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荷花索性把被子一掀,直接坐了起來,面容扭曲地瞪着天花板。這哪裡是砸核桃,分明就是砸地板,哪有人砸核桃一直不帶停歇的?不行,她得上去找那家人理論去。
只是她又有些遲疑,她一個婦道人家,貿貿然上樓去敲門是有些不妥,萬一開門的是男子,只怕要惹出什麼誤會,方書明今個和同窗有事,明兒一早就來,若是耳聞了什麼,只怕要不痛快。
想到這兒,她索性把衣服都穿好,走到耳房門邊敲門,“爹,娘,你們睡下了嗎?”
話音剛落,方馬氏便打開門,她臉色憔悴,蹙着眉頭,滿面黑氣,說道:“睡什麼睡,樓上跟耗子打洞一樣,根本吵的人睡不着。”
陳荷花就把打算說了:“明兒咱們還有正事兒,總不能讓這噪音吵的休息不好,不如爹孃和我一塊上樓去瞧瞧,看看是哪家人這麼不懂規矩。”
“我看行,大半夜擾民,就是欠教訓!”方馬氏說着,也去拿掛在屏風上的外衫,準備出門。
方青沉吟了片刻,先想着,上樓去怕是要有衝突,萬一那家人是個官宦人家,自家是開罪不起。可又一想,左右這聲音是吵的他睡不好覺,不如上去瞧瞧,若只是一般的老闆姓,訓斥幾句也無妨,若真碰上個達官貴人,客氣些就是了。
想到這,他便叮嚀方馬氏:“一會兒上樓了,你們母女倆都別吭聲,我出面交涉就是。”
說着,便拿起外衫將自己穿戴整齊。很快,一家三口便出了門,三人順着走廊往樓梯口走,誰料剛走出去沒幾步,樓上的噪音卻冷不丁停了。
“當家的,好像又不響了?”方馬氏走在最後,正要關門時,往裡退了一步,探出頭來又叫住方青和陳荷花。
方青倆人趕忙又返身回屋,發現那噪音果真沒有了,四下一片安靜,只剩下一家三口的交談聲。
“總算消停了!”方青哼道:“既如此,就不上門去找了,今個纔出了迴風頭,得罪了客棧東家,這幾日在這家客棧裡,咱們還是低調些的好。”
方馬氏自然什麼都聽丈夫的,聞言便招呼陳荷花去睡:“好孩子,既然不吵了就早早歇息吧,明兒還要見明哥兒,把精神養足了。”
陳荷花悶悶不樂地坐上牀,往天花板上翻了一眼,陰沉沉說道:“這家人最好是再別吵了!”
“想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估摸着被大人訓斥了,應該不會再吵了,睡吧。”方馬氏撂下一句話兒,便打着哈欠,和方青進了耳房。
一家三口再次褪了衣裳,鑽進被窩裡。房間裡難得安靜,兩口子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外間的陳荷花,也很快睡着了。
就在方家三口紛紛都進入夢鄉之後,“咚咚”的敲擊聲兒卻再次死灰復燃,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頻率,不緊不慢響了起來。
陳荷花嘴角正噙着美夢中的笑意,翻了個身,下意識捂住耳朵。可耳邊的噪音越發刺耳,她擰起眉頭,拿被子矇住頭,打算繼續那美夢。可是,樓上的聲音,根本沒有消停的跡象,“咚咚咚”綿延不絕地透過樓板傳進屋。
這下,陳荷花脣邊的笑意漸漸消失的無影無蹤,瞌睡勁兒全然被吵沒了。也不知是哪家的賤人,難不成爲了製造噪音,一整晚都不帶睡覺的?
