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柳三升算是看明白這張氏的來意了,原來是看上那塊種番瓜的地了!
柳三當場便提出了質疑:“娘,那塊地可是您當年分給我的,怎麼能——”
“我哪裡分給你了!”張氏將那柺杖一剁,厲聲道:“當年那地可是分給你大哥的,因爲那塊地不適合種辣椒,你大哥才讓給你種幾年的,別不識擡舉!你種了這幾年,也該是還回來的時候了。”
不管柳三願不願意,她直接登堂入室就直接拿走了地契,柳三忙去阻攔,但見柳三升將她攔住了,道:“爹,算了,那塊地就算是還給大伯了吧。”
但她還是攔住了張氏,心平氣和地道:“奶奶,當初您分家的時候,可是隻分了這塊地給爹孃,現在說這地也不是分給爹孃了,那意思就是說,當年,您一分地也沒分給爹孃,是這個道理吧?”
“胡說,哪裡沒分給他,要是沒分地給他,他能活這麼多年?”張氏一口否決。
“呵呵,奶奶說的哪裡話,村裡人都是知道的,那幾塊地是分給爹孃的,現在一種出了番瓜,您就着急着要奪了地去,這事情,要是讓村裡的老人知道了,您怕是沒處說理,”她又道:“不如這樣吧,您將大伯家靠近溪邊的那幾塊地讓給我家吧,當時交換了。”
柳三知道那幾塊地,但是那幾塊地完全沒有那塊番瓜地大啊,那地經過了二狗子的開墾,可是擴大了好多,這兩塊地交換,虧了!
“想得美,那地可是快肥地!”張氏可算是將老臉都豁出去了。
柳三升將胳膊一抱:“那奶奶想要這塊地也不是這麼幹淨的,我馬上去找村長說理去,看誰對誰錯!”
張氏想着,溪邊的那幾塊地種出來的是菜,可是番瓜地種出來的可是雪花銀啊!而且番瓜地面積還是那菜地的兩倍。
便也道:“好好好,就依你們的,老大不小還來吃我這老婆子的底,不得好死。”
她回去之後,還真是怕柳三升將這事情鬧大了,讓柳成秋送來了那溪邊菜地地契。
柳三哀嘆了一聲,面對着撒潑的老孃完全一點辦法都沒有,可轉念一想,現在柳三升有錢了,不缺那一塊地。
張氏喜滋滋地拿了地契回去,逢人便說那地是塊寶,天底下只有那塊地能長出番瓜來!別的土根本養不活。
又到處亂竄說了柳三升好些壞話,那幾塊大沙地也成了柳大家的了,柳三升卻是一點都不在乎的模樣。
百度上的資料表明,西瓜的重茬期是三四年,所謂的重茬期便是作物生長將土地裡的養分都吸收了,得要過個幾年土地的養分才能慢慢回來,現代的菜種經過改良,可是多多少少地克服重茬,但是這古代卻不行,也就是說那塊地三四年內都種不出好番瓜了,他們拿了也是沒用,且她現在她也不缺那塊地。
柳大一家以爲得了寶了,錢也不要了,歡歡喜喜地迎小妾,還準備明年就買番瓜種子來種,也大賺一把,柳三升卻天天往村長那處跑。
她道出了自己要在蘿村大規模種植番瓜和蘿蔔的意思,而且還有各種各樣的設想,終於將村長給說服了,村長也積極地聯繫各位鄉鄰,準備那村民大會的事情。
但現在柳大納妾在即,是村裡最大的事情了,這鄉下人不比那城裡人,娶個小妾都是趁着天黑從後門送進去。
這是村裡頭一遭,柳大有心弄熱鬧了,顯示自己的財力,要準備擺酒席,鄉鄰們每家都要出人來幫忙置辦酒席,有菜的人家還要出點菜來吃,衆多的鄉鄰們一道忙碌,將那酒席操辦得有聲有色的。
柳大納妾那日,柳大家異常熱鬧,簡直張燈結綵,張氏笑得合不攏嘴。
二狗子卻被柳三升一大早地發配出去了。
“二狗,早點回來吃飯。”柳三升遠遠地對他揮手,二狗子揹着一大揹簍的番瓜去了鎮上,送給鎮上的吉祥酒樓,讓吉祥酒樓的給衛瑾送去,這是最後一批番瓜了,自然是不忘記衛瑾的好處。
而柳三升則是要留在家中等着看柳大納妾的熱鬧。
二狗子揹着番瓜,腳步輕快,想着儘快送完東西回家去吃酒席,但未料纔出村,剛走到那僻靜之處,他突然一聲冷喝:“暗中之人,出來!”
兩個人影從樹叢後面跳了出來,以風馳電掣地速度一左一右抱住二狗子的大腿就嚎開了。
“爺,屬下終於找到你了!”
“屬下找得您好苦啊!”
……
二狗子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柳三升是不知道的,她此時正在那柳大的宴席之上,磕着瓜子跟一羣大姑娘小媳婦談天說地,說那番瓜的事情。
那地已經被張氏給收了,地裡還有幾個番瓜也全被柳大家的摘了回來,在家放着,也捨不得拿出來吃。
“三升,你賣番瓜賣了多少錢啊,我可是看見你一天就進賬了大把大把的銀票,想必百八十兩有吧!”
“那番瓜在其他的地裡能長嗎?真的像你家奶奶說的,只有那一塊地能長嗎?”
“你奶奶那天說是菩薩保佑,那地才能長出番瓜來,我們的地沒有菩薩保佑種不出番瓜來,是不是真的?”
……
可憐這鄉鄰們,很多連銀票都沒見過,平日裡有幾個銅板傍身都是不錯了,柳三升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對衆人耐心地道:“那番瓜肯定是哪裡的地都能長出來的,沙地裡長出來的最好吃,我準備明年擴大種植規模,租你們的地來種番瓜,你們要是肯租,我就付租金,你們要是肯賣,我就一次性付清全款,要是肯幫我種番瓜,我還要給工錢。”
“啊!租我們的地?那我們不是就成了地主了!”
“你會教我們怎麼種番瓜嗎?”
“番瓜好種嗎?”
對於他們的問題,柳三升都一一解答了,她將自己的設想簡單地說了一番,很多鄉鄰當場就表示同意要租地甚至是賣地,反正那沙地也是種不出什麼好東西來。
正說得熱鬧,張氏跺着柺杖從後面來了:“你們的地哪裡能種出番瓜來!只有我家的地能種!”
衆多的鄉鄰懶得跟張老太太拉扯,便散去了,張氏用柺杖指指柳三升:“吃我們柳家的飯,就要守我們柳家的規矩,柳家可不養吃裡扒外的閒人,那種番瓜是我們柳家的秘方,怎麼能隨便的告訴別人。”
柳三升動動嘴巴,什麼都沒說,她本想好心地告訴這老太太,那林招弟前幾日去鎮上的成衣店做了三件衣服,料子好的給了她孃家二老,料子次的此時就穿在張氏的身上。
她也自是退開了。
今日是柳家的大日子,來了不少親戚朋友,林招弟孃家人和林盼弟一家人都來了。
那負心漢王朝也來了,與蘇鸞鳳一個照面,蘇鸞鳳似乎是未曾見到他,擦肩而過,王朝心有不甘,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真是不好。
林盼弟就是見不得蘇鸞鳳好,上前就攔住蘇鸞鳳要奚落奚落。
“這不是蘇氏嗎?在這鄉下活得可好?想你從前也算是個大家閨秀,在我王家也未曾虧待你,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你自己不知好歹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活該了,瞧這手,離開了我王家都粗了好多,瞧這臉,嘖嘖,怎麼看着像是老了幾分了。”
蘇鸞鳳只是低聲問候道:“原來是王夫人。”
林盼弟眉飛色舞,又道:“這可是人家納妾,你這麼一個破鞋在這裡實在是礙眼,我好意提醒你,莫攪合了別人的婚事,落得在這鄉野都呆不下去。”
蘇鸞鳳還是未曾說話,但面上不見半點的膽怯,淡然無比,昂首挺胸,着實令林盼弟心中不爽。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翠色的襦裙,外罩綠色的大袖衫,顯出了幾分從未有過的韻味,那本來便是美麗無比的臉蛋化上了幾分淡妝,越發光彩奪目,她淡淡地道:“這村中並無下堂婦便不能入席的風俗。”
林盼弟笑得異常囂張:“這下堂婦便就不該出來,實在是傷風敗俗,我要是你,我早就一頭撞牆死了。”
“喲,這不是王夫人嗎?”柳三升磕着瓜子從一邊來了,逮着那林盼弟便開始誇讚了:“王夫人這衣服料子,是縣城裡最好的那家鳳還巢錦緞莊的吧!還有這頭飾,可是明翠閣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啊!王夫人真是氣派!”
