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種鐵觀音植株爲灌木型,樹勢披展,枝條斜生,葉片水平狀着生。葉形橢圓,葉色濃綠光潤,嫩芽紫紅色。劉青這一看這茶樹正是如此,不禁歡喜得叫了起來:“太好了,就是它。”
“這就是你說的鐵觀音茶樹?”陸寶成和李植顧不得勞累,走上去對着那株茶樹看了又看。
“爲何叫鐵觀音?”李植問。
“因爲它製出來的茶味香色美,形沉似鐵,美如觀音。”劉青說完,圍着那兩株茶樹轉了一圈,掏出匕首來,選了一些生長健壯、一葉帶一個腋芽、一個節間的枝穗,小心地削下來,對周子冽道:“弄些溼泥包住根部。”她自己則開始採茶。
鐵觀音茶的採摘跟綠茶不同,不是採摘非常幼嫩的芽葉,而是採摘成熟新梢的2—3葉,俗稱“開面採。
將面前的兩株茶樹採完,爲了保持樹苗和茶芽的新鮮,劉青便不再貪心,道:“回去吧。”在衆人轉身的時候,悄悄將放在竹簍裡的茶葉放進了芥子裡。
一行人走走停停,又在山裡住了一夜,終於在進山的第三天回到了村裡。
一回到村裡陸寶成和李植已累得不願動彈了,草草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而劉青和周子冽兩人則跟兩位老伯馬不停蹄地找合適的地方種茶樹。下山的時候大家就已講好,鐵觀音茶樹的種植就承包給兩位老伯了,他們會隔段時間進山去,適時地剪下山上的茶樹枝穗回村裡來進行種植。
在進山之前就陸寶成託了村裡人到安溪送信。讓製茶師傅到村裡來。所以在教會兩位老伯扦插茶樹之後,劉青和周子冽便回到村裡。開始教製茶師傅制鐵觀音。
鐵觀音的鮮葉放在芥子裡雖已有差不多兩天的時間了,但還比較新鮮完整。鐵觀音屬半發酵茶。先要進行涼青、曬青和搖青。搖青是製作鐵觀音的重要工序,通過搖籠旋轉,葉片之間產生碰撞,葉片邊緣形成擦傷,從而卻激活了芽葉內部酶的分解,產生一種獨特的香氣。就這樣轉轉停停、停停轉轉,直到茶香自然釋放,香氣濃郁時,再進行剎青、揉捻和包揉。茶葉捲縮成顆粒後再進行文火焙乾,最後還要經過篩分、揀剔,製成成茶。
從製茶的廚房出來,已是半夜了,四野俱寂。劉青饒是有功夫在身,這邊勞累了整整四天,也有些吃不消。
周子冽走過來道:“我已在你房裡放了熱水,趕緊去洗吧。洗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別那麼早起牀。”
“好。”劉青走過去。抱了抱他。這麼多天來,周子冽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除了爲她分擔很多事情,還在生活上照顧她。讓劉青一直覺得心裡暖暖的。
其實最打動人心的愛戀,不是驚天動地的誓言,而是這一舉一動點點滴滴的體貼關心。
劉青回房洗了個頭和澡。周子冽又進房去幫她弄乾頭髮,將水端了出去。劉青便趴在牀上不願動了。
這一覺香甜,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九點鐘。劉青才起牀。
“子衿,這茶實在是太妙了!”陸寶成和李植昨天睡得早,所以這時已經起牀了。兩人看茶已制好,忍不住一人沏了一杯坐在院子裡品嚐起來。
“那是自然。‘未嘗甘露味,先聞聖妙香’。回甘帶蜜,韻味無窮。這就是獨特的‘觀音韻’。而且這茶香氣濃郁持久,有‘七泡有餘香’之譽。現在這茶還不好,放上一段時間,味道還更佳。”劉青笑道。鐵觀音,這是她上輩子最喜歡的茶。
“喝這茶本已覺妙不過此,現在聽子衿論茶才知其中真妙。”李植嘆惜道。
“洗漱吃早餐吧。”周子冽聽到劉青的說話聲,早已從房裡出來,舀了水遞給她。
劉青衝他一笑:“你什麼時候起的?”
