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很是平靜,不見夏錦年來找麻煩,夏錦華也是知道她的想法,是想等自己到了京城侯府之中,想在她的地盤之上整治自己。
沒這麼容易!
只是沒想到的,多了個夢蓉。
“小姐,怎麼辦?”冬奴緊張極了,“那夢蓉一定會在二小姐面前亂說話,到時候——”
“不用怕,你家小姐我自然是有妙計的。”
夏錦華可是淡定得很,吃着自己從寧山縣帶出來的花生,這東西現在只有中原也有,不過都不如她種的飽滿,現在宮中那賣菊花吃的都是自己種的。
她掀開了簾子,看着那官道不遠處的山景,對冬奴道:“一會兒給龍少爺送些花生去,二小姐是不準備放過我了,我也得噁心噁心她。”
冬奴點頭,便去抓了幾把花生裝了盤子給龍捷送去。
龍捷見着花生,那也是震驚十分,這可是皇室貢品了,爲何夏錦華有?
頓時受寵若驚地收了,夏錦年知道了這消息,氣得抽了那夢蓉一頓,弄幾天都不痛快。
行了幾天,一日傍晚便在一處湖泊邊宿營,衆人自然是有條不紊地去埋鍋造飯,夏錦年和龍捷也出來了,在那湖邊站着說話。
夏錦華卻是坐在馬車之中,看着不遠處的湖光山色,腦子裡忽然多了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你們這羣畜生!我是郡主,一品誥命夫人,你們休得放肆!”,狹小的破馬車之中,那三十歲不到的風姿綽約依舊絕色無雙夏錦華的生母,在幾個噁心男人的身下掙扎着。
面前是幾個噁心的男人嘴臉,爭先恐後地往她那依舊年輕無比的身軀上貼過去,衣裳盡碎,高貴的安定侯夫人,成了幾個男人身上的低賤玩物。
“哈哈,老子今天上的就是一品誥命夫人,也嚐嚐做老爺的滋潤!”
“這小賤人還真是看不出已經生過孩子了!”
“嘖嘖,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啊,現在還不是一樣在老子身下哭喊着老子多疼她幾次!”
“夫人,別怪哥幾個,是有人出了銀子,讓我們來讓你臨死前‘快樂快樂’!”
年幼的夏錦華便躲在角落之中,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被幾個男人凌辱,淚流了滿地,親眼看着安定侯夫人在絕望和痛苦之中咬舌自盡……
“錦華,別忘了孃親的話,天下男人皆是薄倖,娘是妒,娘是惡,但卻是被你爹負心薄情的男人逼的,曾經,他信誓旦旦,非我一人不娶,非我一個人不愛,此生不離不棄,只願和我天長地久,可是你看,我與他成婚不足兩年,甚至在我懷着你的時候,他便將一個一個的小妾納入了門來,呵呵,你爹那畜生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是卻忘了他曾經許下的諾言,所以,你爹的那些賤妾,娘一定要一個個弄死,那些賤妾生的女兒,便由你去一個個弄死!記住這種痛快,女人,一定要心狠!更千萬,不要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男人這東西,天下之最賤、最惡、最骯髒之物!”
在被貶黜京城的時候,在那破舊的馬車之中,生母抱着年幼的夏錦華咬牙切齒的絮叨着。
她確實狠,狠到慘絕人寰,將安定侯的小妾一個個弄死,將他的庶子庶女一個個弄殘,弄得胎死腹中,不是因爲她怕在府中的地位被威脅,而是因爲她深深地愛着那個男人,卻又深深地恨着那個男人。
很他的背叛!恨勾引他的那些小妾,愛與恨交織,成了一種變態到極致的情感。
面對她的狠辣手段,安定侯裝作是不知道,因爲她畢竟是公主嫡女,而且還是郡主,但是心裡卻是恨得很,恨她不給他面子,恨她害他的愛妾!在宜陽公主倒臺的時候,第一時間將她們母女倆踢開了!
卻不曾想,是誰將那溫婉善良的京城第一美人,逼成了一個狠辣無情的深閨怨婦!
