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會場亮如白晝,與會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王子殿下臉上的怒容。離得近些的幾個少年小心地躲開去,幾個湊上來想要搭訕的貴族小姐也急忙止住腳步——洛沐的嗜血和好殺是出了名的,別不小心被他當作出氣筒。
幾個老貴族倒是無所謂,他們都是王國的元老重臣,洛沐再怎麼失心瘋也不會來找他們碴兒。
老貴族們若無其事地該作什麼作什麼,在他們看來,反正自己是個做臣子的,將來哪個王子上位就給哪個王子幹活,沒必要現在就站隊,得罪了哪個都不好。
再說了洛基大帝才四十多點,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立太子的事兒還遠在十萬八千里外,兩個王子內部爭鬥絕對是與已無關。有這點功夫,不如去和藥聖的傳人搞好關係,想辦法多活兩年纔是正經。
剛纔介紹的藥聖徒弟是個貌美的女孩兒,幾個老年貴族大臣都不好意思過去——會上這麼多的少年郎,衆目睽睽之下,老傢伙們總要識點時務,把這種泡妹妹的機會讓給少年人。
現在聽到王子殿下說那少年叫蕭天的竟然也是藥聖大人的徒弟,幾個老頭兒一擁而上圍住了蕭天,那個熱情勁兒,就好像蕭天是個美貌的少婦,還是剛成親有主兒的嫁了個成功人士的那種。
菲爾普帝國的上層貴族圈子裡有一種很奇怪的風俗或者說不成文的規定。
未出閣的少女們是禁止已婚男人勾搭的,那些花朵一樣的少女只能由綠草一樣的少年來追求,即使少男少女情動之下做出點什麼,只要別鬧得太過了,大家也都能原諒,年輕人嘛!
而那些美貌的少婦們,纔是已婚的老傢伙們的最愛。
交際花?不,不,在這個圈子裡,交際花是沒有市場的,哪個貴族如果帶着交際花出場,會被別人暗地裡恥笑:
瞧某某貴族哪,穿得人模狗樣的,坐着豪車,身邊挽着個交際花,跟暴發戶鄉巴佬似的!
只有將熟未熟的居家少婦,纔是這些貴族們爭相追逐的對象。哪個貴族能夠征服一個新婚不久的少婦,這幸運的傢伙越是會獲得大夥兒的交口稱讚,很是能大大地在圈子裡火一段時間。
越是有難度的事情,越證明你的手段高明,魅力無限,大家夥兒都如是說。
所以,火爆的程度不僅取決於少婦的美貌和溫柔學識等等,更取決於該少婦的丈夫是否英俊瀟灑,溫柔多金,地位不低。當然,皇族要除外,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誰也不敢混亂皇家的血統。
事後,被戴了綠帽子的丈夫也不會過於爲難紅杏出牆的妻子——畢竟他也在外面追逐其他人的妻子嘛。幾乎每一個貴族頭頂上都戴着一頂或幾頂綠色的帽子,而妻子格外年輕貌美的,可能連帽子下面的頭髮都和精靈族一個顏色了。
蕭天被這一羣嗡嗡叫的綠頭老蒼蠅圍着,有的同他套近乎;有的向他詢問身體不適的狀況;有的要把自己旁系的孫女兒介紹給他……
蕭天滿頭大汗,不知該先應付誰好:“各位大人,如果有需要看病的,請先掛號……哦,不對,請一個一個來。”
晏道見勢不對,早就很沒義氣地扔下自家老大逃跑了。
一時之間,蕭天身邊熱鬧非凡,而洛沐的身邊竟是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他眯着眼睛看着被一羣王國重臣貴族圍着的蕭天,臉色陰得能滴下水來。
安國大將軍白嘯臉色淡淡的,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尊貴的王子殿下被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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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別人相比,他更加懶得理會洛沐——反正不論如何自己都是洛冰的親外公,已經貼上了洛冰的標籤,更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去給他打圓場。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華服少女悄然出現在白嘯身後,雙手熟練地在他的肩上揉捏着。
少女穿着一身暗紫色鑲着同色暗花的裙服,整個身子都掩在寬大的椅子背後,只露出一張皎如明月的臉龐,臉上一對如秋水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她長長的眼睫毛忽閃着,睫毛的陰影在臉上形成一個淡淡的黑暈,一雙看起來纖細嫩白的小手極爲有力,把白嘯捏得呲牙咧嘴:“輕點兒,輕點兒,丫頭你這是謀財害命呢?”
