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便於考生儘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卷時,貢院:提供了一份座號便覽,上面標明各字號號舍所在的方位。 李塵按照指引,到了第九排,站在甬道往裡一看,只見七八十間號舍排成一條向南的長巷,在巷口有柵門,把守的兵丁覈對姓名後,才放李塵進去。 李塵見巷寬不足五尺,卻十分的長,頗似民居中的衚衕。每間號舍外都有一名軍丁看守……事實上,閱卷官和監場官,都不直接到考巷中巡場,具體負責監考的,竟是這些目不識丁的軍士。這是因爲一來沒有那麼多的監考官,二來也可以防止監考官與考生串通。 實際上,這種一對一監考也確實沒什麼難度,只要禁止講問、禁止串座,禁止交換試卷便可以了。
考巷中還配備了數個裝滿水的大缸,主要作用是用來滅火和供考生飲用。 李塵往深處一看,在號舍的末尾見到了廁所,便收回目光,找到第七間號舍,果然如徐渭他們所說一般,三面有牆,南面敞開,並沒有門,大小很像後世火車上的廁所,可想那小號該是怎樣的情形。 李塵伸手去掀嵌在磚託中的號板,便抹了一手的灰,定睛一看,只見號舍裡面密佈着蜘蛛落網,地上也積了厚厚一層塵。方纔他進來貢院,見到處乾乾淨淨,地上也撒了水,還高興一陣子,卻不料人家只掃了掃街道,個人衛生還得個人搞。 這根本沒法考試啊!不得已,只有挽起袖子打來水,把號舍清掃出來再說……當然不止是他,號巷裡的其餘考生,也在進行大掃除……清掃號舍時,李塵見牆壁上寫着不少前輩的留言,諸如某某某於某某年在此考試之類,也有些諸如‘扇子有風涼,吉日到考房,八月中秋節,頭中解元郎。”之類的歪詩,但最讓他驚訝地,卻是題在極隱蔽處的一行小字——餘姚王守仁壬子年試於此。 李塵使勁揉揉眼睛,確定沒有見鬼,他怎麼也無法想象,這裡竟是那位聖賢奮鬥過的地方。再看下面,還有近二百年來年的幾十位考生寫得膜拜之詞,李塵這才相信,在一個二百年以前,聖人也曾經在此打掃衛生……心裡不由平衡許多。 等把號舍徹底清掃出來。已經是夕陽西下了。李塵不由暗罵一聲:“三天過去一天。連考卷都沒打開呢。”便索性明天再說。將卷子直接塞進卷袋中。準備做飯吃飯……因爲卷子不能有絲毫地損壞。更不能被淋溼或弄髒。所以要將其裝在中間夾有油紙、可以防潮和防溼地卷袋中。 李塵從考箱中取出袖珍地小鍋爐。端到號巷中去。號舍實在太小。所有人想要做飯。都得到這四尺寬地小巷中來。但當他出來忙活時。考巷裡卻幾乎沒幾個人。 因爲從進大門開始。沒有任何隨從可以跟着。搬考箱也好、掃考舍也罷。一切都得由這些手無縛雞之力地書生獨自完成。恐怕終很多人一生。也只有在此時才能體會到什麼叫‘勞其筋骨’。一個個早累得筋疲力盡,連飯都不想吃……當然懶得做地可能性更大。 當然,不會做飯地可能性也很大,書生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地,做出地熱食也許比冷食還要傷身體。 在這樣地環境下,真地不只是比才學,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搞得上吐下瀉、頭暈腦脹、怎麼能寫出取悅考官地好文章呢? 但人家李塵打小就會做飯,而且色香味俱全,在這裡就可以在這種時候,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所以說光讀書,不幫着父母做家務,不堅持鍛鍊身體是不行地。 熬一鍋粘稠的粳米粥,再將帶來地麻花掰碎,盛在碗裡,接着將米粥澆在上面,麻花的焦脆和熱粥的香軟便摻和在一起,香噴噴引人側目。 就着小菜和別人羨慕的眼神連吃了兩大碗粥,李塵感覺無論身心都舒坦多了,便回到號舍,在極其有 內活動身子,等着消化差不多了就睡覺……貢院燭,今天他不準備浪費了。 