其中,那夏錦年的母親黃氏因爲是貴妾,而且有些手段,得了安定侯的寵愛,加之那安定侯的嫡母老夫人一直厭惡夏錦華之母肆意殘害她的兒孫,便有意護着,讓黃氏的兩個女兒得以長大,最終等來了春天,黃氏一朝成了平妻,那兩個女兒也成了正經的嫡女。
“小姐——”
秋奴來喚了她,夏錦華才從記憶之中抽身而退,正看見秋奴打了水來了,“小姐,趕了一天的路,喝點水吧。”
夏錦華看她手中的水壺,再看看那遠處的一處湖泊,蹙眉,道:“這水,別喝,讓冬奴葫蘆娃和鋼鐵俠他們也別喝。”
“爲什麼?”秋奴不解。
夏錦華勾勾脣角,“那湖泊很髒。”
是啊,當年,便是在這個湖邊,夏錦華之母被幾個黃氏收買的男人侮辱,被迫咬舌自盡,臨死之前,逼出了體內的穢物,逼得那些男人退開,保住了貞潔,那幾個人便將她的屍體扔進了那湖泊之中。
可憐,自己愛的男人背棄自己,將自己的愛情和生命逼到了絕路,可是她卻爲他守住了最後的貞潔。
秋奴不明所以,但還是提醒了衆人不去喝那水,而且晚間他們送來的飯菜他們也沒吃半點,只吃了自己帶的乾糧。
馬車之中,夏錦華吃着乾糧,一邊將那三狗子給喂得脹鼓鼓的,一邊戳戳它的肚子:“絕哥可是將你留下來保護我的,你可要認真工作,要是我被人毒害了,絕哥回來饒不了你!”
三狗子舒服地躺着,還翹着一個二郎腿,還時而眯眼看夏錦華。
你放心,本鼠能在短時間之內識別各種無色無味的毒物,能聽見凡人聽不見的細微聲音,跟着我,保你安全!
專業防刺殺,防毒害!
專業,值得信賴!
夏錦華摸摸它,不知道司空絕哪裡弄來這麼一個小傢伙,據說還是海外靈鼠,能活上百年。
它本來是通體雪白,沒有半點雜色,後來跟着司空絕到處跑,成了灰溜溜髒兮兮的模樣,現在,雖然是洗乾淨了,夏錦華怕有人認出它來,將它給染了色,染成了花溜溜的一隻。
這三狗子的本事她也見過冰山一角,比如它那強大的基因滲透能力,自從它來了村子裡,那村裡的灰老鼠顏色越來越白……
一鼠之力,生生地染白了一村的灰老鼠!
全村的母老鼠都被它給輪了一遍!
“啾!”停在馬車之上的大老鷹四狗子不爽快了,惡狠狠地盯着夏錦華懷中的大老鼠。
一隻碩大的狼撲開了簾子,硬要擠進那馬車去。
“嗷嗚嗚——”五狗子也不爽快了,夏錦華笑嘻嘻地餵它吃乾糧。
吃過了乾糧,夏錦華便出了馬車,看見鋼鐵俠等十人正在圍着她的馬車休整,他們的馬車足足有七輛,圍成一圈,鋼鐵俠十人不敢走遠,就近護着夏錦華。
夏錦華拍拍手,朗聲道:“大家走了一天了,也累了,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衆人精神抖擻,悟空首先蹭過來:“講昨天那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之後呢?”
夏錦華笑笑:“今天咱們不講那個了,今天講蜘蛛俠的故事!”
“蜘蛛俠?”