聽柳三升這般誇讚自己,林盼弟尾巴都上天了,摸摸鬢邊的那一套首飾,道:“你這丫頭有眼光,我這首飾是縣城最好的明翠閣裡的,衣服料子也正是鳳還巢錦緞莊的。”
柳三升磕着瓜子,道:“也只有那兩家的東西纔有這般的氣派,我看這料子,應該是鳳還巢的二等貨,一丈就要好幾兩銀子,您這一身起碼也得十來兩銀子吧,還有這首飾,我看也要十幾兩,真是氣派,氣派!”
被柳三升這般誇,林盼弟尾巴翹高得都要捅破天了,道:“想不到你這丫頭還真是有見識,不過這料子可是頂貴了,你們這些鄉下丫頭恐怕見都沒見過。”
蘇鸞鳳嗤笑了一聲,不曾言語。
柳三升道:“說來也巧,那日鳳還巢的老闆請了我去他們店裡,我見他們店中的綢緞分了好幾個等級,您這二等算是上好的,店中還有少量一等貨的,那只有城裡最頂尖的富貴人家才穿得上,老闆還給我看了特等的綢緞,嘖嘖,那特等的絲綢只有首富王老爺這等富豪才穿得上,我與那老闆誇讚了幾句,他二話不說,便送了幾匹與我。”
林盼弟一愣,那鳳還巢的一等和特等她都是見過的,但買不起。
見柳三升又道:“我拿了那布匹,去了陳氏成衣店,那可是縣城裡最好的成衣店啊,進了店,老闆二話不說就指派了寧山縣最好的裁縫師傅來給我做了幾身衣服,您瞧瞧,就是我身上穿的這一身,”她晃晃那衣服,又道:“我就不給您摸了,您這雙粗手一摸,怕是就摸壞了,怕是你王家傾家蕩產都賠不起!”
她將那‘傾家蕩產’四字咬得重了幾分,幾乎是從牙縫裡賽出來的,林盼弟的神色變得異常慘淡,被柳三升的話奚落得上下不是人,方纔的底氣一下子便沒了。
柳三升又指指蘇鸞鳳的衣服道:“那也是鳳還巢同一批特級綢緞做出來的,我給全家人都做了一身,鸞鳳姐姐這一身是最好看的,還有那頭上的髮釵,還是縣令大人的正房夫人相贈的,夫人當時拉着鸞鳳姐姐的手可是喜歡了,還道誰家不長眼又下不出蛋的王八蛋,這麼好的媳婦兒都捨得休,要是他的兒子未曾娶妻,就娶鸞鳳姐姐過門。”
那林盼弟看了看蘇鸞鳳和柳三升那一身的綾羅綢緞,狠狠地揉捏着帕子,卻實在找不到話來反駁柳三升那明晃晃的炫富。
那一直在不遠處觀望的王朝眼見着自己母親受奚落了,忙出來怒斥那蘇鸞鳳道:“蘇氏,你好歹也是我王家的下堂之婦,見到我王家人便該低聲下氣,不要太囂張!”
聽見這話,蘇鸞鳳笑而不語,但聽得柳三升低頭把玩着自己那金貴的金鑲玉戒指,淡然道:“真不知道某些王八蛋哪裡來這麼強的優越感,要錢沒錢要功名沒功名,只敢來我們這鄉野之中耍耍威風,進了城,見了城裡的老爺,連個耗子都算不上,一輩子下不出蛋的土鱉!”
“你——”林盼弟氣極,回道:“好歹我王家良田幾十畝,可不是你這小小的商女能看低的。”
柳三升聳聳肩,未曾言語。
林盼弟和王朝才怒氣衝衝地離去了。
見她走了,柳三升對蘇鸞鳳道:“我們現在是土豪,對待這種有點錢尾巴就上天的人,就該這麼整。”
蘇鸞鳳用袖子遮脣一笑,儀態萬千。
兩人正說着話,見柳蓉朝自己走來,這柳蓉很少出門,柳三升來柳家這麼長時間也很少與她說話。
這人自帶了一種高傲之感,總覺得和這些鄉野之人說話是辱沒了她的身份。
此時卻見她妝點精緻,竟然柔聲對柳三升道:“三升,你與衛老闆時常來往,今日衛老闆可曾會來。”
柳三升心一動,但見柳蓉笑顏如花,打扮得異常的美麗,心中瞭然。
原來這廝是看上了衛瑾了。
的確,那衛瑾年輕俊美,爲人沉穩,且有能力,如今吉祥酒樓的生意非同尋常,聽說求親的把衛家的大門都踏破了好幾遭了,衛瑾正是事業上升期,還未曾開始考慮終身大事,不少待字閨中的姑娘可是急紅了眼了。
她悠悠地道:“那可說不準了,城中的生意太忙了,衛老闆可能是走不開了,正好我讓二狗子去鎮上吉祥酒樓送些東西,可能指不定一會兒二狗子回來的時候,衛老闆就來了。”
柳蓉一喜,眉眼彎了彎,轉身便入了房中。
柳三升自和蘇鸞鳳說話,其實那衛瑾是不會來了,柳大給他送了請柬的,本來看在柳三升的份上,這柳家的大事衛瑾是要來的,但吉祥酒樓正在上升期,他無暇分身,這幾日便去了涼州城之中考察,準備要在那處開幾個分店。
二狗子去鎮上,一是給衛瑾帶最後的一批番瓜去,二是去拿衛瑾的那份禮,人不來,禮還是得來的。
那柳蓉是要失望了。
正說着話,聽見席間傳來了爭吵聲,柳三升忙過去看,原來是王家人了。
這寧山縣之中,王姓李姓的特別多,這王家是那王小蓮的孃家,王二牛那一羣賴子,此時領着幾個壯丁,坐在柳二家要擺席的桌子上,一臉混相就是不下來。
“你這賴子,你給我下來,今天是我們柳家的大日子,你要是敢搗亂,我跟你沒完!”張氏甩着柺棍,惡狠狠地罵道。
王二牛可是不管什麼喜不喜事,就是看準了今天是喜事纔來鬧,此時他雙手一抱,傲然道:“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十兩銀子,我就不走!”
“我哪裡有十兩銀子,你給我下來!”張氏甩着柺棍去打那王二牛,王二牛一把握住那柺棍,道:“我可是聽說了,你們家的老三今年種瓜賣了不少銀子,你家裡有大把大把的雪花銀,怎麼可能沒十兩?親家母還是快點交出來吧,你兒子還要納妾,怕是耽誤了好時辰了!”
原來是王二牛得了風聲來要錢了,見那場景,可是把衆人樂了,紛紛抓了幾把瓜子,圍着看熱鬧。
張氏咬牙切齒地道:“那是老三家的,老三那忘恩負義的東西,賣的瓜一分錢沒落到我手上,你要錢,問他要去!”
王二牛可是不信,還笑得奸:“親家母,咱們誰跟誰,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家老三有點銀子不都是落到你手裡嗎,快快交出來吧!”
張氏氣得橫肉顫抖,用枯槁的手指着那王二牛,“王二牛,你遲早天打雷劈!”
“親家母這是說哪裡話,我家女兒沒要你們柳家一分彩禮錢就來伺候你家老三這麼多年,您現在是有錢了,補上那彩禮錢也是理所應當,怎麼還敢說這天打雷劈的話來,快快拿錢,誤了你家老大納妾可就是不好了。”
那圍觀的衆多的鄉鄰們也是慫恿,“老太太,你們家這麼有錢,就拿給他幾兩銀子又如何!”
“快快,一會兒小媳婦就要來了,別讓人家看笑話了。”
今日貴客不少,有那王朝家人,柳大的面子可是傷了,最終沒辦法,掏了十兩銀子給那王二牛,王二牛樂呵呵地下了桌子。
今日是家中的大喜日子,張氏也沒罵了,氣呼呼地回了房去。
此時,鞭炮響得通天,一行人擁着一頂滑竿從村外來了。
“來咯!”