這個策略是對的,因爲他昨晚沒睡好,今日又折騰了一整天,就算想要抓緊時間,腦子也不轉了,還不如睡好覺養足精神,明日再開始答題呢。 等感覺差不多了,他便將號板鋪好,置上被褥,打開驅蚊子的藥,鑽進被窩裡禱告一聲:“陽明公可千萬別來找我。”便呼呼大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可真爽,陽明公也識趣沒來打擾,結果便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伸個懶腰,待看到監場的軍士,這纔想起是在貢院裡。 他見那軍士一臉的欽佩,看看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不由老臉一紅,趕緊收拾起被褥,拿鍋出去下了把麪條,還不忘荷包兩個雞蛋……那監場軍士不禁暗暗鄙夷道:‘吃了睡睡了吃,空有一副好皮囊,原來塞得卻是稻草。’ 李塵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鄙夷了,嚐了嚐麪條有點淡,便加了點醬油,果然可口許多。
直到吃飽喝足刷出碗,又把號板擦乾淨,他才慢悠悠的坐回去,終於打開卷袋,拿出考題卷和答題捲來。 考題卷裝在個密封的信封裡,打開後便是三道四書題和五經題二十道。當然不是全做,不然李塵也不會如此不慌不忙……四書題三道相當於必答題,五經題卻只需答其中一經,也就是四道題,也就是統共寫七篇文章。 當然也不是你看捲上哪一經的題簡單,便選哪一經,因爲在答題捲上,三天前就寫好了考生要選的是什麼。這當然不是貢院未卜先知,而是在考試前兩天,所有考生便去布政司衙門,把姓名、年甲、籍貫、三代姓名,以及準備考的一經報上去,由衙門印卷置簿,也就是把這些信息寫在答題捲上,用印記,然後給考生本人。 也是說,李塵他們是拿着答題捲來考試的,這樣就省卻了貢院現場分辨登記之苦。只需向所有人放同樣的草稿卷和試題卷,自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了。且考生們也不需要再填寫姓名了,上來便看題構思既可,倒也算是雙贏。 李塵選得是《春秋》四道題,但他已經知道,從很多年前,大比閱卷便形成只注重場試卷,尤其重視場的‘四書’義。只要‘四書’義的卷子被取中,考官對其他幾場的卷子,便不認真了。 所以他將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三道四書題上,盡善盡美了再考慮《春秋》的四道題。 審完四書題,李塵不得不承認,相較於童生試上那些驢脣不對馬嘴的截搭題,還是堂堂正正的大題更能檢驗一個人的才學。只見三道題的題目,句子和文意都十分完整。爲了防止混淆,還將整段都摘錄下來,只要背過四書的人,便會知道這是哪裡的段落,完全免去了猜題之苦。 簡單看過三道題之後,李塵便全心投入進去,專注的相題認題,對題之賓主輕重,前按後段的關係把握得十分準確,才下筆切題。認題既真,故縱筆所及,無不合節。雖未嘗務爲新奇,然其文章與題目紋絲合縫,堂堂正正,皆本古文法脈,字字明古聖賢之韻,洋紆折有大家之風,卓然於庸碌諸生。 三道題做好了,已經是翌日中午。李塵又用半天時間,將四道經義題做了出來,雖然用心程度無法與四書題相比,但他畢竟水平太高,一樣做的理真法老,花團錦簇,沒有點蠟燭便交了卷。 等到交上卷子出來,人已經透支了,也不回西溪了,便徑直往有間酒樓去了,到了酒樓草草用點東西,李塵便去洗澡,讓溫水一泡,竟斜倚在浴桶裡上睡着了……
第二章 鮮花安慰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