十人之一的‘蜘蛛俠’也蹭了過來。
夏錦華開了嗓門,吃了一口瓜便開始講了:“從前,有個孩子,他爹正在研究一種神奇的藥物,吃了之後,人就可以像蜘蛛一樣飛檐走壁……”
衆人聽得興致勃勃,夏錦華整天趕路也是無聊至極,便天天講個故事玩玩。
一行往北走,足足走了半個多月,纔到了京城之中,一路之上,夏錦華也將那鋼鐵俠、綠巨人、超人的故事改編了一下背景講完了。
那京城果然是比那寧山縣繁華得多了,夏錦華從馬車之中探出頭去看着,觀察着街面的繁華,同時雙眼如炬,盯着那些比較大的店面,發現好多店面鋪子都有一個特殊的標誌,便是自己那獨家的百度貓爪標誌。
有那個標誌,便證明是自己投資的資產了。
她早已經提前通知了這城裡的人,透露了自己將回來的消息。
她想在這京城之中立足,錢是不能少的。
很快,便到了侯府之中,侯府還是在原址,跟夏錦華四年之前離開的時候差不多。
門口已經有了一大羣人來迎接了,都是些婦女,個個穿着富貴不已,看在那府門口,似乎那府門口都被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澤。
龍捷將人送到了門口,便告辭離去了,禁軍和龍家的護衛都離去了,侯府的侍衛將馬車開進了馬棚之中。
那十人也自是回了皇宮覆命,最多明日便會再來,留下一個葫蘆娃保護着。
馬車停下來了,衆多的婦人圍了上來,將那一批馬車團團圍住。
那馬車之上,首先下來了夏錦年,那衆多的婦人便圍了上去了,關切聲此起彼伏。
“二小姐回來了!”
“年姐兒,一路之上可是累壞了吧!”
“快快進府。”
夏錦年被前呼後擁着,可是威風了,不由得回頭,得意地撇撇夏錦華的馬車。
那後面一輛稍微次一點的馬車之中,走出來四人,便是夏錦華和冬奴秋奴兩婢和葫蘆娃。
葫蘆娃被夏錦華勒令換了一身衣裳,腦袋上還插了一朵大紅花,豔俗了得!
夏錦華走下了馬車,看向了那圍着夏錦年的一大堆人,很快便尋到了那其中的黃氏,便是如今安定侯府的主母,夏錦年的母親,安定侯的平妻。
還有二房安定侯之弟的嫡妻孟氏,三姨娘苟氏,以及苟氏所生的庶女夏錦榮,另外的一些人她便不認識了,像是才進府的新人。
那一邊的衆人肯定是看見夏錦華的,見她一身不甚名貴的衣裳,遠遠不如夏錦年耀眼,紛紛露出了鄙夷之色,似乎是沒見到她一般,故意當她是隱形人。
已經有侍衛在將夏錦年的行李都往府中搬去,但是卻無人動夏錦華的那幾車行李。
真當她是隱形人不成?
夏錦華冷冷一瞧,目光四處一陣掃射,這安定侯府在京城的繁華之地,寸土寸金,門口不知道是圍觀了多少人,平時裡哪裡能見到那些深閨裡面的小姐出來,紛紛議論圍觀,誇讚着安定侯府二小姐的美貌,卻似乎是未曾見到她夏錦華一般。
她也不說話,親手捧了那曾經插進牛屎裡面的玉軸聖旨出來,大刺刺地捧在胸前,雙手舉平了,做恭敬狀。
冬奴也適時地道:“郡主到!”
冬奴跟着夏錦華在村子裡面混了這幾年,嗓門可是大了,偶爾中午做好了飯,司空絕還不見回來的話,便讓冬奴去喊飯,站在家門口,硬生生地能將作坊裡面的司空絕給喊回來。
分貝之大,無人能忽視。
因此,冬奴也練得一副好嗓門。
此時一聲唱,不說是府門口的衆人,就算是那圍觀的百姓也是忽然一震,紛紛看向了那站在馬車之上未曾下來的女子。
那便是郡主?
雖然穿得是比一般的百姓好,但是比起那錦繡的二小姐來,還是差了好多。
衆人似乎這纔看見了夏錦華,忙從容地腆着虛僞的嘴臉來迎接,但是內心裡怕是早將她給貶低了無數遍。
一個沒有母族支持,父親也不寵愛的女兒,就算是嫡女郡主又能如何?
若不是藉着夏錦年的光,她恐怕今日能從那後門進去便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原來是郡主回來了!”
“華姐兒,這麼多年不見,可是想死二孃了!”
一個穿着金絲繡花錦緞,暗色雲紋羅裙,頭戴八寶如意錦繡珠花的富貴女子親熱地上前來,那張精心裝扮豔麗無比的臉蛋之上掛着關切和驚喜,跟見了自家的女兒似的。
那便是黃氏了,如今安定侯的平妻,夏錦華喚她一聲二孃。
但夏錦華卻忙道:“二孃,小心,這可是聖旨,打壞了咱們侯府可就完了。”
黃氏腳步一頓,盯住了那玉軸聖旨,臉色變了變。
那是賜封她郡主之位的聖旨,本來便是由她帶回侯府,此時將她那聖旨捧着,見聖旨如今皇帝本人,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下跪?
