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從小猴有意識開始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 娘身體很不好，每次問到自己的爹，娘只會轉移話題, 漸漸地小猴對所謂的爹不抱有期待了。
直到小猴娘去世, 小猴對自己的爹也不瞭解, 也許是他生活環境所致, 他覺得他爹應該是話本里說的拋棄妻子的負心漢。
小猴娘是個軟弱的人, 他家原本有個遮陽擋雨的地方卻被其他人佔了，之後他們便和其他乞丐住在破廟了，人以類聚物以羣分, 跟着其他窮人家的孩子，小猴漸漸學會了乞討、碰瓷、偷盜……直到在樑思南那裡栽了個坑。
身上的小毛病不是一招一些可以改變的, 何況小猴從小就沒有人教給他什麼是正確的, 什麼是錯誤的, 他只知道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樑思南和劉伊一直把他和大寶二寶寶妹歸爲一類，他們都是沒有三觀的人, 準確來說小猴的三觀是扭曲的。
四年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尤其是小猴那種人生大起大落的人，雖然在樑家他沒有跟三個蘿蔔頭一樣的地位，但是他吃得飽穿得暖，不會被大人隨意打罵, 總比以前那樣的日子好得多。
所以小猴總想着報答他們, 每當這時候樑思南就會說：你還這麼小, 等長大了再說吧。
的確小猴剛被領回去的時候壓根不像是九歲的孩子, 看起來只有六七歲, 而且還很瘦削。
其實小猴也幫了樑思南他們不少忙，別看小猴年紀小, 會做的事情很多。
同樣的，樑思南信得過小猴，纔會願意掏錢讓他去當學徒，甚至將自己的醫術傳授給他。
第二天一大早，小猴就穿了乾淨整潔的衣服，準備跟着樑思南一起去天和堂。
“小猴，這麼早啊。”樑思南看到小猴打聲招呼，“大寶他們呢？”
小猴尷尬地摸摸頭，“他們還沒起牀呢。”
依舊是樑思南做早飯，兩人吃過之後就去了醫館。
“樑大夫，早啊，這不是小猴嗎？穿得這麼鄭重，幹啥去啊？”小趙開玩笑說道。
“搶你飯碗的，你歡迎不？”樑思南邊笑邊往大堂走去，小趙喊道，“找個夥計給我欺負啊，樑大夫你太捨得了喂。”
樑思南轉身問道，“掌櫃來了沒有？”看到小趙點頭之後樑思南就帶着小猴去找掌櫃了。
說起來樑思南跟掌櫃還真是有緣，那時候若不是掌櫃看到樑思南曬得藥材也沒有之後的發展，樑思南被東家重用他也挺高興的。
“小樑啊，這麼早。”掌櫃正在覈對賬本，看到樑思南擡擡頭便有低下頭繼續自己的事了。
“掌櫃，我來是有事兒，我家小猴要來醫館當學徒，你覺得怎麼樣？放心，我絕對按醫館的規矩辦事。”樑思南知道掌櫃挺正直的，不喜歡坐診大夫趁機撈好處，於是講明是“按規矩辦事”。
掌櫃也是認識小猴的，覺得他挺機靈的，“你介紹的我還不放心啊，什麼時候上工？”
“現在就成。”樑思南知道黃掌櫃肯定會同意的。
掌櫃笑道，“早料定我會同意的是吧，哎，咱先說好，好好幹，我也不會虧待小猴，但若是壞了規矩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樑思南拍拍小猴的頭，“聽見沒，小猴？好好幹，別給姑父丟人。”
小猴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聽話、不給樑思南抹黑。
簽完契約之後，樑思南就帶着小猴去了廂房，然後找到一個空位，“小猴，你就睡這兒，醫館規矩，每個月都有兩天休沐，好好跟其他學徒、大夫學習，看到我就喊樑大夫，在家的話，該怎麼喊怎麼喊。首先聲明，姑父我不喜歡仗勢欺人的徒弟。”
樑思南說完之後又怕小猴多想，“小猴啊，這幾年姑姑姑父對你怎麼樣你應該也清楚，咱們是一家人，有時候怎麼樣我們都不會在意的，但是現在是在外面，與人相處就要多多注意了，謹慎行事。”
小猴點點頭，“樑大夫您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之後樑思南便去大堂坐診了，現在是看病的不算太多，大概有幾個傷寒的病人，樑思南給他們開藥方，然後讓他們去小李那裡抓藥。
突然聽到一陣吵鬧聲，樑思南當時正在給一名男子看病，“沒關係，我們先看病，有問題掌櫃會解決的。”
等樑思南把病看完，吵鬧聲都沒有結束，而且夾雜着哭喊聲，樑思南以爲天和堂又出了什麼事兒，沒想到是對面醫館中和堂的事兒。