洛沐的眼睛在看到少女的一刻突然閃閃發光,如同餓狼看到了美味的羔羊,他立刻把剛纔的不快拋在腦後,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臉上帶着紳士的微笑,慢步上前風度翩翩地行禮:“白颯小姐安好。”
少女臉上一紅,放開了在白嘯肩頭的手,低頭側着身子回了一禮:“王子殿下安好。”
白嘯冷冷地掃了洛沐一眼,眼光銳利得如刀鋒一般,洛沐只覺得渾身一寒,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他定定神,再看向白嘯,只見老頭兒閉着雙眼,似乎睡着了。白颯在他身後輕輕地揉捏着老頭兒的頭。
難道剛纔是錯覺?洛沐挺了挺胸,心想:一個殘廢的老頭子,真有這麼大的氣勢?就像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一樣,讓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搖搖頭,把這種令人不愉的感覺從身上趕走,微笑着湊到白颯身邊:“白颯小姐最近在忙些什麼?”
白颯俏臉微紅,不着痕跡地側過身子,以側面對着他,低下頭小聲地回答:“有勞王子殿下過問,每天只是做些女紅什麼的。”
洛沐眼睛一亮,神情很是欣喜的樣子,他無視白嘯突然睜開的眼睛,上前兩步湊到白颯身邊,含笑道:“久聞白颯姑娘繡的荷包是戛納城一絕,不知可否賞賜我一個呢?”
白颯漲紅了臉,沒有回答。安國大將軍卻呻吟一聲:“哎喲丫頭,你可把我捏壞了,太陽穴都被你按塌了!”
他痛苦地,大聲地嚷嚷着:“蕭天……蕭天你快過來,老頭子不行了,腦袋好疼啊!哎喲,要了老命了……”光聽聲音的話,誰都會以爲這老頭兒活不了幾天了。
安國大將軍白嘯對洛沐的心理把握得很清楚:這小子是想把自己的孫女娶回去,到那時一邊是外孫,一邊是孫女婿,白家哪個也不能偏向。即使白家一定要偏向洛冰,有白颯在他手上,白家也要投鼠忌器。
哼哼,想得倒美!他大聲地哼哼着:“蕭天啊,救命啊......”
蕭天聽到了他的喊聲,衝出老貴族們的包圍圈,施展浮光掠影,在人叢中七彎八繞,幾乎是聽到喊聲的下一秒鐘,他就出現在老人的身邊。
他不客氣地一手撥拉開白颯的小手:“讓開,我看一下。”
白颯只聽到爺爺喊蕭天,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身邊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少年,少年又很粗魯地將她的手從爺爺的頭上推開。
本來就害羞的少女臉紅得像紅玉一樣,卻不好意思對着這少年發作,看到爺爺很安然地把頭伸給這少年,她沒作聲,紅着臉退後幾步,整個人隱入黑暗之中。
她的衣服本身就是深紫色的,這時與黑暗融爲一體,只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蕭天放在白嘯頭上的手。
蕭天沒去理會這個美麗的少女,他先把手指放在老人頸側的血管上,感受到血管的跳動正常,又摸摸老人的太陽穴,也很正常啊?試試額頭,溫涼無汗。奇怪了,這老傢伙比大多數人都要健康,剛纔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幻聽了嗎?
想到自己剛纔救人心切,似乎一把推開了什麼人,蕭天不禁向後看去。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蕭天歉意地對她笑了笑,回過頭來,正準備問問安國大將軍閣下剛纔怎麼了?
他接觸到的是一雙眼角長滿皺紋,眼神卻如孩童般清澈純真的笑眼,那笑眼向他眨了眨眼睛,使個眼色,眼光向身後黑暗中的少女瞟了瞟,又向着洛沐的方向睞了睞。
原來如此!蕭天心領神會,啼笑皆非:這老爺子也太狠了吧,你要救這美得不像話的女孩兒也好,要捉弄王子殿下也好,能不能不要把我拉扯進來?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既然來了,蕭天還是很配合地,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又從懷裡掏出一大堆黑大師給他的各類儀器在老頭兒頭上挨着個兒地折騰了半天。
他也不能不折騰,王子殿下還在旁邊站着呢嗎,做戲總得做足了纔好吧。
洛沐站在旁邊,看着蕭天折騰,心裡有點兒懷疑,又有點兒相信:要是老頭兒真得了什麼絕症就好了,洛冰那臭小子就失去了一個強力的臂助,對自己可真是大有好處。
蕭天這一通折騰耗時又耗力,直到安國大將軍被他折騰得開始心虛,以爲自己真的得了什麼不好的病,被這藥聖的傳人誤打誤撞地發現了,心下惴惴的時候,蕭天才把儀器收起來,一本正經地宣佈:“安國大將軍閣下,您這病肯定不是剛纔那個小姐按壞的,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