黃氏的面上的肌肉一陣抽動,眼中閃過了陰鬱。
這個賤婢,還真當自己是郡主了不成!
她卻是笑吟吟地上前:“華姐兒都這麼多年不見了,倒是越長越俊了,若是好生打扮一些,可就不負我們侯府的名聲了。”
那口氣分明說她蓬頭垢面,丟了侯府的顏面。
的確,現在的夏錦華一身素衣,頭髮之上只有一隻釵子插着,有些過分的平淡了。
但夏錦華卻微微一笑,顯得無比大肚:“我在那鄉下,也沒什麼好衣服穿,自然是比不上二妹妹那般穿金戴銀了,這府邸都是二孃在掌管,想來,以後二孃也定不會讓女兒這般出來丟人現眼的。”
分明在說,以後老孃穿得不好,都怪你!
那帶着惡毒的話語,讓黃氏明顯的一愕,沒想到,這小賤人說話這麼賤。
夏錦年氣得臉色通紅,但想起自己握着她致命的把柄,心中也爽快了,但看她此時囂張的模樣,不免得心中憤恨。
夏錦華卻似乎是沒看見黃氏那笑中帶劍的臉,站在那馬車之中,居高臨下地道:“二夫人,女兒要迎聖旨進府邸了,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的,畢竟這是在府門口,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
還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那黃氏,眉毛微挑,分明在說——你還不跪下!
黃氏面色一滯,臉上肌肉跳了幾跳,但還了老實地跪了下去。
“臣婦恭迎郡主!”
那後面的衆多婦人丫頭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的,這黃氏這麼容易就對一個低賤的小丫頭低頭了,但也紛紛跪下了。
夏錦年和夢蓉也不甘不願地跪下了。
見那跪了一地的人,夏錦華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黃氏那跪下之後,自己看不見得臉面之上該是何等得扭曲。
反正,自己入了這個府,這黃氏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好過的,不如,自己先下手爲強,讓她們先不痛快。
“二孃,聖旨事大,女兒先將聖旨迎入府中,明日再來拜見二孃。”夏錦華說着,已經下了馬車,從衆多下跪的婦人之中走過。
等她進府了,那衆多的夫人才敢起來,門口圍觀的衆多百姓們早已經竊竊私語了,黃氏起來的時候,面色發白,額頭之上青筋暴起,拳頭在大袖之下緊握着。
“母親莫惱,”夏錦華從旁而來,她笑着,胸有成竹地模樣,滿頭的珠翠搖晃,帶着旁人無法匹及的優越感,在那黃氏的耳邊耳語了幾句,黃氏面上的陰鬱立馬雨過天晴了。
“還個賤婢!不清不白竟然還敢進府來!就該死在外面!回來也是污了我侯府的門楣!”
沒想到夏錦華在外已經成婚了,說不定連野種都有了,當下,黃氏那是滿臉快意,似乎方纔被逼着跪下的屈辱都找不到了。
反而是神色淡然,讓衆人進府去了。
最近邊關戰事有些緊,皇帝經常召文武羣臣進宮商議,此時安定侯還未回來。
夏錦華將聖旨給迎入了府中,自有管事的來將聖旨給請了下去,作爲一種榮耀,將聖旨放在專門的位置供着。
夏錦華纔去找自己的行李,卻發現,那行李被扔在一處,搬運行李的人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了。
黃氏還使喚了一個丫鬟來給自己引路,此時夏錦華問那丫鬟:“怎麼回事?搬運行李的人去了何處?”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黃氏故意刁難她,這府裡可是二夫人的天下,這一個沒有後臺的郡主不過就是個紙老虎,那丫鬟也生出了怠慢之意,隨口道:“奴婢且去看一看。”
說吧,那小丫鬟便跑了個無影無蹤,留下夏錦華四人,和那一大堆的行李,那行李裡面,有他們四人的衣物,吃食、土特產,三狗子的衣服零食小褲子、狗糧、鳥糧,葫蘆娃的刀槍棍棒,幾大箱子,憑她們四人是肯定無法運到自己的住宅之中的。
那丫鬟去了便也沒有準備回來了,幾人旁邊時常也有侍衛小廝來往,可是都似乎是沒見到她們一般,自顧自的忙着,顯得那四人尷尬無比。
若是此時夏錦華開始鬧,那馬上就有眼線將事情傳到黃氏的耳朵裡,也會傳入安定侯的耳朵裡,到時候,她夏錦華一進門便撒潑定會惹得安定侯不滿,她在府中更是舉步維艱,還落得一個不識大體的惡名。
冬奴望了許久,還是不見那丫鬟來,道:“小姐,那丫鬟是不是迷路了?怎麼還不來?”
