湊到最前面道:“此地乃死地也,就是我軍圍而不攻,賊軍也不戰自敗,因爲山上無水源!”
劉應遇點了點頭,這孫長先是他用得最順手的步軍把總,爲人勇猛多智,跟他的想法總能不謀而同,但剛開始圍住又不打,就有點弱了自己的氣勢了,畢竟他確實不把劉澤放在眼裡,現在的劉澤就屬於甕中之鱉,隨意他拿捏,這次的試探性進攻也僅僅是作爲練兵而已。
“先看這次進攻如何,再做打算吧。”劉應遇甩了甩馬鞭,重新將視線移到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