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只覺得他懷中甚是暖和,便側身將兩條腿都搭在馬背一邊,反摟着沈立行的腰,貼在他暖暖的胸前,打起了瞌睡。
沈立行不敢快行,怕冷風吹着她,小半個時辰纔來到高府門前,一暗衛見沈立行立在府門前並不叫門,忙靠近利索下馬前去叫門。
靈兒早就回了府,不見高世曼回來,便往門房問了兩回,如今門房一見沈立行騎着馬,馬上還有一女子,自然明白是高世曼回府了,忙小心開了中門讓沈立行進去。
沈立行並不說話,騎着馬便進了府,門房另一個小廝小跑着在頭前帶路,後院還未上鎖,小廝忙讓守門的婆子將沈立行引到高世曼的院兒門外。
沈立行小心下馬將高世曼抱在懷中,那婆子也不敢說不讓沈立行進去,待到了高世曼的院子,婆子小聲道:“這便是大小姐的院子,老奴這就去喚人”
“小點聲兒”沈立行面無表情。
“是”婆子去叫了門,靈兒正守在門口,一聽小姐回來了,嚷道:“可算回來了!”
出來一看,沈立行正抱着自家小姐,小姐竟然睡着了,沈立行瞪了靈兒一眼,靈兒縮了縮頭,不敢再做聲,自覺帶着沈立行去了臥房。
房中點着檀香,有股淡淡的香味,沈立行小心將高世曼放在牀上,冷聲吩咐靈兒道:“打些熱水來幫她洗洗腳,別吵醒了她,明日起牀再好好洗漱”。
靈兒本能應道:“是”,扭頭去打水時猛然想起這是在自己府上,憑什麼聽他沈立行使喚呀,轉而又想起他那冷臉,癟癟嘴忙去打水。
沈立行幫高世曼蓋好被子,見她的睡顏,跟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兒似的,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又情不自禁伸出右手捧着她的小臉兒揉了揉,聽到腳步聲,便抽回手站起身來。
靈兒進來的時候,沈立行理也不理與她擦肩而過,她湊到牀前一看,自家小姐睡的可真香,一臉懵懂可真是夠嗆的很。她小心爲高世曼用熱水洗了腳,解了衣裳便蓋好被子退了出去。
沈立行出了府,縱身躍上馬背,一扯僵繩馬兒便疾馳而去。他滿腦子都是剛纔高世曼的睡顏,又想起她說的那些話,不禁心煩意亂。回到府中,立馬洗了個澡,靠在牀頭拿了本書看,卻怎麼也看不進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竟被一個小丫頭擾了心境,又置氣地將書丟在几上,倒頭便睡。也不知道翻了幾個滾兒才睡着,好歹是睡着了。
第二日,沈立行便去尋父親沈敬宗,他以與魏王李態結親樹大招風爲由,建議拒了李態的求親。沈敬宗一向重視這個兒子的意見,當天便去回了魏王。
魏王李態乃皇三子,韋皇后所出,與太子李承儉是一母同胞,不過二人關係極其微妙,太子快成年時不小心受了腿傷,至今走路都有些障礙,不過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當年腿疾最厲之時甚至路都難行,各大臣工紛紛上表奏請另擇太子,幸而皇上堅持己見,等太子腿傷養好再議。最後太子腿傷復元,不過這件事可把他給嚇了個夠嗆,從此貼身增派不少護衛,生怕自己再遇事故連江山也隨之拱手他人。
而魏王李態則是那件事情中改立爲太子呼聲最高的一個皇子,他本身才華橫溢,頗得皇上寵愛,又在皇上的支持下開辦了崇賢館,廣招天下文學之士。後來在文士們的建議下學古先賢著書立說,成就了幾部大作,其中一部《山河誌異》最得推崇,也爲李態帶來了正面積極的影響。隨着李態的聲名雀起,他的權欲也在周圍人的教唆下漸漸膨脹,從而引起了太子的警覺。
是以兄弟二人雖一母同胞,但卻互相防範,各自爲政。韋后還有一子李摯年幼,並不懂朝中風雲,與兩位哥哥都關係甚篤。
沈立行祖父沈保平乃是先皇麾下肱骨之巨,早年封爲定國公;沈立行自幼便被祖父帶在軍中磨礪,文武皆備,打仗又頗講技巧,立下戰功無數,最近幾年四海靖平,他又遲遲未娶,沈老太太甄氏舍下老臉進宮在外甥女韋后面前一番哭述,沈立行才得以調回京中。
魏王李態只有一妃,之所以看中沈立珍也是因着沈立行的關係和他背後的定國公,如今定國公世子去拒了這門親,於李態來說也不影響與沈立行的表親關係,只不過未能親上加親稍顯遺憾罷了,倒也不會結仇,也不敢結仇。
沈立行第二日破天荒的起晚了,丁山也不敢叫起,昨晚他家爺帶着高小姐夜馳內城,直玩到半夜纔回,進門的時候還虎着張臉,也不知道誰惹了他,今早他哪敢叫起。
