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站住了腳,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有些害怕這兩隻惡獸:“師父,咱們去看白師伯吧,別到處亂走了。”
武奕卻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樣:“別擔心,拴魔獸的鏈子看着細,卻是海底寒鐵打造的,絕對斷不了!”
蕭天驚訝:精靈族的寶樹惹不起樹,價值萬金的角豹看門,海底寒鐵打造的拴豹鏈子,這是什麼人家如此豪奢?
他正思忖着,武奕朝他伸手:“有吃的沒有?”
蕭天下意識地從懷裡取出一塊肉乾,武奕一把搶過來朝着兩魔獸扔過去,嘴裡還吆喝着:“來來,別咬了,吃肉!”
蕭天急忙去搶,卻撲了個空,心疼得直咧嘴。
肉乾落在地上,兩隻角豹停止吠叫,湊過去聞了聞,不屑地扭頭走開,又衝着兩人呲牙咧嘴起來。
蕭天:“……”媽的你們也太挑食了吧,這可是戛納城有名的拼遙牛肉乾,你瑪你們竟然不吃,你們究竟吃什麼?!
這絕對是哪個大人物的家,不是族長就是族中掌握實權的長老,要不然哪來這麼大的氣派。
蕭天去外面歷練了一段時間,也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自己和師父再怎麼招青烏族喜歡,畢竟也是人類,寄人籬下就不說了,再招惹事非的話,也有點忒不自覺了。
蕭天拉着師父趕緊就走:“師父咱走吧,咱不是還要去找白師伯嗎?”
他在心裡暗暗加了一句:“三百多歲的人了,還招貓逗狗的,怪不得人家都叫你老怪物呢。”
武奕根本沒理他,跳着腳地喊:“來呀,來咬我呀,給你吃肉你不吃,非得吃活人哪?”
蕭天使勁地拉着師父的胳膊,企圖把他拖離這個是非之地。奈何武奕兩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樣,無論蕭天怎麼拖,他就是分毫不動。
其實最大的惹事精不是林傑,而是自己這個爲老不尊的師父!
“吭吭吭”,幾聲咳嗽,院子裡傳來簌簌的響動,一個衣着破爛骯髒的老頭兒沿着彩石鋪就的林蔭小道走了過來。
兩隻魔獸伏下身子,耷拉着耳朵,乖得跟最聽話的小貓一般。
武奕哈哈大笑:“終於出來了,再慢一點的話,我們師徒倆就餵了角豹了。”
白央大師懷裡抱着一隻銀灰色的絨球,佝僂着身子走出大門,連眼角餘光都沒掃武奕一眼,直接對蕭天說道:“來了?”
原來白大師是在這兒給人看門的?不知道自己和師父的到來會不會給人造成困擾呢?
蕭天小聲地應道:“白師伯好。我們這就走,您趕緊回去看門吧,別惹出事來,等您哪天去丹房了,咱們再聊。”
“什麼?我看門?哦,我就是看門的,沒辦法,人老了,愛清淨,看見別人呆在這兒我就心煩,就喜歡一個人呆着,只好自己看門了。不過大包和小包還算得力,那些調皮的孩子們也沒人敢來我這兒搗亂。”
“自己看門?來您這兒搗亂?難道……這是您的家?”蕭天腦子不夠用了,這可憐巴巴的老頭兒竟然……竟然!怪不得師父說他家大業大,這個,果然是很大很大啊!
武奕憐憫地看着徒弟出醜,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
白央沒回答他的話,在身上摸索了一陣,伸出手來,兩指間掂着一個黃白色的小動物,順手填在他懷裡的絨毛球嘴裡。
蕭天這才注意到,白央懷裡抱着的一隻毛絨絨的,有兩隻半透明的長耳朵,一隻毛茸茸的大尾巴,四肢極爲細短的動物。
絨毛球細嫩的小嘴張開,尖尖的小牙一磕,咯崩一聲脆響,蕭天打了個寒噤——那隻小動物消失在毛球的嘴裡,毛球砸了砸嘴,意猶未盡地用短短的小腿爬到白央的頭上,在他亂糟糟的頭髮裡扒拉着。
白央也不去理會它,看了蕭天一眼徑自往回走:“既然來了,就進屋來吧?——大包小包,老實點,這是老爺的小朋友?”
蕭天剛挪動的腳步又停了下來:老爺,難道白大師真的是給人家看門的?否則這老爺說的是誰?
武奕卻不理他,跟在白央身後進了門,蕭天左右看看,看到大包和小包兩隻魔獸虎視眈眈不懷好意地瞅着他,急忙也跟了進去。
白央進了正中間最大的一間屋子。
蕭天暗暗叫苦,心裡埋怨白師伯不懂事:你是給人家看門的,有客人來找你就該把他們帶到偏一點的小房間去,怎麼還帶到正屋裡來了?