小孩兒們一路追出去,只看見那滑竿之上的女子一身粉紅色衣衫,蓋着蓋頭,據說是個才二八的姑娘,家裡不富裕,才送來做小妾。
柳三升也跟着去看熱鬧了。
正家中看熱鬧的時候,二狗子正被兩個灰頭土臉的青年死死地抱住大腿,二狗子臉色未變,費力地挪動着步子往前走,那兩人還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一路拖動,在那大路之上都拖出了兩道印子來。
“我說過,我已經不是你們的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種田的普通人!”二狗子面色異常冷峻,三狗子停在他的肩膀之上,無可奈何地看着那死賴着的兩人。
“爺您當初被追殺之際我們失散了,屬下兩人在蒼洱國尋了許久也未曾尋到你的蹤跡,好不容易郡王透露了一些,才找到您,我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絕對不可以丟下我們!”
“你當普通人,我們也當普通人,你種田,我們也要種田,求您不要丟下我們!”
兩個大男人,死皮賴臉地抱着二狗子的大腿一頓痛哭。
二狗子憤怒:“我說過現在以後都不需要你們,你們武藝高強,生路多,自去尋生路!”
“主子,我們是您自小培養的,在你身邊伺候慣了,離了您我們活不了!”
“您就收了我們回去挑大糞吧!”
正此時,那三人異口同聲地道:“有人!”
咻——
咻——
那方纔還死死抱着二狗子大腿的男人瞬間便消失在這路上,隱入了一邊的樹林之中,樹葉子在威風之中一陣晃動,再也尋不着裡面的人影,真正來無影去無蹤。
對於他們的身手,二狗子還是十分自自信的,畢竟是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
當初被追殺之際,他們一同逃入了蒼洱國,二狗子身邊的死衛暗衛一個個被殺,他們是最後兩個,最終也雙雙墜下了懸崖,本以爲他們是死了,沒想到現在突然蹦出來了。
他們的忠心不必懷疑,但是確實是不需要他們了。
二狗子走了幾步,便看見前方拐彎幾人匆匆地出現了。
“咦,二狗你不去吃酒,怎麼往外走啊?”那人問道,原來是蘿村的鄉鄰。
二狗道:“我去鎮上送點東西,送完了我就回來了。”
“那可要早點回來,別誤了吃酒。”
二狗子點點頭,那鄉鄰們也走了,等那鄉鄰身形一消失,二狗子只感覺身邊兩道混合着松樹味道的疾風撲來,大腿又被人給死死地抱住了。
“自您失蹤,屬下兩人到處躲藏太子的人馬,一邊還找您,不敢暴露身份,只有您的小表弟郡王爺敢收留我們,敢幫我們。”
“半個多月前郡王爺回京透露了您的行蹤,我們快馬加鞭秘密趕來,在這村落外面已經等了好幾天了,可是您身邊一直有人,我們不敢現身。”
“主子,您今日若不收了屬下,屬下等立刻便死在你面前,您想普通人,這人命官司你是逃不掉了!”
二狗子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曾經冷血的他認爲這般的暗位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觀念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道:“你們起來吧,我不趕你們走便是了。”
那兩人擦擦眼淚跪在二狗子面前。
“南極。”
“屬下在!”
“北極!”
“屬下在。”
這南極北極是二狗子從小乞兒之中發掘出來的人才,從小一直培養,武藝過人,爲他的暗衛首領,是一對兄弟,長得異常相似,記憶之中的他們本是武藝絕頂雄姿英發,可是現在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分明就是連個逢頭垢面的乞丐,亂髮之旁、碎衣之上,全是這樹林之中的樹葉草屑雜碎,也不知道是在這樹林之中潛伏了多久了。
這一段時間他出入都是隨着柳三升的,他們實在是找不到機會現身相認,便一直在暗中潛伏着。
可憐這兩人,不僅是風塵僕僕逢頭垢面,還瘦得跟猴兒似的,二狗子搖搖頭,將他們二人扶起,道:“你們現在與我一道去了,實在是惹眼,這樣吧,我給你們一些銀兩,你們去鎮上先住着,等過幾日,我便想辦法將你們弄進村來。”
南極北極驚喜,紛紛點頭,一點不擔心他跑了,跑得了人,跑不掉村子!
二狗子又拿出了柳三升給自己的吃食,又拿出了兩個番瓜來給他們,讓他們躲在那樹林之中吃了再去鎮上,莫讓人看見了他們是認識的。
兩人聽了話,欣喜若狂地奔入了樹林之中隱藏了身形便開始狼吞虎嚥的吃東西,也不知道是餓了多久了。
二狗子還是一個人揹着番瓜去了鎮上,去吉祥酒樓交了番瓜,拿了衛瑾的隨禮,出了吉祥酒樓便看見街邊兩個小乞丐正偷偷地看着他,正是南極北極。
南極北極尋了個人跡罕至的破廟,將二狗子引了過去,在那破廟之中,二狗子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與他們說了。
“太子已經登基了,我們的所有人都被殺光了,爺,您難道真的不想再東山再起嗎?以您的威望,再起兵不難!”南極慫恿道。
二狗子搖搖頭,那雙眸之中有常人看不見的滄桑,“我八歲開始,便在母妃的指導之下培養自己的實力,如今十年了,我累了,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三人沉默了一番,二狗子才道:“我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以後也是普通人,若是跟了我,什麼功名利祿註定無緣,你們還要繼續跟嗎?”
“跟!”南極北極兩人異口同聲地道:“您種田一輩子,我們也種田一輩子,您是我們的主子,一輩子的主子!”
二狗子拍拍他們的肩膀,道:“以後也別叫我主子了。”
南極北極一陣思索之後,又是異口同聲地道:“是,頭兒!”
安排了南極北極在鎮上住下了,二狗子記着柳三升的話,不想誤了那酒席的時間,便匆匆地往家趕去,腦海之中卻是柳三升今日稍微打扮而出那美麗的模樣,纔看了沒幾眼就被打發出來了,一定得早點回去看個夠。
雖然那所謂的酒宴他也不怎麼想吃,但柳三升說了,一家人一定要聚齊,在她心目中,他和她是一家人。
家人,這個詞對於二狗子來說,早已經如此陌生。
他出生帝王之家,母親是別國公主,又是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對自己要求異常嚴格,記憶之中,似乎只有母親那嚴厲的面龐,毫無溫情可言。
爲了活下去,爲了登上高位,他必須捨棄很多東西!
母妃肆意殘害宮中其他嬪妃,因爲她公主身份,皇帝敢怒不敢言,最終,在皇帝的默許之下,皇后出手將母妃兵不血刃地除掉了。
金枝玉葉手段高超又能如何?終究是在別人的地盤之中,只道和親公主染病而死,就算是蒼洱國也沒有插手的立場。
親人,於他是一個如此遙遠的字眼。
但現在,卻似乎又近在眼前。
二狗子一身輕鬆,走得也是快,很快蘿村在望,卻見腳下的路,印上了許多馬蹄印,那馬蹄雜亂不已,似乎是不少的馬匹踏過之後留下的印記。
看見那馬蹄,二狗子臉色微變,那不像是村中該有的情景,這村中的有馬的人家也就柳二了,也沒有這麼多馬。
二狗子飛快地追了出去,卻見家的方向燃氣了沖天的濃煙!
頓時,他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慌感,飛奔而去,很快見到幾個狼狽的鄉民。
見到二狗子忙來道:“二狗,你快快歸家看看吧,聚雲山的土匪來家了,你家被燒了,錢被搶了,人也被抓走了!”
土匪!聚雲山的土匪!
蘿村這窮村子土匪一般是不會光顧的,但現在不同了,柳三升賣番瓜賺了錢了!
二狗子飛奔回來,遠遠地便看見他一直住的破房子被大火燒得通天燃,柳三在那一邊哭着,卻阻止不了,那破草屋很快就成了一片烏有,見到二狗子歸來,柳三依舊是雙目無神,看着那成一片烏有的家,口中喃喃,“沒了,都沒了。”
二狗子心急如焚,左右見不着其他人,狗子在一邊哭,柳夢和王小蓮也在那一處抱着哭泣,卻不見柳三升。
“三叔,三升呢?”