沈立行起來連早飯都沒吃,洗漱罷便出了門。
第二日高世曼醒來,卻聽說秦玉豐派人來請她中午再去稻香樓敘,她讓靈兒派人去秋蘭閣通知錢道益,自己坐那任由丫頭梳頭。她也不知道昨天怎麼兜風兜得睡着了,聽說是沈立行送她回來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有個哥哥的感覺真好,前世都沒有這種經歷。
她不知道,因爲昨晚被沈立行送回來,消息傳到上房和魯姨娘耳朵裡,魯老太太倒沒什麼,魯姨娘是又嫉又恨,這會兒正跟自己女兒高世娟在房裡嘰咕呢。這高世娟在府裡排行第二,只比高世曼小一個月,有魯老太太這種粗鄙長輩,她向來都是叫魯姨娘爲孃親的,自從高夫人的嫁妝被魯老太太握在手中,高世娟就過着嫡小姐一般優渥的日子,根本就沒將嫡姐放在眼中。
在她眼裡,高世曼不過是個剪了嘴的葫蘆,偶爾爆發一下也沒甚殺傷力,就象上次高世曼因着母親嫁妝的事發飈,還不是沒落着什麼好兒,除了撞壞頭失了記憶,她們該怎麼着還不是怎麼着。
聽說昨夜高世曼被沈立行抱着進的府,高世娟就忙跑到魯姨娘院兒裡來了。
“娘,你說那葫蘆怎麼轉了性兒了,以前去沈府也不過是禮尚往來,現下怎麼跟沈府蘇府馮府都來往的挺多啊?”高世娟忿忿不平的樣子。
“誰知道,我只道她跟以前沒啥兩樣兒,哪知道她也懂得四處交遊權貴了,若是讓她嫁的比你好,咱們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魯姨娘也一臉不滿。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說高世曼的父母安在,她一個姨娘現下就開始害怕嫡女嫁的比庶女好,未免狂妄過了頭,鄭季蘭這些年不聲不響不爭,她們就當她是病貓,實實是看走了眼。
《論語》有云:唯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鄭季蘭飽讀詩書,如何不知箇中道理?她一進府就知道這些鄉巴佬盯着自己的錢財,近幾年孩兒們都大了,爲了能讓他們健康長大,她故作與世無爭,將嫁妝交到老太太手上,讓她們去打理莊子店鋪,莊子店鋪裡的核心人物的賣身契她卻一直握在手上,也都暗暗交待過了,一大半收息最終都流入鄭季蘭手中。讓老太太得了點甜頭,便爲她辛苦爲她忙,等孩子們成家立室之後,她打算再慢慢將產業收回分給孩子們。
之前高世曼去鬧的時候,她故意未予抯攔,演戲自然是要演的真一些,幸虧最後女兒的頭沒事,只是失憶,不然她肯定要內疚至死。
魯老太太拿了錢財,自然不多與鄭季蘭爲難,請安都免了;魯姨娘則不然,用着鄭季蘭的銀錢卻不知感恩,恨不得將她們踩進泥裡去才能釋懷,這世上可真是惡人心難測。
“娘,若是讓她嫁得好人家,她會不會借夫家的勢把她孃親的嫁妝收回去啊,到時我們就沒這麼寬裕了吧?”高世娟皺眉道。
可憐啊,人家牙齒縫裡漏點渣渣,她都如握贄珠。要怪就怪她那親孃魯秀蓮自小爹不親孃早死,跟着魯老太太長大,魯老太太一心供着兒子讀書躍龍門了,哪會給她置產辦業,不過最後肥水也沒流外人田,將她納爲自己兒子的妾室了。
魯秀蓮生了三兒一女,在老太太面前地位超然,要不然也不會得瑟得連主母也不放在眼中:“哼,就她孃親那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樣兒?她若想收回還得看老太太的臉色,老太太死了,還有你爹呢,怕啥。”
“娘啊,祖母給你管的幾個莊鋪你就沒有從中動動手腳嗎?人家有不如自己有啊!”魯老太太在高世娟眼中竟是‘人家’。
“還要你這死丫頭教我?趕明兒娘一準兒給你置辦套像樣兒的嫁妝,肯定不能輸給那葫蘆,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肯定讓你爹給你尋門好親事”魯姨娘大放厥詞。
真可謂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不過也不能怪她,蛙仔臥井,奈何嘆天?若是讓她知道鄭季蘭還有後招,她還能如此叫囂?這還是鄭季蘭母家遠在河南,若是在京中,高家哪有她一席之地!
母女二人在這嘰嘰逼逼,高世曼自是不知道,她正與錢道益到了稻香樓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