屋裡的面積極大,比外表看起來起碼大個十倍左右,天花板極高,但地上亂七八糟擺滿了東西,人進來連腳都沒地兒放。
白央在地上的雜物中刨出兩個凳子遞給兩人:“湊合坐吧,我這兒一般沒客人來。”他自己在一個破木箱上面坐下了。
蕭天看着這亂七八糟的樣子,心裡有點確認這是白師伯的家了。這要是別人家,被他折騰成這個樣子,怕是主人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小絨毛球還在白央頭上刨着,不時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崩聲。
白央伸手把它抱下來:“別給老爺吃完了,下頓就沒得吃了。”這肯定是白央家了,原來他對所有的動物都自稱老爺。
絨毛球把爪子裡最後一隻蝨子扔進嘴裡,從白央身上跳下來,在地上的雜物堆裡三鑽兩鑽不見了。
看着這一幕,蕭天只感覺嗓子眼裡發癢:原來白師伯不洗澡又邋遢是爲了給絨毛球提供食物?這也忒惡心了點吧?
白央站起身來:“我去給你們找點熱水來,記得上次老黑給我點茶葉,不知道我放哪兒了,我給你找找,泡杯茶喝。”
“別別,”武奕雙手擺動的幅度之大之快,雙手之間都出現了虛影:“我們啥也不喝。”
“對,對,我們啥也不喝,白師伯您就歇着吧。”
看着蕭天不情不願的腳步和武奕促狹的笑容,白央就清楚地知道這師徒倆是怎麼回事,老頭兒懶得跟武奕打嘴仗,起身向屋裡一個小門走去:“天兒你跟我來,有點東西要給你。”
不知爲什麼,蕭天覺得今天的白央很不對勁,沒精打彩,暮氣沉沉的,看他那佝僂着的肩和背,身上那又髒又破的衣服,走路時提不起腳的樣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他關切地問出聲:“白師伯您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讓我師父給您看看?”
白央停在門口卻沒有回頭:“沒事兒,你進來。”
像是從垃圾場一步跨進了精靈族的議事大廳,小門裡面竟然是一個極大的丹房,窗明几亮,整潔無比,藥架,藥案,丹爐,光滑明亮的石臺,擺放得井井有條,擦拭得一塵不染。
巨大的反差令蕭天愣了一下,看到白央在向他招手:“天兒你過來。”
蕭天在映得見人影的地板走了過去,白央遞給他幾粒植物的種子:“這三粒‘離別’你拿着,遇到危險的時候,捏碎一粒,它會帶着你瞬移十米的距離,至於方向,你只要在捏碎的時候心裡默想就可以。”
蕭天躊躇着不接:“白師伯,我不要,我不是來敲……啊,我不是來向您要東西的。”
白央神情蒼老:“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對老頭兒好。你不嫌我髒,也不嫌我怪,就像大包小包和毛毛一樣。你拿走吧,我用不着這些。”
老人黑乎乎的手伸了過來,蕭天只得接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三粒看起來像是空心豆子的種子放進黑戒。
“你走吧,告訴武老怪,我就不留他吃飯了。”
不知怎麼的,從白央的房子出來,蕭天的心情很壓抑。他沒想到白央住着這麼大房子,而房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以前不知爲什麼他一直以爲白央很可憐,現在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
武奕跟在他的身邊,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傷心人別有懷抱,老頭兒不是沒人管,是他自己不願意同家人住在一起。”
傷心人別有懷抱……蕭天想到了那三粒“離別”。
離別就在眼前,開學的日子到了,這一次的隊伍少了青武和飛宣,多了個矮人王子晏道。
晏道能跟着蕭天等人去洛克,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的。
當日蕭天師徒倆離開地底王國後,矮人王子越想越是嚮往外面的世界,小傢伙很賊,知道自己這樣去央求的話,父親不會同意的。
他想方設法說動了母親,讓柯麗婭向拿波侖說情,同意晏道外出歷練。
開始時拿波侖也不允,擔心他會遇到危險。
王后柯麗婭的一句話打動了拿波侖:“將來若是武大師所辦之事成了,矮人族還是要回到大陸上的,那時晏道什麼都不懂,如何同那些狡猾奸詐的人類打交道?”
這句話說到了拿波侖心坎上——不僅爲了矮人還要回到大陸上,還爲了對人類的那句評語:狡猾奸詐。
拿波侖對身爲人類的柯麗婭王后是又怕又敬又愛,最擔心是就是王后有一天會拋下自己和孩子,回到人類社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