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緊緊地蹙着眉,看着出征的士兵們吊兒郎當的笑容,眉目間深有憂色。
今天的出征儀式洛基大帝沒有出現,是由洛冰主持的。這其實也隱隱預示着國家未來的實際掌控者花落誰家。
這時洛冰已經換下裝飾繁瑣,層層冗重的官服,穿了身簡單的淺藍色的輕綢便服,騎着一匹玉色的駿馬,陪在蕭天的身邊。看到蕭天臉上表情不豫,未來的太子殿下陪着笑問道:“老大莫非對這次的差使不太滿意?”
在洛冰看來,這真是一次帶薪帶獎金的公費旅遊,如果不是父皇不允許,他都想跟着去見識一下梅尼堅的異國風情。
當然他並不知道蕭天等人此去梅尼堅的真實目地。
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只有洛基和蕭天兩人知道。不對,還有兩隻狐狸:老狐狸武奕和小狐狸青青。
昨天蕭天剛剛回到天驕,鐵鷹就告知武奕正在等他。
聽說師父召喚,蕭天連衣服都沒換,急忙跟着鐵鷹去見武奕。等着他的除了武奕還有一個小傢伙:青青。
看到蕭天進門,一老一小兩隻狐狸對視一眼,青青稚嫩的臉上帶着與年齡不符的奸笑,問蕭天:“準備動手了?”
蕭天嚇了一跳:“動什麼手?誰告訴你們要動手?”
武奕一臉萬事盡在掌握的不屑表情,青青卻是奸笑着湊近前來低聲笑道:“對梅尼堅動手啊?難不成還有別的?”
蕭天剛纔嚇那一跳還有些假裝的成分,這次可是真的嚇着了:“你,你……你怎麼知道?”他忽然想到青青的另一個技能:這臭鳥兒可以變成拳頭大小到處飛來飛去而不引人注意,難道自己和洛基大帝商議時它就停在窗外偷聽?
“青青你莫非藏在窗外偷聽?這樣可不好,萬一被侍衛一箭射下來,我想救你都未必來得及!”蕭天一臉嚴肅地告誡青青:“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沒必要冒險偷聽的!”
武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青青撇撇小嘴,衝着地上連吐好幾口口水:“呸呸!烏鴉嘴!能射下來小爺的箭還沒造出來呢!”
蕭天寵溺地微微一笑,卻是伸手下意識地去摸袖中的臂弩,一摸之下摸了個空,這纔想起來,今天去見皇帝不能帶武器,出門前特意把臂弩摘下來了。
青青見他在袖中摸來摸去,嚇了一跳,連忙討饒:“天哥我錯了!我不該吹牛,天哥身上就有一件能射下我的神器,你就別摸了,兄弟我嚇得慌……”
武奕笑得前仰後合:“你天哥身上要嘛沒有,你也敢在他面前吹牛——話說回來,蕭天,拿波侖的那件臂弩可不能隨隨便便的使用。那玩意兒殺傷力太大,一旦射中人體,絕無活命的可能,這麼霸道的兵器儘量少用爲妙。”
蕭天點頭答應着:“師父您放心好了,那臂弩是我在西南大營防身用的,回到戛納自然就取下來了。”
青青聽說神器不在蕭天身上,這才恢復了幾分精神,又扯回原來的話題:“老頭子準備對梅尼堅動手了吧?”他衝着天花板努努粉嫩的小嘴,示意這個老頭子指的是洛基大帝。
蕭天看看青青,肅容對着武奕:“青青說的不錯,師父。陛下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吞併梅尼堅。”
武奕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恐怕不止吧,他沒有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削了你的兵權?”
蕭天淡淡一笑,笑容裡有說不出的寂寞:“有的,西南大營的一切事務暫時由白爽接替。說是暫時,但我此去梅尼堅怎麼着也得半年,半年後回來,獸人還有沒有都兩回事了,更別說兵權了。”
他看着武奕嚴肅的臉,想要安慰師父一下:“師父您彆着急,其實我對這個兵權也並不是很在乎。俗話說無官一身輕,等平定了梅尼堅,正好陪着玥兒四處轉轉,我曾經聽青和叔說起,在這個大陸之外還有一個神之大陸,正好去那兒散散心。”
武奕的表情更加嚴肅:“我倒不是擔心你貪戀榮華富貴,而是因爲,我來的地方有一句俗語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蕭天細細地咀嚼着這幾句話,只覺得其中蘊意深刻,回味無窮。
“洛基那小子肯定會在洛冰登基前掃除一切不確定因素。我擔心的是他會把你也列爲不確定因素。”武奕看他發呆,又加了一句。
“怎麼可能?”蕭天不以爲然:“我和洛冰是什麼關係,怎麼可能……”他頓住了,苦澀地望着武奕。
青青小屁孩兒在旁邊加了一句:“這是政治,不是你們敘同學友誼的地方!”
確實如此。
蕭天心裡暗忖: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能讓人放心,其它什麼同學友誼之類的都是扯淡,就連親兄弟爲了皇位也會自相殘殺,更何況什麼同學之類聽起來就不靠譜的關係?