“半個時辰前。”
待劉青吃過早餐,大家又去看了一下昨天種下的茶樹,便騎馬回了安溪縣城。
“大哥,武夷山那邊真的買不到茶園麼?”晚上吃飯的時候,劉青問陸寶成。
陸寶成搖搖頭:“沒辦法。周公子估計也瞭解情況的,那裡可是朝庭制貢茶的地方,我們想要伸隻手進去,實在是太難了。”
劉青笑道:“我也就這麼一問而已。咱們有這麼多茶也夠了,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好,實在沒有必要跟朝庭牽扯太多。”
“小妹說得極是。”陸寶成點點頭。
劉青卻暗地裡嘆息一聲。她話是這麼說,可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烏龍茶的精品,當屬武夷巖茶。武夷巖茶也是現代時賣到天價的最貴的茶。此茶未經窨花,茶湯卻有濃郁的鮮花香,飲時甘馨可口,回味無究。所以劉青制了那麼多的茶,卻獨獨少了這一樣,她的心裡着實遺憾。
但她也知道,武夷山所產的茶在唐朝時就名聲大振,被美稱爲“晚甘候”;宋、元時便爲“貢品”,元朝的朝庭更是在那裡設了焙茶局,稱之爲“御茶園”,這茶園到了明朝仍爲貢茶基地。劉青是一個遇上朝庭就繞道走的人,這武夷巖茶雖然珍妙,但她也知道人之一生最該戒貪。在這短短的兩三年裡,她已將此後幾百年的好茶都創制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執着於這武夷巖茶就太過份太貪心了。
“你們什麼時候回南昌?”劉青又問。
“你什麼時候走?”陸寶成不答反問,“一起走吧。往南昌方向回去,跟周公子在南昌住一段時間。”
“不了。”劉青搖搖頭。南昌住着朱權,她既明知朱權心裡裝着自己,便不願再去攪起他心中的漣漪;她也不想讓周子冽不痛快。“我跟周子冽在這裡再住一兩天就回桂林了。”
“在這兒再住一段時間吧。”周子冽忽然開口。
“爲什麼?”
“你這段時間挺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周子冽道。
“不累。以前都是這樣跑的,習慣了。”劉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她的功夫,休息一兩天完全可以啓程了。周子冽這一路來都僅是陪着她,行程什麼的都由她作主。現在他爲什麼想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呢?莫非他有事?
“子衿。”陸寶成進了房拿出一張紙來,“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籤個名字。”
劉青接過一看,原來是一份烏龍茶的分成契約。她仔細看了一下,擡頭問道:“怎麼我六成,你們四成?”
“大哥以前不知道你製茶原來這麼辛苦,委曲你了。現在既知,萬沒有佔小妹便宜的道理,你六我四,正合理。”
劉青笑起來:“雖說人工管理什麼的都歸到成本里面,但管這麼一大攤事,也挺讓人操心的。我只辛苦這一趟,往後可都是你的事。還是按原來的,你六我四就。只以後別怪小妹不做事光拿錢就成。”說完也不顧陸寶成反對,去房裡拿了紙重新謄抄了一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可不佔這便宜。
陸寶成拗不過她,只得作罷。心裡想着,到劉青成親時再彌補罷。他簽完字,道:“那我們就後日啓程回南昌了。家裡一大堆事,出來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
“回去我便成親了,多謝小妹送給我的禮物。”一直沒作聲的李植開口道,“我真心祝福小妹跟周公子能百年好合。”這幾天周子冽爲劉青所做的點點滴滴,李植都看在眼裡,他自問自己做不到也沒有能力做到周子冽那一步,所以這一趟,他也算是徹底打開了心結,決定祝福劉青之餘,也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謝謝。”劉青聽到李植這話,很是開心。
“少爺,外面來了一個人自稱張季的人,說要找周子冽公子。”一個小廝進來稟道。
“哦?”周子冽一聽這名字,眉頭一挑,“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大個子的漢子跟着小廝進來,一見周子冽就單膝跪下:“張季見過主子。”
周子冽端坐在那裡並未動,輕輕點了點頭:“起來吧。吃飯了沒有?”他身上忽然迸發的那種上位者的威嚴,讓劉青恍惚覺得像是朱權坐在那裡一般。
“還未來得及。”張季乾脆利落地從地上起來,回答道。
周子冽轉頭對那小廝道:“讓人備飯。”站起來對陸寶成和李植拱了拱手:“先失陪一下。”轉過頭來看了劉青一眼,便對張季道:“跟我來。”
“是。”張季跟着周子冽進了後院。
“小妹,周公子是何身份?怎麼看上去不像一般人?”陸寶成看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不禁好奇地問。
“呵,我從十一歲認識他,就只知道他是知府公子。不過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他在我眼裡就只是周子冽。”劉青雖然也奇怪,但自然知道周子冽的身份跟他一直沒講的身世有關。不過她知道他的仇人死了,他不會再去復仇,這便夠了。想起他在小木屋裡浮現出來的那種蒼涼,她一直沒問他的身世。
既是傷心的舊事,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