柳三抹了一把淚,哽咽道:“三升讓土匪捉走了,好大一幫土匪,搶錢搶人,村裡好些人被抓走了,二狗子啊,你腿腳快,快去報官吧,晚了他們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二狗子抽身便走,又見柳大家一片狼藉,賓客不見,張氏坐在門口罵罵咧咧,罵天罵地罵土匪,林招弟林盼弟柳蓉在一邊相擁而泣,酒宴被人搗毀了,柳大正在唉聲嘆氣,好好一場喜事,就這樣被人給砸了。
柳二家的抹着淚來對狗子道:“狗子,你對縣城上的熟,快去報官吧,成秋成鬆和三升都被抓走了,村裡被抓走了好些壯丁,晚了怕是人就沒了。”
現在唯有蘇鸞鳳還算是冷靜,道:“二狗,三升暫時沒有危險,我們將家中的零碎銀子都交了,他們抓了三升去,要我們五天之內拿五千兩銀子去換,她現在還是安全的,你速速去縣城報官。”
土匪不是傻子,他們肯定是不要銀票的,要的是真真實實的白銀,便將人搶了,要柳家人將銀票兌換成雪花銀去贖人。
二狗子不顧勞累扭頭便走,可惜了柳二家的馬全部都搶走了,只能用走的了。
“二狗師傅!”李大虎追來,他渾身是血,雙目赤紅哽咽着道:“我爹被土匪殺了,我要報仇!”
二狗子道:“你且在村中處理你爹的後事,我去報官,統領了人馬自去聚雲山給你爹報仇!”
李大虎道:“我跟你一起去報官,家中自有我大哥。”
容不得衆人有半絲的猶豫,二狗拍拍李大虎的肩膀,對他點點頭。
李大虎回身看了看那麻布遮體的自己死不瞑目的爹,再看看那正跪在一旁的自己的大哥。
“大虎,快去報官吧,爲咱爹報仇。”李家大哥道。
李大虎點點頭,摸了兩把淚,便跟着二狗子一道往村外跑去。
正跑着,後面追來了一個年輕後生:“我爹和我爺都讓土匪給害了,我也要跟你們去。”
那後生正是王家的,二狗子見過兩次了,他看見那王二牛的屍體也是擺在一邊,他剛從柳大那裡要了十兩銀子來,高高興興地揣兜裡,本想蹭頓酒席就回家的,未曾想土匪便突然縱馬闖入了村中,搶了糧食銀錢,他身上的錢財也被搜了個乾淨,那十兩銀子可是他的命,如何能甘心被搶,竟然不知死活地和那土匪爭執。
那可是聚雲山的土匪,殺人不過家常便飯,當場便將王二牛給捅了一刀,沒一會兒便氣絕身亡了。
那王家小子道:“他們殺了我爺爺,我爹的腿也給打斷了,我要給爺爺爹報仇。”
二狗子未曾多說話,道:“走。”
三人追了出去,村中此番可是遭了大難了,正是秋收之後,土匪來村中搶了糧食,搶了銀錢,還搶了不少壯丁去,柳家的成秋成田都被搶了。
卻唯獨搶了一個女眷柳三升。
二狗子心中明白,他們要的是錢,柳三升的價值可是比那些個壯丁大得多了,還有那王朝也被搶走了,好歹是個秀才,有些家底。
途中,二狗子得知那王家小子名叫王宏,此番爺爺被害了,爹被打短了腿,他也似乎一時之間便長大了不少,默默地跟在二狗子身後去了鎮上。
到了鎮上,二狗子直接便去買了三匹馬,三人騎了馬飛奔去了縣衙報官。
縣令孟海知曉了此事那是大驚失色,這幾日剛傳來了消息,聖上吃了寧山縣的番瓜,那是龍顏大悅,還特意賞了銀錢下來賞賜柳三升,讓她來年多種番瓜,只是消息到了賞錢未到。
她可是寧山縣的寶啊!
那聚雲山的土匪作亂由來已久,又神出鬼沒,孟海可是愁白了眉。
“如今如何是好,我看還是先按照土匪說的先將柳老闆贖回來再說。”孟海道,縣衙多次派人剿匪,但是那土匪確實是厲害,土匪窩的位置隱蔽兇險,易守難攻,完全無法。
而且若是冒險剿匪,柳三升還在他們手中,土匪撕票的話,那可就嚴重了!
二狗子聽完了孟海的顧慮之說便沉默了,氣氛異常沉悶,孟海幾乎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了,默默地擦了擦汗。
良久之後,聽二狗子道:“可有那些土匪詳細的資料。”
孟海道:“那聚雲山的土匪很是兇悍,總數大概有三百來人,都是兇悍至極,完全不講理法,其中有三個當家,大當家名喚過山豹,此人武藝高強,以一敵十,另外還有兩個當家也都是武藝高強。”
說罷,孟海看向二狗子。
二狗子蹙蹙眉頭,眼神卻左右一撇,對孟海道:“孟大人,三升是一定要救回來的,但也不能便宜了那幫土匪,我們便如此計劃……”
當晚,二狗子帶着李大虎王宏兩人,牽了馬去了柳三升在縣城之中的房產那處休息,明日便發兵去聚雲山。
在二狗子與孟海商議之後,便各自離去了,夜晚時分,縣衙的後門之中,便看見一個縣衙的衙役穿了一身便裝,藉着夜色悄悄地遁入了縣城之中一處商戶之中。
入了門之後,眼見着無人尾隨,裡面的商戶出來關了門。
房中有幾人,那便衣衙役道:“明日一早城門開了便速去轉告大當家的,那孟海和柳三升的家人預謀了半日,拿錢贖人是假,暗中派人準備拿下山寨是真,切勿中計。”
那商戶點點頭,房中還有幾人,都來問那衙役府中的情況,衙役將今日二狗子和孟海的計劃和盤托出。
那其中有一個青壯漢子笑道:“憑他們這點手段也想拿下山寨,簡直癡心妄想,明日我便上山將這事情說了,叫大當家的卸了那小娘們一條胳膊來,看他們還敢不將真金白銀乖乖的拿出來。”
衆人也覺得是,紛紛哈哈大笑,正說得熱鬧之時,一隻大老鼠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圍着衆人看了幾圈,畏畏縮縮地在房中跑動着,看了前門,看了後門,這小小的商戶每間房都被它摸了個遍,便又扭動着肥碩的身子擠了出去。
夜色之下,那門外三尊煞神寂靜而立,大老鼠停在領頭之人的手心裡,便開始手舞足蹈地演示那房中的情形……
此去聚雲山土匪窩得要一日的路程,第二日縣衙便派出了人來,裝了五千裡雪花銀往那聚雲山運去,這五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押運的人也有幾十個,大多數都是縣衙的衙役。
二狗子默默地擡着裝銀錢的箱子,走在隊伍的中間,他的身邊,還跟着李大虎和王宏兩人,見那兩人目露兇光,二狗子不禁低聲道:“小心,不要露了馬腳。”
兩人才平復了情緒,還有南極北極也被二狗子召集來了,這兩人是他的得力助手,今日缺了他們不行。
隊伍已經入了聚雲山之中,那幾十人都是十分緊張,特別是身負鉅款,而且這裡還是土匪窩。
聚雲山地處交通要道,是來往寧山縣的必要通道之一,此地山高林深,土匪聚集,不知道是劫了多少來往客商,爲此,許多人直接棄了這條道去繞遠路,或者是直接放棄了寧山縣,導致寧山縣的經濟這些年一直是萎靡不振,朝廷多次發兵剿匪也無法。
正走着,突聽一聲吆喝,從旁邊的密林之中跳出了幾十個人高馬大的土匪來,將這一行人挨個搜身之後,便押往了土匪窩裡。
二狗子不動聲色,默默地擡着銀箱與他們同行。
在山野密林之中轉了大概一日的時間,纔到了那土匪窩之中。
一路之上,二狗子看那附近的山色、地形,發現幾次的重合,這些土匪是在故意繞他們的遠路,實則隱藏那土匪窩的位置。
到了那土匪窩,衆人遠遠看見炊煙沖天,眼前一座好山,山清水秀,但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唯有一面能用鐵索橋通行,怎一個險峻了得!
土匪窩便在山巔之上,很是巨大,三面險峻,若是砍了那鐵索橋,無人能進,土匪退守,怕是無人能拿下這山頭。
加之衙門有內奸,想拿下這山頭還真是難!
二狗子不動聲色,隨着土匪到了那鐵索橋邊。
“你們留下,你們隨我進來!”
土匪嘍囉將那幾十人擋在了鐵索橋外面,趕押着擡銀兩的幾人上了鐵索橋往山寨之中去了。
擡銀子的正是二狗子北極連同李大虎四人,兩人擡銀,二狗子作爲柳家人走在前方,三人走在了那鐵索橋,低頭就看見那稀鬆的木板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腳踩在了那木板之上,吱嘎作響,似乎這木板很快便要碎裂,碎裂的後果就是幾人墜入懸崖,死不見屍。
三人嚇了一大跳,幾乎是挪不動步子的模樣,那衆多的土匪哈哈大笑。
“真是膽小如鼠!”