夏錦華正吃着自己的乾糧,悠閒地坐在自己的箱子之上,道:“那丫鬟在這侯府之中呆的時間比我還長,你以爲她會迷路?”
秋奴也想通了其中的事情,怒聲道:“定是那二夫人使得壞。”
但馬上便聽見夏錦華低喝道:“以後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在這府中,一句話說錯便能讓人捉了你們的把柄,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秋奴冬奴閉嘴了,葫蘆娃按了劍,冷冷道:“我抓回來!”
皇帝保的人也敢刁難,活膩了!
夏錦華忙道,不用:“我們先把東西吃了,一會兒有力氣了纔好搬東西。”
冬奴震驚:“小姐,這麼多東西,我們怎麼搬啊!”
夏錦華神秘一笑,不曾言語,四人坐在箱子上,淡然地看着那來來往往,卻將她們視爲透明人的丫鬟小廝們。
吃完了東西,估摸着時間可以了,夏錦華坐在那箱子上,對着那遠處巡視的一隊侍衛道:“你們,過來與本小姐搬東西。”
侍衛似乎是沒聽見,徑直走了,又喚了幾個在近處掃地的小廝丫鬟,也無人答聲。
風動,樹葉沙沙響,就是無人應聲。
夏錦華也不着急,從自己的揹包裡拿出了一個荷包來,從裡面抽出了幾片明晃晃的金葉子,似飛鏢般的射出去。
“三狗子,快給我撿回來!”
三狗子最是喜歡這樣的遊戲了,肥碩的身子異常靈活,飛竄出去,馬上便抱着金葉子回來了。
夏錦華便這般扔着金葉子玩着,三狗子給它一片片地撿回來。
她一邊還喊着:“來人啊!”
那一邊掃地的,修建花枝的,巡邏的早看見那金葉子了。
金葉子雖然是輕輕薄薄的一片,但畢竟是金子,一片也能值十兩銀子呢!當那些丫鬟兩月的工錢了。
馬上便有一個丫鬟吃了螃蟹,第一個過來,垂首諂媚道:“大小姐,奴婢在此,有何吩咐?”
夏錦華懶洋洋地看着那個丫鬟,穿着寒酸,不是什麼高等丫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幾等丫鬟,在這府中是做什麼的?”
那丫鬟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奴婢逢春,是不入流的粗使丫鬟而已,平日裡負責打掃個個主子的院子,倒夜香。”
這算是最低賤的丫鬟了,但卻能自由地遊走在衆多主子的房裡。
一片金葉子遞到了逢春的面前,“看你這寒酸的,髒了小姐的眼,這一片葉子拿去添個頭面吧!”
逢春喜出望外,歡歡喜喜地收了,連聲謝恩。
一見小姐出手如此闊綽,而且那荷包裡面‘窸窸窣窣’地響,全部都是金葉子啊!那一邊剪花的、巡邏的、掃地的都飛奔過來,跪了一地,“小姐,有何吩咐?”
夏錦華冷冷一勾脣,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還好,自己除了錢,現在可是什麼都沒有。
那金葉子攜帶方便,價值也高,是她一早便備好的,爲的就是今日,能在二夫人的刁難之中,用金錢當護盾,殺出一條血路來。
她一邊把玩着金葉子,一邊道:“本小姐今兒個累了,誰能幫本小姐搬搬行李。”
“大小姐,奴婢來!”
“小姐,我來我來!”