陳荷花雖長的柔柔弱弱,說起話來文文靜靜,那不過都是表面現象,她自小受爹孃寵愛,性格驕蠻自私,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主。按照她的脾氣,從美夢中連着被人吵醒兩次,是決計要出了這口惡氣的。
她火冒三丈地從牀上坐起來,點了燈,然後到處在屋裡搜尋,終於,在門邊的牆角,找到一根用來拉窗簾的竹竿。
陳荷花舉着竹竿,朝着樓頂狠狠捅了十多下,樓上那噪聲,驀地就消停了。她甚是得意地冷哼一聲,回到牀上躺好,可那聲音卻再一次響起。陳荷花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氣的臉色發黑。
屋裡面,方青和方馬氏也是一樣的情況,兩口子剛進入夢鄉,就再一次被樓上的“咚咚”聲給砸醒。
方青狠捶了一下被褥,從被窩裡坐起來,揉着嗡嗡的兩耳,怒喝道:“簡直太過分了!”
方馬氏早也被吵醒了,趿拉着鞋子下牀,氣道:“這般擾人睡眠,我看就是故意的!”她看了眼方青,攛掇道:“當家的,眼下怎麼辦?還是上去找他家說說吧!再這樣下去,這一晚上都別想休息了!”
方青陰沉着臉,沉吟不決。心裡想着,再等一炷香,若樓上還不消停,那就上樓去找!
陳荷花在外頭聽着耳房裡有動靜,立刻站起身推門入內,“爹,娘,樓上且還不消停,怎麼辦?”
“荷花,你也被吵醒了?”方馬氏見兒媳也被吵醒,頓時就更來氣了,“走,咱們娘倆摸黑上樓聽聽動靜去,看看是不是他家人故意搞鬼!”
陳荷花想着,眼下被吵的頭大,左右也睡不着,正好有她娘陪着,索性上樓去查看查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母女倆穿好衣裳,便摸黑出了門。一路上,兩人沒點燈,動作也放的極爲輕緩,爲的就是先悄悄摸摸探聽一下情況,若是那人家沒睡,房間裡自然是亮燈的,到時候只管把紙窗捅破一個小孔,看看裡頭的情形再說。
不多會兒,兩人便上了三樓,來到自家樓上的那間客房外。看着黑漆漆的窗戶,方馬氏和陳荷花都有些傻眼。
“娘,這什麼情況?”陳荷花悄聲說。
方馬氏皺着眉頭,搖搖頭。兩人湊近了門邊,把耳朵貼上去,聽了好半天,都沒聽到裡頭有動靜。這可就奇了怪了,朗朗乾坤,莫不是還鬧了鬼?兩人一頭霧水地回了自家客房。
方青正在廳裡等待,見了母女倆回來,便說:“你倆方纔走了不久,那噪音就停了,可是和那家人交涉過了?”
“並沒。”方馬氏搖頭,把在樓上看到的情況說了。
方青冷哼一聲兒,“聲音是從他家傳出來的,人怎麼可能睡着,照這麼看來,必然是那家人聽見了你倆上樓的動靜,故意停下來了!”
方馬氏氣的眼前發黑:“竟有如此恬不知恥的人家,這是想做什麼?把咱們當猴子一樣戲弄?老爺,我看咱們也別等了,你跟我和賢兒一塊上樓,咱們找他理論理論去!”
“算了。”方青敏銳地嗅到那戶人家興許不好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說:“眼下不是消停了,抓緊睡吧,能睡一會兒算一會兒,明兒大不了換家客棧就是,出門在外,何必惹事。”
“我不同意。”方馬氏皺眉說:“咱們不能走,若咱們就這麼一走了之,算怎麼回事,豈不是被欺負走的?你什麼時候如此大度,竟寧願吃啞巴虧不吭聲了?”
“是啊!”陳荷花也分外不解,“爹,咱們一走了之,怎能解心頭之恨?這件事兒,咱們佔着理兒,他哪怕是個舉人老爺,也不能無理取鬧,爹你什麼事都沒做錯,他再蠻橫還能不讓人講理了?”
方青讓母女倆攛掇的,心煩意亂。他想想,也是,今晚這事兒,自家的確是無辜,就是鬧大了,也不怕佔不住理兒。
想了想,便說:“捉賊還捉贓,他家此刻消停了,咱們這個時候上去理論,不明智,聽我的,先各自去睡,若再有動靜響起,便上去理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