“連個娘們的膽子都比你們大,還敢進衙門當差,趁早回家吃奶去吧!”
二狗子幾人在膽戰心驚往前走的時候,一隻大老鼠靈活地攀着那鐵索,往山寨之中奔去。
而反觀那擡着銀箱的三人,似乎是嚇得腿軟了,走得異常的慢,旁邊又有土匪大笑:“哈哈哈!連個老鼠的膽子都比你們大!”
三人走了半天,終究過了那鐵索橋了,被土匪引着往那山寨深處去了。
二狗子一路低頭,但卻一直在用餘光撇着周圍的一切,儘量的熟悉這裡的地形。
在山中走了一會兒,天見黑,才見到前方一個大屋,大屋之上,掛着門匾,上書‘聚義堂’三字。
那便是土匪的首腦之地了。
果真是見那門口站着三個粗獷的漢子,便是那聚雲山土匪的三個首領了。
等二狗子三人將箱子放下,旁邊一個嘍囉一腳便踢在二狗子的膝蓋之上,迫使他往前一跪。
“跪下!”
其餘兩人也被壓着跪下了,三人沉默不語,低頭跪下,或許是因爲擡着那銀箱走了這麼長一段路程,有些氣急,幾人都喘着粗氣。
自有土匪去清點那銀兩,五千兩白銀還是需要清點些時候。
三個土匪頭子親自去看那白銀,見是真貨,也不禁笑了。
首領之一的過山豹手中把玩着手中的上好銀兩,突地問二狗子道:“你是衙門當差的?”
二狗子沉聲回答,言語之中似乎還帶着幾分恐懼的顫抖:“回大王,我是柳家人,柳三升是我妹妹。”
那過山豹獰笑一聲,走到了二狗子的面前,見這二狗子生得異常壯碩,道:“你這莊稼漢長得倒是有力,不如便留在我們山寨之中吧,可比你種田強多了。”
二狗子道:“回大王,我家世代種田,小人不敢爲匪。”
過山豹大笑,“你以爲你今日來了還能走出去嗎?別以爲我不知道衙門派來的兩百人在北山埋伏。”
二狗子裝作大驚:“你、你怎麼知道——”
“哈哈哈——”
堂中土匪皆是大笑,過山豹得意地道:“這個時候,怕是他們都成了亂石陣下的死人了!”
過山豹得意洋洋,那府中的內應來將他們所有的計劃都說了,這二狗子假裝來拿錢贖人,衙門另外派了人來,從北山之上上來,等人交了,夜深人靜土匪警惕低的時候就出手攻打聚雲山。
“那兩百人怕是已經死得徹底了!哈哈哈——”
二當家大笑,他們早已經派人埋伏在北山之上,註定了那兩百人有去無回。
二狗子似乎是嚇住了,不住的流着汗,似乎是連大氣不敢喘一下,那過山豹得意洋洋:“我與那官府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了,官府心中所想我還不清楚?”
說罷,便擡腳,準備給那二狗子一腳,但那腳剛一擡,腳腕便是一緊,一隻無敵鐵爪已經落在了他的腳腕之上,那鐵爪使勁一扣,便似入骨。
“你——”大當家大驚,二狗子胳膊一使勁,過山豹便一個仰身,往後一倒,二狗子快速地抽出了過山豹腰間的一把短刀,欺身而上,毫無遲疑,一刀便宰下過山豹項上人頭。
這一系列行動在片刻之間,直到那一顆睜着滾圓眼珠子的人頭滴溜溜滾到了衆土匪腳下,衆人才一聲大叫紛紛退開。
二狗子早已經撲向了二當家,北極也猛然躍往三當家那處,李大虎抱住了一邊的一個嘍囉頭子,抽出了那嘍囉身上的刀,將他給一刀貫穿了心臟,死在當場。
衆多的土匪衝了進來,此時這堂中都是這聚雲山的首腦人物,二狗子深諳剿匪之道,也深知土匪習性,擒賊先擒王!
毫不費力地將那二當家的頭風馳電掣地割了,便一腳踢翻了那裝銀兩的箱子,一時間,遍地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衆多嘍囉忙低頭搶銀子,心想着搶個十兩八兩再奔出去求救,但未料才一低頭,一把鋼刀便到了眼前,手下刀落,鮮血便噙滿一地。
這房中,似乎是發生了一場大屠殺,才片刻的功夫,聚雲山三個當家和幾位大頭目便已經身首異處,外面的土匪就欲衝進來,但見北極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來,往那衝上來的土匪之中一執,濃煙滾滾,嗆得那些個土匪眼淚長流。
濃煙在山風之中很快便散去了,從聚義堂之中衝出三人來,手持染血鋼刀,對着那幫土匪見人就砍,片刻時間便已經砍到了數十人。
與此同時,山下一陣驚呼起,原來是那樹林之中,突然竄出了兩百來人。
此時山中本來還有一百多個土匪,另外的都被派出去埋伏在北山之中,守株待兔。
那一百來個土匪,一半被派在外面守着那幾十個衙役,準備着山中一發信號就將着幾十人全部結果了。
此時驚變起,兩百來士兵突然衝出,將那幾十土匪片刻之間殺得片甲不留,山中之人一見這陣勢,忙舉刀要砍斷那鐵索,但見懸崖對面,一陣亂箭齊發,將那守吊橋的小兵瞬間就射成了刺蝟。
大部隊片刻不停留,經過那鐵索橋殺入了土匪窩之中,那領頭的正是二狗子的死士南極。
此時的土匪窩大亂,窩中有二狗子三人中心開花,窩外更有大部分衝入,他們似乎對這山中的地形瞭若指掌,將一衆土匪殺得毫無退路。
土匪就是土匪,不過一羣烏合之衆,沒有了首腦的土匪更是潰不成軍,而他們的首腦,早已經被二狗子拿下。
二狗子眼見大部隊衝上了山來,毫無阻攔,便衝向了監牢的方向,去救柳三升,但見那監牢方向,衝來了一羣人,定睛一看,有男有女,領頭的正是柳三升。
她的身後,有那被抓上山來的王秀才柳成秋柳成鬆等,另外還有些土匪在他們身邊。
她被劫持了!
二狗子大驚,舉起鋼刀,柳三升忙追過來,道:“不用,他們已經降服了。”
那些個土匪正是守監牢的,柳三升等人在那監牢之中被看守着,不過那監牢頭子吹牛皮捅破了天,說那監牢就算是隻蒼蠅也飛不進來,他們怎麼也逃不出去,卻鑽進來一隻大老鼠。
那老鼠自然就是三狗子了。
看見了三狗子,柳三升已經明白二狗子來了,她上輩子做特警的時候,有一門必學的課程就是談判。
她在那監牢之中,與那些守衛土匪吹了半天的牛,實則一點點的打垮他們的心理防線,各種威逼利誘之後,加之外間一片喊殺器,出去探聽消息的帶回來一個個噩耗,加之柳三升的攛掇,那守監牢的二頭領殺了大頭領,領着其餘的人投誠了。
二狗子不知道柳三升是如何使得這羣土匪投降,但聽得她無事,他也放心了,不禁將她往懷中狠狠一抱,才低低地道了一聲:“走。”
此時的二狗子渾身是血,現場也是一片殘肢斷臂,那剛被解救出來的柳成鬆王朝等人便直接吐了,唯獨一個柳三升面不改色。
他是爲了救自己啊,竟然浴血而來!這土匪窩豈是說闖便可以闖的!