一堆人哄搶着自我推薦,夏錦華道:“來來來,要幫我搬東西的過來排好隊,小姐來挨個兒打賞。”
衆人紛紛爭先恐後地排着隊,夏錦華還是坐在那箱子之上,悠閒地挨個兒打賞,丫鬟一律一片金葉子,身強力壯的男子則是兩片,一會兒,荷包裡面很快便見空了,後面的以爲自己輪不到了,但見冬奴將一邊的包袱直接抖了出來,抖了數十個荷包出來,隨手拿起一個荷包來,打開荷包一看,又是一大包金葉子。
衆人驚呆了,沒想到這被流放了四年之久歸來的小姐不僅沒死,而且還這麼有錢!
那一大口袋的金葉子,少數也有幾十兩黃金吧!
夏錦華彷彿一個紈絝子弟,大口大氣,“來來來,都排好,都有都有,小姐有的是錢,以後誰要是缺錢了,只管來找小姐要就是了,小姐,不差錢。”
此時,衆人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有錢,任性便是如此了吧——
怕是侯爺都沒這麼土豪!
而且,最近安定侯被罰了半年的俸祿,鋪子租金、田莊收入也不怎麼好,一個官宦之家不可能出去做生意,還要養活府中幾個窮奢極欲的小姐夫人,確實手頭有點緊……
不少人聞風趕來,排了長長的一大隊人,等着領賞錢,等到最後,衆人都拿到了金葉子,夏錦華從那箱子上面跳了下來,“天色不晚了,小姐我還等着進了府去歇息呢!”
“小姐,我來擡箱子!”
“我來提包袱!”
“小姐,嬌子備好了,快請上轎!”
一大堆人,前呼後擁地將夏錦華當財神爺供着,但夏錦華未曾坐轎子,和冬奴秋奴葫蘆娃三人提着包袱,往那後院去了。
方纔第一個出頭的逢春還殷勤地道:“小姐,二夫人安排您在輝明閣落腳,奴婢早就給你打掃乾淨了!”
“輝明閣?”夏錦華蹙眉,那輝明閣是後院之中最偏遠的院子,不過這也好了,方便自己以後行事,她又問道:“那我曾經住的錦華苑呢?”
逢春道:“錦華苑已經改成錦繡園了,三小姐住那裡呢!”
三小姐,便是黃氏所生的第二個女兒,夏錦繡。
那錦華苑,是這侯府後院之中最好的院子,以前自然是夏錦華的居所,她不在被人奪了也是正常的。
她也未曾因爲那院子的問題爭執,道:“三妹妹也是幾年未曾見了,想必已經出落成大美人了。”
逢春摸不懂這小姐的心緒,折中地道:“京城外傳都說三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十五歲了,最近這兩年一直在院子之中很少出門,請了名師教導琴師書畫和吹拉彈唱,奴婢們都極少見到呢!”
“爲何?”
“因爲皇上要選秀女了,要不是因爲蠻夷入侵,現在三小姐肯定都進宮當娘娘了。”
夏錦華諷刺一笑,那夏錦繡如今十五歲,正是入宮的最好年華,而且黃氏的孃家嫡女,也入了宮去,如今閻璃未曾立後,那黃家的嫡女是一個貴妃。
如今夏錦年十六歲,夏錦華十七歲,兩人生日相差幾個月。
那夏錦華的母親實在是未曾料到,婚前對自己海誓山盟的丈夫,竟然在自己懷孕期間便帶回來一個懷着他孩子的小妾!
從那一刻起,善良的郡主沒了,只有一個心裡扭曲的妒婦!
夏錦華又賞了逢春一片金葉子:“如今這府中可曾進來些什麼新人?”
逢春自然是知道她所問何事,道:“如今府中是二夫人做主,二房的人都不敢跟她爭,侯爺如今有一妻兩妾,妾室就是生了四小姐榮姐兒的苟姨娘,還有新納了蘇雪顏蘇姨娘,蘇姨娘半個月前給侯爺生了個小少爺,侯爺可是高興壞了。”
夏錦華想起了方纔門口確實是看見了一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那便就是蘇姨娘了。
她又問道:“這麼多年了,可曾有姨娘生下少爺來?”
逢春搖頭:“二夫人就生了兩個女兒,不知道是求了多少方子,就是懷不上,可是將二夫人急壞了,如今可是好了,蘇姨娘進府就給侯爺生了個兒子,侯爺可是喜歡了,每天下朝回來第一個就是進蘇姨娘的房抱小少爺呢!”