雖然蕭天內心的確對這個大將軍的位置並不留戀,甚至於還隱隱有些厭煩。如果不是獸人入侵,恐怕他早就掛冠而去,回藥仙谷也好,回精靈聖林也好,去過自己的逍遙小日子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蕭天對於洛基的做法心裡全無芥蒂。畢竟這種卸磨殺驢的做法讓人感覺不好,尤其是如果那頭將要被殺的驢就是你自己時,這種不好的感覺就越發的強烈了。
蕭天並沒再說什麼,但他緊抿成一條線的嘴脣暴露了他內心的不痛快。
青青小屁孩兒根本不理會他的心情如何,在旁邊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洛基這一手高哇,過橋抽板,卸磨殺驢,你把西南大營的兵權交出去,再幫他去梅尼堅打天下,等吃下了梅尼堅,天驕的實力大損,梅尼堅又成了對抗獸人的第一線,你就在那邊好好地給他打工吧!哎,對了,欠你的工錢要回來了嗎?他要還不給的話,明兒我僱一幫人去皇宮門口拉個橫幅討薪去!”
此刻出徵在即,看着眼前似乎無盡的人流,再看看洛冰眼中真誠的笑意,蕭天總不能對他說:你那皇帝老爹陰謀準備削我的兵權,我心裡不爽,不伺候了!?
蕭天只好揀能說的給他說了些:這次出征其實是很沒有把握的一件事情;首先的不利因素是遠離本土做戰,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其次梅尼堅形勢複雜,不僅有叛軍,有擁戴前國王的軍隊,還有獸人虎視眈眈在一旁窺伺;最重要的是糧草補給線過長,不確定因素過多。
這些因素無論哪一條出了問題,都可能導致整路大軍功虧一簣。
洛冰聽得連連點頭又直搖頭:“老大你真厲害,考慮得這麼全面。哎喲,聽得我眼暈,都不知道打個仗還有這麼多講究?”他俊秀的臉上好奇不已:“既然如此,咱們爲什麼要出兵幫梅尼堅?讓他們自個兒窩裡鬥就好了?”
蕭天無語斜睨他——你當我願意啊?還不是你那皇帝老爹想一劍雙鵰,既吞了人家梅尼堅,又順便削了我的兵權?如果不是知道菲爾普的太子是你小子,爲了幫你打下個穩定的江山,我早就躺倒不幹了!
洛冰看得蕭天的眼神不善神色不爽,似乎馬上就要發飈的樣子,立時知道不好,縮了縮脖子笑道:“早說了我不懂這些的,老大你同我說不是對牛彈琴?咱們別說這些了,看!那是誰來了?”
蕭天順着他的手勢往遠處一望,登時一陣頭大——言朵朵一身火紅的戎裝,騎着一匹雪白的駿馬飛馳而來。在穿着統一的灰色軍服,浩浩蕩蕩如螞蟻搬家般的兵流中,這一紅一白的顏色相配,形成震撼性的視覺效果,極具視覺衝擊力。
士兵們紛紛扭頭去看她,有眼尖的認了出來,大聲喊着:“是言將軍!”
“美女將軍將要同我們一起去梅尼堅!”
“萬歲!萬歲!!”
士兵們齊聲歡呼,聲音宏亮又整齊,比剛纔太子殿下發表完那篇文辭優美,震撼人心的長篇演說時的歡呼聲要響亮多了。
蕭天卻是全然不理會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只是緊緊地盯着言朵朵身邊的一騎人馬。
黑色駿馬上的騎者一襲青衫,五彩長髮束在腦後,面貌清峻,高額鷹鼻,不是青和又是誰?
陡然見到幾年不見的青和,蕭天登時忘記了所有的憂慮和不快,縱馬迎上前去:“四叔來了!”
青和哈哈大笑,縱馬馳過來,在兩鞍交錯的一瞬間,一隻大腳丫子神奇地伸過來,踢向蕭天左腿。
蕭天錯身一扭,避過了這腳。誰知這腳似乎長了十幾個關節,在半空中轉了個彎,準確地踢在蕭天因爲躲他而擡起的屁股上,給柱國大將軍閣下嶄新的戰袍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鞋底印。
洛冰看得兩眼放光張大了嘴,一拍大腿:“這誰啊!敢踢老大?!我,我,我要……”他義憤填膺:“我太崇拜他了,我要拜他爲師!學這出神入化的一腳!”
蕭天沒被青和踢下馬來,卻被洛冰一句話氣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你什麼啊你,你拜師就爲了踢我?
被崇拜且出神入化的青和此時腳丫子正疼得要命,咧開了嘴“噝噝”地吸着涼氣。
蕭天戰袍內穿着鎧甲,青和是不知道的,他一腳踢上去,雖然不是踢到了鐵板,卻和鐵板也差不多——蕭天的魚鱗軟鎧是矮人大師銅錘特意打造的精品,即隨身又堅硬,青和的大腳丫子被撞得生疼。
“這誰呀?!竟敢踢大將軍閣下?這是對我們出征將士全體官兵的侮辱!”周圍的士兵瞪着眼睛看着青和,手齊刷刷地握着兵器柄,大有大將軍一聲令下就將這廝羣毆成肉泥的意思。
蕭天卻是一點沒感覺到疼,若無其事地拍了拍灰塵,笑着對青和拱手:“四叔還是老樣子。”
青和腳趾疼痛不已,雖然很想再給這臭小子補個爆粟,但是看看周圍士兵冒着火要殺人的眼光,只得悄悄吃了這個憋,訕笑着答應一聲:“是啊,小傢伙卻是長高了許多。”
憋足了勁兒準備揍這鳥臉人一頓,但看到大將軍和來人是舊識,似乎還是親戚來着,士兵們只得忿忿地放下武器,繼續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