那一刻,她的心詭異地再動了一動……
二狗子依舊在前,舉起一柄土匪手中搶來的鋼刀,爲身後的柳三升等人護衛。
沒一會兒的功夫,山中的土匪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投誠的,二狗子下令將所有的土匪都滅了,不然這些人匪性難改,將來勢必再起禍端。
“不可,”柳三升阻止道:“若不是生活不下去,誰會落草,這其中有很多都是被抓上山來做土匪的,若是一併殺了,不妥。”
“但此時若是不殺,將來必成禍患。”二狗子道。
一邊的南極北極也是頻頻點頭,他們跟着二狗子剿過的土匪沒有一百窩也有九十九窩了,對於土匪本性可是深知。
柳三升道:“若是有安定生活,他們也不會做土匪,這樣吧,我們能將他們押回縣衙之中,等孟大人處置,另外,監牢之中的那一批,都是被土匪抓上門來的,我已經答應了他們,投誠之後留他們一命。”
二狗子無奈,只得答應了,令北極在寨子之中清點傷亡,他和南極李大虎等人去了北山之中,將那在外的土匪餘孽給清除了。
天亮的時候,山中的硝煙也停了,二狗子等人捆着幾十個被活捉的土匪歸來,與柳三升匯合了。
至此,聚雲山爲禍百年的一窩悍匪終於是拔根拔起,一行人凱旋歸去,帶來的銀錢未少,還拔起了聚雲山一窩土匪,活捉了幾十個,還將土匪窩裡面的值錢東西都搜刮了一遍。
入城之時,城中百姓早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紛紛出來看,歡呼着勝利,但二狗子和和南極北極只是默默地走在人羣之中,所有的功勞都讓那縣衙捕快領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縣衙的捕快大人領着強兵殺入了聚雲山之中,拿下了爲禍百年的聚雲山,至於二狗子等人,無人得知。
李大虎和王宏都興奮無比地跟在二狗子的身邊,腰間各自包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都是他們的仇人。
入了縣衙之中,柳三升與縣令等人說了幾句話,便也擡走了自家的五千兩銀子。
但是柳三升並未將那銀子全部存入錢莊,而是按照昨晚清點的傷亡人數和官府拿來的花名冊,將其中一千兩銀子,送往了此行剿匪犧牲的官差家中。
每家每戶都分得幾十輛銀子,再加上官府發的撫卹,足夠他們生活了。
在這個年代裡,一個家庭失去一個男人就是失去全部的支柱,柳三升不能賠他們一個支柱,只有賠錢了。
在縣城之中耗了一些時日,柳三升才返回了蘿村之中。
村中早已經得到了消息,紛紛出來迎接,像迎接英雄似的將二狗子李大虎和王朝等幾人迎接入了村中,還有柳成鬆柳成秋等人也早回家了。
南極北極兩人自是回了破廟之中,等待機會進入柳家繼續跟隨二狗子。
回到了村中,柳三見着柳三升無礙,便也放心,王小蓮和柳夢抱着柳三升一頓痛哭,不管如何,到底人還是回來了,人在就好。
二狗子等三人受到了英雄般的迎接,鄉鄰們都圍攏了過來,對着三人噓寒問暖。
如今柳三的房子已經被燒了,家當燒得一點不剩,暫時擠在柳二家中,鄉鄰們送來了東西慰問,官府也將村中被搶的東西送回來了,衆人可是對二狗子感恩戴德。
待得鄉鄰們散去了,李大虎回了自己家去料理自家爹的後事,王宏也跟着王家人離去了。
柳三升去那廢墟之中看東西,看是不是還能找出個什麼東西來,但一無所獲,能燒的全部都燒光了,家裡的吃食也被那幫土匪給搶光了。
若不是看在對方人數多,己方都是些老弱病殘,她是絕對不會這麼窩囊得被抓到土匪窩裡,還要等着二狗子來救。
她不禁小小地嘆了口氣,蘇鸞鳳忙道:“三升,別嘆氣了,人在就好,此番損失不多,銀票都寄放在衛老闆那處,那些土匪搶的不過就是一些碎銀子才幾十兩,家中本來便沒什麼家當,此番正好可以修新房子了。”
柳三升也是這麼覺得的,這破草屋早就該推了新修了,只是那柳大的家小妾過門推遲了而已。
那第二日,便看見張氏黑着臉,在林招弟的陪同之下來了,一屁股坐在柳二家的堂屋之中,顯得肅殺無比。
不用說,柳三升就知道這老太太又來找麻煩了。
果真,見她坐下,冷冷地看了幾眼柳三升,又看了幾眼那堂屋之中涌來的衆人,最終道:“這柳三升,必須趕出我柳家!我柳家再容不得她!”
柳三等人皆是無語,這親孃似乎就是和柳三升過不去。
“娘,你又怎麼了?”柳三問道。
“哼,纔來我村中幾時,我們這小小的蘿村就出了這麼多事情,先是妖虎下山,現在又是土匪進村,她就是個災星,那妖怪和土匪都是她引進來的,要是再不把她趕走,我蘿村怕是就完了!”張氏氣沖沖地道。
柳三升則是完全沒有將此時堂中的情景放在眼中,忙着籌劃蓋新房子的事情。
“娘,這哪成!”柳三忙上前兩步道,勸道。
林招弟冷冷地一撇柳三升,記恨在心,道:“我家成鬆可是說了,他們進了土匪窩裡,只有她一個女人,跟男人們分開關着,十幾個漢子守着,那土匪可都是不講人性的,興許——”
她眼波轉轉,話留一半,那話中的意思衆人已經明白了,紛紛拿異樣的眼光看向了柳三升。
這土匪窩裡逃出來的女人,還能有乾淨的?
又聽得張氏道:“都不知道在那土匪窩裡被糟蹋成什麼樣子了,破鞋一隻,就別賴在我柳家了!趕緊滾,能滾多遠滾多遠,我柳家容不下你這髒東西。”
張氏說話一點不留情面,正坐在柳三升對面的二狗子豁然起身,拳頭捏得‘吱嘎’作響,但一雙皓腕伸出,握住了他的手腕,柳三升對他搖搖頭,二狗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了。
柳三驚慌,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可是關乎一個女子的清白,柳三升如此年紀輕輕便被污了清白,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忙道:“娘,這話怎麼能這麼說,三升可是清白的,她還沒有及篦,將來還得嫁人,娘你這般亂說話污她的清白是要逼死她嗎?”
張氏氣焰囂張:“我逼死她?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這土匪窩裡出來的女人有乾淨的嗎?她當時就該死在那土匪窩裡,起碼保全了清白,她倒好,回來髒了我柳家的地!我不管,這種不乾不淨的女人,我柳家絕對不要,現在就給我趕出去!”
林招弟在一邊慫恿:“老三,這三升本來就是買來給狗子的,現在身子不乾淨了,還怎麼給狗子做媳婦,不如送去鎮上妓院孟媽媽那裡,也能換幾兩銀子。”
那一邊安靜了許久的柳三升突地將手中的炭筆捏斷,她此時正在畫圖紙,從百度上找相關的資料來設計新房子,聽見這話,眼中寒光一現,默默地站起了身來。
她走向了張氏兩人,眼中寒光乍現,面上卻是笑得自然:“奶奶既然要我離開這個家,那我走就是了。”
原來是看她被燒了家,還以爲一切都被燒燬了,沒依仗了,沒錢沒清白,要整治她呢!
“走走走,你現在就給我收拾了包袱走,你們這兩個破鞋,離我們柳家越遠越好。”張氏拿着柺杖趕,“你這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過的髒身子,留在柳家也是髒我柳家的門風,離我遠點,破鞋。”
柳三升還是笑着:“那我今晚就搬出去。”
她果真是去收拾東西了,張氏和林招弟得意洋洋地離去了。
這在土匪窩裡髒了身子的女人,出去了能有什麼活頭?前些日子那左家公子還在問,此時就算她自己送上門去,那左家公子怕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衆人見着她真的是要走的模樣,紛紛挽留,柳三道:“三升,你別走,別把我娘她說的話放心上,她老糊塗了。”
“三升,別走啊,我不是還要種番瓜嗎?”
“我家的地都計劃給你騰出來了。”
蘿村之人哪裡捨得柳三升走,畢竟她可是說了要將番瓜推廣種植的,讓大家一起賺錢,她可是蘿村的搖錢樹!
柳三升對衆人道:“我今日起,算是離開了柳家,但我不會離開蘿村,村長已經批了我一塊地基,就在此地不遠處,過幾日我就開始蓋新房了。”
聽她如此說,衆人鬆了口氣,又聽得衆人道:“我叫我家男人來幫忙!”
“我也來!”
衆人躍躍欲試,要幫柳三升蓋新房。
柳三升又對柳三道:“爹孃你們放心,你們還是我的爹孃,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柳三點點頭,已經明白了她的想法了。
在柳三家旁邊,村長已經批了一塊地基給柳三升,還是很大一塊,地基已經挖好了,甚至磚和木料都訂好了,本來因爲柳大納妾的事情要拖延一段時間的,現在也不用拖了。
柳三升決定了要蓋新房,可是今日天色已晚,她卻提着包袱從柳二家中出來了,蘇鸞鳳跟出來:“三升,這麼晚了,你能去哪裡?”
