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尋思,沈習風就全回過味來了,敢情前些天一直稱兄道弟的同鄉,她娘死對頭的孩子。
沈習風爲了避免兩人尷尬,所以他方纔也沒寒暄,便匆匆走了,打定了主意,以後再碰見這方書明躲得遠遠的便是。誰知,這方書明居然滿面憤怒地衝了過來,先朝他發難。
“什麼事兒?”沈習風的語氣比起以往冷淡了不少。
“你還好意思問我!”方書明冷笑,質問道:“你既然早知道我是什麼人,爲何還要處心積慮地接近我?你說!你到底有何圖謀?”
沈習風懵了一下,不明所以說道:“爲何要這樣說?我記得應試過後的那兩次聚會都是你主動邀請的我,在那之前我並不認得你,後來幾回碰面也都是你先與我示好,但凡碰上,也是你先張口打招呼,於情於理我總該回應你,怎麼就成了我圖謀不軌了?”
“你!”方書明被沈習風當場揭破這幾日相交的過程,一張臉立時羞紅透頂,怒道:“我是主動與你打招呼,那不過是瞧着你是個品行高潔的人,誰知道你竟然如此不堪!”
沈習風更是莫名其妙,心裡對方書明的反感又更深了一層,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眼下瞧着方書明怕是打定主意尋釁了。
他雖性格文氣,卻也不是軟弱挨欺負的主,當下也沉了臉色:“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便須得言之有物,你隨口栽贓誣衊,與罵街的潑婦有何區別?”
“你說誰是潑婦?”
“誰潑誰心裡清楚。”沈習風不知道的是,方書明之所以會這樣激動,完全是因爲他爹和娘就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他若不表現的強勢一點,和沈習風決裂到底,順便譏諷他一通,方馬氏那邊就不好交代。
旁邊幾個學子瞧見方書明和沈習風這樣激動,紛紛都張口勸架。
“書明,習風,你們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吵起來了?”
“有什麼話大家好好坐下來談,做什麼這麼激動?”
“是啊,你倆還是同鄉,有什麼解不開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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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我方書明羞於和他這種人爲伍,同鄉?他簡直要丟盡了青臨縣學子的臉面!”
“我有何對不起你的,你倒是說說!”沈習風冷冷看着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好閉上你的嘴!”
“習風說的沒錯。”一位年長的青年站出來調停:“書明,我虛長你幾歲,你還是聽我說幾句的好,你倆有同鄉情誼,若今次你倆都中秀才,今後又是同門情誼,有什麼話好好說不得,非要劍拔弩張的,你今個就把話說清楚,習風倒是怎麼你了?”
“都是些家事罷了,你們既然要聽,說出來也無妨!這沈家人在我們家鄉可是壞的出了名,這人的娘,幾次三番的坑害我爹孃,我是早先不知道他是那人的孩子,今個知曉了,自是不會與他爲伍!”
沈習風無奈地搖頭笑了笑:“我娘有沒有坑害你爹孃,這事我很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說着,他便洋洋灑灑的把事件的經過說給幾位學長聽。
若放在幾個月前,沈習風興許還沒有這樣的膽識,可經過這幾個月出遠門的歷練,他多了不少見識,和各地的學子們交流過後,性格變得開朗了不少,尤其是交了幾位出色的朋友後,也學着他們一樣,敢說敢表達了。
那幾人都是家境普通的學子,他們的父母也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把事情緣由一聽,當即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方書明嘴上指責沈林氏如何如何不好,說白了都是上一輩的事情,再說這事也是方馬氏的問題,和沈林氏並無瓜葛。
所在的立場不同,互相看不慣本就是見怪不懷的事,但要非說出個誰對誰錯,立場相同的他們自然是支持沈習風。那幾人心知肚明,既然立場不同,壓根沒必要爲這件事吵吵嚷嚷,因爲永遠不會吵出結果。
年紀最大那青年就張口說:“我當是什麼,這些不過是家裡的事情,說白了是上一代的恩怨,你倆從前不曾相識,更無從談起結怨,此次趕考,結識於府學,這是緣分,彼此該要摒棄前嫌,互相幫助,互相促進纔是。”
他這麼說,其實是給方書明一個臺階下,畢竟大家都是同來趕考的考生,沒必要撕破臉皮,若是他們當面張口維護沈習風,這臉皮就撕破了,以後見面了誰都不好看。但在他們幾個的心裡,一致都是支持沈習風的。
“和他這種人彼此促進,只怕要耽誤了我!”方書明眼下哪聽得進去勸,當即就反駁說:“他這種人就該是孤家寡人,我勸幾位學長也別同他過從甚密纔是!”
那幾人聽了這話,臉上紛紛都露出了不屑。
方書明見他們不以爲然,立時沉下嗓音:“你們這是聽不進我的忠言?”
有人瞧不慣他那副張狂的樣,當即不客氣說:“王兄那般說是給你臉面,你但凡是個聰明人也該聽出來了,還在這叫囂,習風兄好脾氣,我們可沒他的教養,你再咄咄逼人的,別怪我們幾個不客氣了!”
方書明沒想到這人竟會當場羞辱他,氣得正要反駁。
眼前卻是人影一閃,他的嬌妻陳荷花走了過來,抓着他的胳膊按了按,笑說,“明哥兒,大家可都是未來的同門,何必吵得這樣難看,我記得咱們有好些多餘的宣紙,不如給幾位學兄一人贈一些吧,算是方纔不愉快的歉意。”
她壓低聲音在方書明耳邊說:“剛纔你與爹說話時我瞧見了,那沈習風給了他們幾人每人一沓宣紙,他們幾人眼下已都被籠絡了,能幫你說話纔怪。”
方書明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自家的宣紙憑什麼送給這些不長眼的人?可陳荷花死死按住他的手臂,暗示他。
他想着,陳荷花的心思,或許就是方青的意思,這纔不情願地嗯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疊隨身攜帶的宣紙,高傲道:“這些你們拿去,別以爲只有他沈習風給得起,他算什麼?不過就是貧寒的農家人,用幾張宣紙充充門面罷了。”
他不說這話倒還好,一說這話,那三人紛紛變了臉色,年長的人呵呵笑了一聲:“不必了,我等出身卑微,不配和方少爺這樣的地主之子爲伍!”
陳荷花就暗暗翻了個白眼,本意是想讓方書明籠絡這幾個人,沒成想他竟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到這時候還在傲慢。
她趕忙陪着笑說:“我家明哥兒不是這個意思,請各位息怒,明哥兒方纔說了,沈習風家裡只是普通的農家,想必那些宣紙得來十分不易,可他卻不知珍惜,如今還把這些宣紙當作人情四處散給,他在外這樣大手大腳,不懂持家,如何對得起遠在家鄉辛辛苦苦種地的爹孃?”
方書明面上仍有些抗拒,他憑什麼要籠絡這些人?也就是看在陳荷花的面子上,纔不情不願說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他喜歡充大方,若憑自己的本事,沒人敢說他什麼,可他卻拿着爹孃的血汗錢在外籠絡人心,算什麼本事?”
說着,他不由分說地把那疊宣紙分成幾份,分別塞進那幾人的手裡:“這宣紙是在我們縣裡最好的筆墨閣裡買的,六十文一張,質地都是上好的。”同時,臉上流露出盛氣凌人的神色。
那年長的青年摸了摸手裡的宣紙質地,看向沈習風:“習風,你那些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