夏錦華點點頭,將如今的形式摸清楚了,二房的暫且不算,她父親這一房,二夫人黃氏生了夏錦年和夏錦繡,三姨娘苟氏生了夏錦榮,四姨娘前段時間被查出背後陷害夏錦華母女被當替死鬼給弄死了,新納的五姨娘蘇雪顏,生了個安定侯的第一個兒子夏尤隆,風頭正勁,極受寵愛。
如今,她這郡主回來了,那生產半月的蘇姨娘竟然抱着兒子出門迎接。
“呵呵呵呵——”
夏錦華髮出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笑意,對逢春道:“小姐我纔剛回來,府中的很多事情都不知曉,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逢春可不要忘了告知小姐一聲,賞錢,自然是不會少的。”
逢春面露喜色,就差給夏錦華跪下了。
一行人入了輝明閣之中,那輝明閣雖然名字起得是富麗堂皇,但裡面又破又舊,便是曾經那被做了替死鬼推出去的四姨娘曾經住的地方。
據說她便是在這個房間裡面自殺謝罪的,而且這裡採光也不好,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畢竟是侯府的房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跟那夏錦年夏錦繡甚至夏錦榮的住處比起來,這裡算是條件最差的了。
冬奴還爲自家小姐有些不值,但想着如今在這府中,寸步難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沒有多嘴了,默默地指揮着人將東西都搬進了院中來。
最後打發了一衆人,冬奴將門關了,夏錦華便去查點自己的東西。
如今她進了府了,按照慣例,是該分配丫鬟來的,內院要貼身的丫鬟嬤嬤伺候着,外院還要有粗使丫鬟侍衛等,現在還沒來個人,更別說是衣裳吃食糕點等體己了。
堂堂一個郡主,進門沒人搬東西便罷了,甚至連趕了一天的路,連吃食都沒有。
那黃氏倒是對自己好啊!
反正,自己回府了,那安定侯定然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冬奴一邊收拾着那被子,一邊道:“那二夫人也太壞了,竟然這麼對小姐。”
葫蘆娃進門,便蹙眉,這屋子太破舊了,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傢俱還破破爛爛的。
秋奴也憤憤不平地道:“小姐您看這桌椅,這牀,這被子,又髒又潮,侯府比咱們鄉下的宅子還破舊,您是郡主,他們竟然敢這麼對你。”
夏錦華吃着自己帶來的花生,道:“一會兒我那渣爹就要來了,把這房子給我弄亂一些!椅子反正也懷了,不如打碎,這牀也不中用了,打趴了算了。”
冬奴搖搖那牀,吱嘎作響,行將就倒,驚愕道:“小姐,牀打趴了,你怎麼睡啊?”
夏錦華笑道:“放心,有你家小姐睡的,肯定就有你們睡的。”
晚間,一頂嬌子進了府中,從中下來一個穿着朝服的男子,不出四十的模樣,若是放到現代很可能還是個黃金單身漢,但是在這古代之中,竟然顯出了幾分老氣橫秋和古板來,但年輕時候的俊美還是顯而易見的。
“侯爺回府了!”府中吆喝出去,丫鬟小廝紛紛掌燈,爲這安定侯府的主人安定侯照亮回府的路。
管家殷勤地上前來:“老爺,您是要去蘇姨娘那處嗎?”
“那是自然是的,”安定侯道:“一日不見,也不知道隆哥兒可曾想爹了。”
想起自己那個年幼的兒子,安定侯面上的喜愛是發自內心的。
盼了這麼十幾年,終於來了個兒子,如何能不高興!
管家想想,還是道:“今兒個慧靈郡主回來了,如今歇在輝明閣之中。”
安定侯知道是夏錦華回府了,自然是記得那個跋扈異常的女兒,當年宜陽公主尚在之時,她仗着母族的威信,時常去爲難他的一衆妾室和庶女,讓安定侯十分不滿,但是因爲公主的緣故,他不能表現出來,只得暗中護着自己的妾室和庶女們。
常年被自己的夫人打壓着,安定侯身爲男人,心中自然是有不滿的,對夏錦華母女倆那是越來越厭惡,直到益陽公主倒臺了,他才翻身做了真正的男主人,一腳將他們母女踢了。
可是卻不曾想,當年他是如何用花言巧語將那郡主給騙到手,又是如何藉着郡主的威名走到如今這輝煌。
更不曾想,自己是如何將那溫婉善良的郡主逼成一個心狠手辣的妒婦!