她回頭道:“鸞鳳姐姐,你暫時還在二叔家住着,等房子弄好了,你就搬過來。”
張氏卻在此時竄了出來,將她的包袱奪了過去,仔細地翻找着,還道:“我柳家的東西,你一個子兒也休想帶走。”
柳三升不怒反笑,道:“就一個包袱皮,加上一些紙紙張張,奶奶要是喜歡隨便拿。”
張老太看柳三一家都是那天都是穿了上好的料子,知道柳三家有好東西,就怕柳三升給帶走了。
可是就算有好東西,也讓那大火給燒沒了,現在柳三有的,只有身上那一身好料子了,張老太再無恥也不可能去直接扒兒子媳婦孫子身上的衣服。
見着柳三升包袱裡果真是什麼都沒有,就幾個圖紙,還有些柳二家給的吃食,張老太還是不相信,又去摸了柳三升的口袋,確認了她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刀。
看來她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賣番瓜的錢都讓火給燒了,讓土匪給搶了。
她還是不順氣,將柳三升的吃食一併拿走了才作罷。
待得張老太搜了身,柳三升纔將那包袱裹好了,家中的銀錢都讓土匪給搶了,幸好家中沒有放銀票,都是寄放在衛瑾那處的,縱然一場大火,也燒不着什麼。
她看着張氏蹣跚而去,還拿着她身上唯一的吃食,嘴角勾勾,道:“奶奶您可是看好了,我可是淨身出戶,沒拿你家半點東西,將來可別賴我。”
“滾滾滾,你這小娼婦。”
今日之後,她和柳家再無關係,村民可是都看見的,那張老太再敢找她鬧,她可是連半點情面都是不會講的。
柳三升很淡然,二狗子卻是怒氣沖天了,但見柳三升拍拍他的肩膀,道:“二狗,你去把瓜地裡的棚子拆回來,搭在地基那裡,我這幾日就睡在那裡。”
二狗子遲疑:“不如你暫時去大虎家吧,他家房子多。”
“不用了,大虎家最近正忙着老爺子的喪事,我去了幹什麼。”
李大虎家最近喪事,柳三升這邊也不好大興土木,這蓋房子的事情還得拖延幾日。
二狗子無奈,便去將瓜地旁邊的棚子釘子全部敲了,拆開了搬了過來,在那地基旁邊搭了一個簡易的小棚子,柳三升又幫着背了些稻草來,草草地搭在了頂上,又在棚子裡鋪了好些乾草,王小蓮給她送了被子枕頭和席子來,可以當個簡易的牀了。
誰料牀剛鋪好,那張氏就罵罵咧咧的追來,將枕頭被子都抽走了,要不是她抱不動那涼蓆,恐怕涼蓆也得抱走。
幸好這是夏天,不用被子也能過,等天色暗了下來,柳三還是讓狗子偷偷地送了棉被和枕頭來。
二狗子也沒回屋睡覺,抱了一個席子來,在那棚子外面睡。
這大晚上的,柳三升一個女人家的在這野外睡覺,實在是不安全,他必須得看着。
晚間,柳三升在那棚子裡睡,蘇鸞鳳和柳夢柳美來陪她說了會兒話,見那天色晚了,柳大一家該是睡了,便讓柳三升去屋裡睡了。
但柳三升笑笑,拒絕了,她今晚,就在這棚子裡睡了。
蘇鸞鳳等人勸說無果,便也只得自去了,叮囑了讓二狗子好生照看她。
柳三升未曾及篦,只當她是孩子,二狗子照看着衆人也沒覺得不妥。
二狗子便在那棚子旁邊選了塊平整的地,鋪些乾草,將席子往那地上一鋪,便就睡了。
三狗子竄進了棚子裡,和柳三升睡去了。
這夜色很是靜謐,二狗子躺在那處,耳邊全是蟲鳴之聲,雖然此起彼伏,但也不刺耳,反而像是樂曲般的美妙。
二狗子很喜歡這鄉村,能這般安安穩穩地躺在露天之地睡覺,對於以前的他來說,簡直不敢想象。
見那棚子裡,還點着燈,柳三升依舊是在用炭筆寫寫畫畫,沒一會兒便探出頭來,見二狗子被一層月光裹着,似乎閃閃發亮,但微閉着眼睛,她輕聲喚道:“二狗,你睡着了嗎?”
“沒有。”二狗子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柳三升出了棚子來,手中拿着圖紙,用了一個木板墊着那圖紙,二狗子坐了起來,柳三升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席子上,兩人同坐一席。
這般的情景讓二狗子的心似乎跳得很快,但柳三升淡定依舊,她將那圖紙給二狗看,藉着月光,二狗子看見那圖紙之上正是柳三升設計的宅院。
她指着那佈局,道:“我這宅子有些大,我設計了五個院子,你瞧——”她用炭筆指着自己畫的圖紙,二狗子沒想到那兩塊灰碳還這麼好使,那圖紙也畫得明朗。
“這是爹孃住的,大哥狗子小夢住的,鸞鳳姐姐住的,這是我住的,這是你住的,以後咱們還要請長工,長工房也要有,還有倉庫客廳茅房曬穀場,我都設計好了。”
二狗子看自己住的那個院子:“我一個人哪裡能住一個院子,太大了,給我一間房足夠了。”
“一間房哪裡夠,你看我給你設計的房子,有臥室、書房還有茅房,多好,我就在你隔壁院子,我有事可以很快通知到你。”
二狗子最終還是點點頭,“好吧,我也住不了這麼幾間,可以空出幾間來當倉庫和雜物房。”
重點是他的院子在柳三升隔壁,她還設計了兩個院子公用一個茅房和洗浴間……
也就是說,他和柳三升很可能要共用一個茅房和洗浴間,而且還只是隔了一堵牆。
柳三升卻道:“這哪兒行,你明年十八歲了,得趕緊找房媳婦兒,有了媳婦兒就得生孩子,這幾間房哪裡夠,等明年,你娶媳婦兒的時候我再新加幾間。”
聽這話,二狗子心頭那點小微妙瞬間便沒了,臉色又變得冷冷的,一語不發。
柳三升見他這表情,忙道:“你放心,跟着我幹,保證你有車有房,娶媳婦兒不難,你想娶誰娶誰,我絕對不會干涉你。”
就算是如此說了,二狗子還是不高興,還背過身去,似乎是不想理她了。
柳三升忙去搖搖他的胳膊,“二狗?”
不答應。
她又搖又喊,他還是不答應,似乎每次說到這個娶妻的話題,二狗子都十分不高興。
“你到底怎麼了?”
二狗子還是不答話,柳三升坐在那處悶了一會兒,起身道:“我要去山上轉轉。”
“我也去。”二狗子忙起身。
柳三升忙道:“不用,就算有個小賊我也不會怕的。”
“那要是有老虎呢?”
柳三升不答話了,二狗子便跟着她,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山上去了。
突然想起老虎的時候,柳三升感嘆道:“可惜了那虎皮,土匪窩裡沒找到,大概是在家放着都被燒了,連毛都沒找着一根。”
身後的男人回道:“沒有,虎皮我送到縣城離去了,放在成衣店,準備讓他們找裁縫做件大衣,還沒做好。”
“真的?”柳三升驚喜:“你做好了大衣,給我留點毛做件滾毛坎肩好不好?”
“好。”二狗子低聲答道。
兩人說着話,走上了那山坡,站在那山坡上,視野更開放了,能看見更遠處的風景,只見那如銀霜般的月光之下,是一座座山巒,山腳下一條小河靜靜地流淌開去了,河水倒影着天上的星斗,似乎是銀河下落,閃耀着夢幻般的色彩。
柳三升很愜意地坐在了一個乾草剁上,看着那遠處的風景,心都飄飄然了,二狗子也是靜默着,站在一邊,瞧着羣山,瞧着河流,瞧着星空,方纔的不快意一下子都沒了。
柳三升又擡頭看那天空之中的星斗,這異世界的天空和從前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個模樣,也不知道那同一個天空之下,自己曾經的親人現在活得如何了?
“唉——”
她突地便長嘆了一口子。
三狗子冒了出來,坐在她的面前,她便逗着三狗子,徒弟問一邊坐着的二狗道:“二狗,你有家人嗎?”