中和堂門口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人羣，樑思南隨便問了個人是怎麼回事兒，那人說是一對夫婦帶着脣色發紫的小孩兒，非說中和堂開的藥有問題。
“你們這些黑心肝的醫館啊，我兒要是死了我找你們償命！”婦人尖銳的聲音響起。
“這位大嫂，不如我們先給孩子看看是怎麼回事兒吧。”一個年輕的大夫好言相勸，孩子看樣子應該是中毒了，還是先看看是什麼病，再定奪吧。
“呸，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要是給治死了，怎麼算？”男子怒氣衝衝地說。
年老的大夫扶額，“再不治就把孩子給耽誤了，好吧，你們想怎麼辦？”
婦人哭喪着臉，顯然沒有主意，但又不相信中和堂，人羣中有人道，“天下醫館又不是隻有他們一家，對面不就是天和堂？”
“對，你們出銀子讓天和堂的大夫給看。”男子有了主意。
中和堂的大夫明顯想要翻白眼，誰不知道祥雲鎮裡天和堂和中和堂是競爭對手啊，現在中和堂有了事兒，天和堂不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纔怪。
最終中和堂的掌櫃還是點頭同意了，此事早就稟告給了中和堂的少東家，不過，少東家還沒有到，這事兒掌櫃只能拿主意了。
在樑思南成爲坐診大夫之前，天和堂有個據稱是祥雲鎮最年輕的大夫，不過樑思南出現之後此人的“最年輕”稱號就被剝奪了，不過此人過於放蕩不羈，在醫館只有個掛名，在醫館不一定能看到他，不過據說醫術還是不錯的。
此人名叫蘇牧臻，三十有二，只比樑思南大兩歲，今天恰好在醫館，於是自告奮勇地上前去給看病了。
“嘴脣發紫，渾身發抖，腹部疼痛，這是中毒了啊，藥方呢，藥渣呢？”蘇牧臻問道。
小孩的父親將藥方和藥渣都拿出來，讓蘇牧臻看，蘇牧臻看後覺得沒什麼問題。
周圍的氣氛特別凝重，這不僅關乎小孩的生死，還關乎中和堂的百年聲譽，“蘇大夫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換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嘛。”
“你行你上啊，話多。”蘇牧臻脾氣傲，他看病從不讓別人插嘴。
“小猴，你在想什麼？”樑思南看到小猴似乎在思索什麼，於是小聲問道。
小猴搖搖頭，樑思南正在糾結要不要插嘴問兩句，但又怕犯了蘇牧臻的忌諱，也不是說樑思南真的怕他，只是沒必要得罪人。
“啊，樑大夫，不知你有何高見呢？”蘇牧臻一直把樑思南當做是對手，雖然他本沒把這個初出茅廬的後生放在眼裡，但自從聽多了那些學徒說樑思南有多好，心裡就暗暗把自己和他作比較。
前頭說道蘇牧臻放蕩不羈，即使是把自己“最年輕大夫”的稱號讓給樑思南心裡也沒那麼在乎，但是當自己的光芒被遮住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在乎了。
現在看到樑思南自然想聽聽他是怎麼想的，也許……誰知道呢。
“我先看看藥方吧。”樑思南伸手接過蘇牧臻遞過去的藥方，對於蘇牧臻明擺着挑釁的樣子絲毫不在乎。
樑思南點點頭，“藥方是沒有問題的，那麼來看看藥渣吧。”
樑思南拿來銀釺子撥動藥渣，由於小孩中毒程度很嚴重，應該是烈性□□，那麼如果不找出他中毒的原因，那就無法對症下藥了。
銀釺子沒有變色，那就是說裡面沒有□□這類的劇毒，那麼爲什麼會中毒呢？
“這位大嫂，你們有沒有給他吃什麼東西？”樑思南問道。
婦人搖搖頭，“除了吃飯，沒有吃別的東西啊，孩子還病着呢，哪能隨便吃什麼。”
“你們吃的什麼飯？比如菜類啊。”樑思南估摸着應該是食物相剋問題。
“紅燒肉，還有青菜，大米飯，本來吃了幾服藥之後孩子病好的差不多了，也想吃飯了，我就給他做了他愛吃的紅燒肉。”婦人哀嘆，眼看着病就好了結果還中了毒，這倒黴催的。
“這樣啊，紅燒肉、青菜、紅燒肉、青菜……”樑思南一直在沉吟，直到小猴提醒他了一句“楊梅子”，才抓住關鍵。
“這藥材裡有一味楊梅子，楊梅子不能跟豬肉同食的，既然你說小孩胃口好，那麼吃得多了自然會中毒。蘇大夫覺得呢？”樑思南轉頭問道。
蘇牧臻點點頭，“樑大夫真是博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