“回來便回來了吧,通知她明日莫忘記了請安便是了。”安定侯揮揮手,對那個可有可無的女兒一點不上心。
忽然,前方跑來了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便是主母黃氏身邊的得力助手許嬤嬤,慌慌張張地來對安定侯道:“老爺,不好了,蘇姨娘和隆哥兒受涼了,隆哥兒大哭不止!”
安定侯大驚失色,忙提起了袍子一點不顧形象地往蘇雪顏的院子去。
路上,安定侯怒斥那許嬤嬤:“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好生照顧的嗎,姨娘和隆哥兒如何能受涼了?”
蘇嬤嬤忙道:“老爺,今兒個大小姐回來了,她是皇上賜封的一品郡主,咱們府中所有的女眷都要出去迎接的。”
安定侯一聽,對那剛回來的女兒不免得生出了憤恨之意。
很快便到了蘇姨娘的院中,蘇姨娘正躺在牀上,二夫人黃氏正叮囑大夫。
安定侯一路風風火火地進門來了,見主母黃氏也在,他首先便從丫鬟手中抱過了自己的獨子來看,“大夫,少爺如何了?”
大夫是侯府的常用大夫,道:“幸好如今這天氣好,公子未曾受寒,只是貿然地抱出了府去,公子難免受不了那嘈雜的環境,纔會大哭不止,倒是不礙事,只是蘇姨娘未出月子便出門,還跪了半晌,身子難免受風寒涼,得吃幾幅藥補補,以後,蘇姨娘少出房門,好好的靜養身子,身子自然是便會好了。”
安定侯纔算是放心了,將夏尤隆給了奶孃去抱,便去看那牀上自己的愛妾,病中的美人眉頭微蹙,但依舊是美得儀態萬千。
男人,便是喜歡女人這弱不禁風的模樣,當下纏綿地喚了一聲:“雪顏,身子可曾好些了?”
蘇姨娘睜開了眼來,看見是自家老爺,眉梢一喜,道:“隆哥兒無事,妾身便也沒有大礙。”
一邊的黃氏痛心道:“今兒個郡主回門了,咱們府裡的女眷都要出去迎接,可憐蘇姨娘如此,還去大門口跪了半晌,實在是妾身的疏忽,該攔着蘇姨娘的,若不是那一跪,蘇姨娘也不會受涼,望老爺責罰——”
那躺在牀上的蘇姨娘嘴巴微微一撇,嘴角帶着幾分嘲諷——當初不就是你個賤人讓我非出門迎接的嗎?
安定侯自然是不會責罰黃氏的,但內心已經將那夏錦華給恨上了。
另一邊,葫蘆娃將那搖搖欲墜的牀給一腳踩趴了,驚出了一窩耗子,三狗子眼睛一亮,追着那其中最貌美的母耗子便去了。
正此時,冬奴從外面進來,道:“小姐,逢春方纔來了,說蘇姨娘受了風寒,隆哥兒大哭不止,侯爺得知了因爲出去迎接您受的風寒,正氣沖沖地往這邊來了,奴婢已經賞了她一片金葉子。”
“恩,”夏錦華不見半點害怕,反而是將髮髻弄亂了一些,從桌子上抹了一點灰來,今日那些個侍衛丫鬟給自己擡的東西,故意放了幾個箱子在外面。
這房中,那本來便破舊的傢俱,能弄壞的都弄壞了。
此時,安定侯並着幾個小廝丫鬟風風火火,怒氣衝衝地便往輝明閣來了,府中嚇人膽戰心驚,彷彿是一早便猜到了這般的情景了。
那大小姐就算是郡主又如何,入了府中還不是一樣任主母拿捏,主母隨便使個手段便能讓她怎麼死都不知道!
但他們錯了,他們以爲進門的是個紙老虎,卻不知道,那根本是條猥瑣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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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嗷嗷嗷嗷嗷,2015年,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