二狗子一愣,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家,那不能稱之爲家的地方,只能算是他的住所,他沉迷了片刻,才道:“沒有。”
看來他有難言之隱,柳三升便也沒有再問了,她想起了自己前世今生的雙親。
前世自己的雙親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只記得自己從小進了部隊之中訓練,父母的工作太忙,能見面的次數很少,而這一世夏錦華的父母,那更是少見了。
只記得父親那諂媚的笑臉,母親那刻薄的容顏,母族得勢的時候,父親在母親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對她也是疼愛之至,而她夏錦華,是個典型的侯府嫡長女,飛揚跋扈囂張了得,家中的庶子庶女姨娘們見了自己像是老鼠見貓,更是將一衆京城的名媛踩在腳下,就算是當朝的公主見了自己也要禮讓三分。
直到母族臨禍,軍功卓越的大舅父,精明能幹官居宰相的二舅父,還有身爲公主的外祖母、權勢滔天的外祖父一家人,一夜之間,全部被貶爲庶人,滿門抄斬。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孃親病倒了,昔日疼愛自己的父親變得嚴厲、刻薄,畏懼自己的庶妹們開始往自己頭上踩,對自己各種擠壓陷害。
一個陷害,更是將她從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長女,變成了賤奴!
家?那浮華遮掩、烏煙瘴氣的侯府纔不是她的家,這山清水秀的蘿村,纔是她的家,她的根!
她看着遠遠近近的山川,突然對二狗子道:“二狗子,你看見這遠近的地了嗎?最多三年的時間,我要讓現在所能看見的地都是我的!”
二狗子笑笑,不覺得柳三升是癡心妄想,附和道:“我信你,那個時候,我還是給你種田,你有多少,我種多少。”
兩人在那山坡之上安靜地吹了一會兒風,柳三升昏昏欲睡,突見得眼前一點流螢飛過!
“哇!螢火蟲!”她不禁大喝了一聲,見漫山遍野都是閃閃爍爍的螢火蟲,將這片山裡裝點得異常夢幻。
二狗子也在看着,看那美麗的螢火蟲,突然微微一笑,發自內心的欣喜。
“二狗,我們抓螢火蟲去!”一雙溫軟的小手便突地拉住了他那粗糙的大手,將他拽入了林中,追着那點點的流螢而去了……
“二狗,快給我抓那一隻!”
“這隻也要!”
“哎呀,你笨死了!”
……
抓了半天螢火蟲,到最後,二狗子追了十幾只,還是讓柳三升給放完了,兩人空手而歸,但二狗子的心裡,卻是裝得滿滿的。
第二日,柳三升一大早便從棚子裡躥了出來,柳夢還給她送飯吃,她也沒時間吃了,揪着二狗子就一道地主李家。
李家的喪事已經辦完了,畢竟這是大夏天,屍體也不好放太久,今日便要下葬了,李大虎要在家守孝幾日。
李家的喪事辦得快,柳三升便決定還是要早點將房子蓋起來,還有那土地的事情也不能拖了。
便又去了村長家,與村長商談了片刻,又去了鎮上磚瓦窯和木材作坊,看自己訂的東西是否已經完工了。
路上,二狗子道:“得招幾個長工了,那幾天我在鎮上發現一對從北方逃荒來的兄弟,很是壯實,應該能幹很多活。”
柳三升也有這想法了:“正好,可以請回家去,我和二叔家的說好了,蓋房子期間,工人所有的伙食他們包了,只管給錢就行,但住處是問題,總不能讓他們跟我一樣住棚子吧。”
二狗子大喜,道:“他們現在破廟安生,想來也不會嫌棄的,只要有口飯吃便好了。”
柳三升便讓二狗子去將那兩人叫來了,柳三升只看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兩人跟在二狗子的身後,可是憔悴了,聽那口音,似乎也是北方口音,能逃荒到此地也是不易。
那兩人自然就是南極北極了,雖然和二狗子一道去剿匪歸來,但那晚上情況混亂,柳三升也沒注意到他們,一時之間也沒認出來。
她身上也是分文都無,土匪將家中的現銀都搶完了,她從縣城歸來急匆匆帶了些銀兩,回來就給了蘇鸞鳳記賬,放在蘇鸞鳳那處,也幸得如此,沒讓那張老太個搜了去。
她給南極北極兩人置辦了兩身衣裳,與他們商定了細節,交代了現在的情況,那兩人沒有異議,四人在縣城自家鋪子後院裡整頓了一番,讓那南極北極洗了澡,改頭換面之後,四人又去吉祥酒樓大吃一頓,纔回了蘿村之中。
回到蘿村,柳三升去找柳三商量蓋房子的細節,二狗子帶着南極北極去搭個臨時的棚子來住。
柳三升又給了柳二家十兩銀子,便是蓋房子這一段時間,衆多工人在柳二家吃飯的錢。
一下子便得了十兩銀子,可是將柳二一家高興了,辦事哪裡還敢不利索,當即便開始佈置食材等等。
柳二家賴以生存的馬也被土匪給搶了,後來也找不到了,柳三升又一口氣給了十五兩銀子,讓柳二去縣城買幾匹馬回來,以後這馬算是柳三升的,但支配權歸柳二。
蘇鸞鳳則是在一邊兢兢業業的記賬,柳夢最近也跟着蘇鸞鳳學寫字記賬的事情。
張老太見柳三升又領着兩個陌生的男人回來了,拄着柺棍,陰森森地道了一句:“破鞋,又帶了野男人回來了。”
柳三升沒理她,這老太太蹦躂不了幾天了,她可不想將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張氏以爲,番瓜地落入自己手中了,柳三升的名節也毀了,錢也讓土匪搶光燒光了,所有的退路都斷了,現在被自己趕出家門無處可去,還死皮賴臉地留在村中,實在是礙眼。
心中想着一定要將她給趕出去,但卻不知道,這一場匪禍,幾乎沒給柳三升造成什麼損失,她的事業,纔剛剛起步而已。
柳三升也見着了那柳大的小妾,附近村子裡的,貧苦出生,若是有錢也不會把女兒送給人家當小妾的。
那小妾名叫羅阿妹,才十六歲,比柳蓉只大了一歲而已,入了門來,小心謹慎,不多言不多語的,專心伺候婆婆丈夫和主母。
柳三升有些失望了,還指望柳大能娶進個有手段的,讓那林招弟不得安生纔好。
不過,以柳大的身份地位,能娶的也只有這種貧苦人家的女兒,厲害的也娶不進來。
張氏可是得意了,在林招弟和羅阿妹的簇擁之下,走街串戶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兒子娶了個小妾。
那小妾,似乎不是人,倒像是個價值連城的貴賓犬,被張老太拉出去到處展覽。
不過,看林招弟那陰沉的嘴臉之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柳三升還是有些順氣的。
第三日,柳二和他兒子柳成秋一大早就去縣城買馬匹,李香柳美和柳夢則是在家中忙着準備食材做飯。
上午時分,衆人便看見村口來了好些馬匹,駝着磚木材等,運往了柳三升的地基那處,那冷冷清清的地基一下子變得熱鬧了。
此時秋收才過,村中多閒人,柳三一聲吆喝,便來了好些人幫忙,加上二狗子南極北極幾人,勞動力是足夠了。
材料都是店家包送的,幾日的時間才陸陸續續地送完,各種木材磚瓦石灰陸陸續續地來了,還不斷有木匠師傅送來已經雕刻好的木門等,整個村子一整天都是外人不斷,生生地踏了一條平整的路延續到了柳三升的地基前。
地基之處,本來是一大塊平整的地,已經被柳三升給買了下來,不需要多大的休整,那些送貨的拉了馬來,直接一陣亂踏,便也平整了。
村中誰家建房子有這動靜,村中人都出來瞧熱鬧,家裡有青壯年的都去幹活的,包中晚餐,每天還給兩百文的工錢,簡直聲勢浩大!
此時衆人才瞭解到,原來並不是如張氏貶低的那般,柳三升手裡,還有的是錢!
張氏瞅着風頭不對,也出來看,見村裡的青壯年都去幫忙,似乎是要蓋新房子,柳三升正拿着圖紙,和幾個師傅商談蓋房子的細節。
張氏拉住忙碌的柳三,問道:“老三,這是你家要蓋的房子?”
柳三呵呵一笑:“是啊,娘。”
張氏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爲是柳三出錢蓋新房子,怎麼柳三升的錢都沒了,原來都在柳三口袋裡。
張氏還想着等那新房子蓋好了,自己就搬進去,便也沒有搗亂。
但那後果可想而知,她能住進那新宅子纔是怪!柳三升恨不得幾個臭雞蛋將她砸出去!
下午的時候,柳二回來了,牽着好幾匹馬,還帶着了好些人回來,首先便看見柳成龍,他在縣城書院之中讀書,很少出門,今日才得知了家中的劇變,匆匆地趕回來,正巧碰見了柳二便一道回來了。
與他們一道來的,竟然還有一人。
“衛老闆?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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