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番外:周齊篇

大周國二十七年間,皇室中曾經出了一位十分有名的太醫,姓周。

那人,便是我的父親。

父親本是閒雲野鶴之人,卻時因爲某些使命,曾經進宮救過一位宮裡娘娘的性命。

後來,父親被封了宮中的太醫,皇上也特別允許他,不用每天都呆在太醫院中,更多時間可隨自己使用,賜金牌一枚,以便日後進宮方便。

我是從小便開始跟着父親學習藥草,識文斷字,摸脈診斷的。

後來父親在宮中出了事,因爲被人陷害成了幫助某位妃子陷害皇上寵妃的作案人,他便被暗中殺害。

而我知道,父親從來不是那樣的人。

他曾經告訴給我,如果以後有可能,千萬不要走他的老路,不要進宮。

至於皇宮中出的那檔子事情,我便開始偷偷的調查起來。

父親曾經喜歡到處遊走,所以認識大的人還算不少,認我爲徒,教我了好多東西的人便是他的舊識,洪峰道人,一個有些瘋癲,骨子裡卻十分認真,偶爾有些嚴苛的人。

我不知道他曾經跟我父親有哪些交情,我只知道他從我失去父親那一天起,便開始教我一些東西,一直到長大。

長大後,我在距離皇宮最偏遠的南邊運城開了一家百草蘆,以治病救人爲生,偶爾出去附近尋找蒐集各種藥草,當然,我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尋找一種名叫“暄青雪”的藥草,師傅說,尋找到這種東西對我有用。

至於我爲何去了方寂鎮的賈村,完全只是意外。

有一天,去方寂鎮買東西,無意間看到有賣藥草的人,他手中的藥草質量奇好,後來我才得知,那藥草正是來做一個名叫賈村的山上。

從那以後,我便住進了賈村。

說了也巧,我去賈村第一天,在山裡便遇到了一個受傷的人,所幸無事,我也就救了他,他便對我特別感激。

果真,有的時候……你會遇到很多淳樸善良的人,至於如何分辨一個人的性情,師傅說過,你從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我救了他,他邀請我去他家坐坐,我推辭了,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塊乾糧給我吃。

那是我第一天進山,自然好多東西不知道,所以也是腹中飢餓,也就沒有推辭。

再後來,我採藥大的時候,他幫我指了路,告訴我在着山裡需要注意什麼等等。

回到賈村,我便找到村長,交談過後,他知道我是一名會幫人看病的人,也就十分熱心的幫我安排了住處。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村子裡的人是十分貧窮的,我救的那個人……他給的我的乾糧,幾乎是他偷偷攢下來的口糧。

有時候,只有你身臨一個絕地的時候,你才能感覺到那份感情的真摯,作爲一個平時自己都吃不飽飯的人,他居然能那般客氣的將自己積攢好久的東西送給別人,這無疑是火中送炭。

他就是林家的人,名叫林遠山,一個老實巴交,特別忠厚孝順的男人。

我在賈村呆了兩個月之後,也算是救了不少的人,因爲我是認識字的,平日裡素不喜歡說話,沒事只是在自己的院子裡擺弄藥草,所以那些人也對我算是客氣。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呢?

是那天她受傷的事情,她是林遠山的女兒,因爲生病傷寒,我去的時候又恰好碰到她十分虛弱的躺在地上被她大伯母欺負,那時候心中對她生出了一絲同情。

等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跟第一次的她完全不同。她是一個神采飛揚的小孩,雖然年紀不大,眉角間卻帶着聰慧和機靈,還有一些小狡黠和可愛。

那天我原本是準備上山去採藥草的,揹着藥箱走到山腳的時候便聽到了來自半山路上的叫喊聲。

然後,我便看到了她滿臉認真而又虔誠的再救一個人。

是的,我在她剛剛跳下去那一刻便從拐角剛轉過來,等奔走停留到那邊的時候,她已經吩咐着周圍的小孩子一起將那個名叫賈虎的孩子救了上來。

正待我要前去幫那孩子檢查的時候卻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因爲我看見……她似乎也是在,救人?

果真,看到她動作十分敏捷而虔誠的將賈虎口內的積蓄物清理,又幫他按壓,最後居然真的救了過來,那一刻我的心中也是有許些的震撼的。

她不是隻是一個大山深處連飯都吃不起的農家小孩麼,居然懂得救人?而且年齡那麼小,在關鍵的時候居然不會害怕,反而顯得那般沉着冷靜,絲毫不加凌亂。

還有那救人的手法,竟也十分的出奇,效果特別。

最重要的是,周齊發現,她認真救人的那顆,身上和骨子裡發出來的虔誠,那是一種對待病人時大醫精誠的認真和使命感,那一刻,她是拋卻了所以,只將救人放在心上的。

難怪,難怪父親和師傅都曾經說過,救人不只是表象,它或許還會有深層含義。

救人救心,同時也是贖心舒心。

後來賈虎的父親出現了,他去感謝我,以爲是我救的人,我原本是打算幫那小姑娘開口申辯幾句的,她卻只是淡淡的將功勞推在跳下水將賈虎撈上來的份上,還十分坦蕩的表明,是大家一起救的人。當真是一個有趣的好姑娘。

然後我聽到她告訴林牧一些道理:“做人要大度,要善良,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條人命在自己面前喪失。”那一刻我便明白過來,這被救上來的賈虎,或者之前剛對他們做過一些什麼事情。

但是她又筆鋒一轉:“但是並非對所有的人都要善良大度,若是遇到些心腸歹毒的,一定不要客氣,不僅不要救,還要神補刀一下。”

嘖嘖,果真是一個玲瓏的孩子,我心中好奇,也十分驚訝,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她們家。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只是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小傳言,然後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念頭,想要前去看看她。

正巧那天祥豐嫂子病了,我也就順便去了她家,卻不料被她客氣的招呼着要否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有蘑菇,還有一個名叫紅蘿蔔的菜,有野菜,那是我吃過最神奇的一頓飯。

因爲吃飯的內容,就是傳言中林可兒被議論的內容。

挖野菜,辨認蘑菇,尋找從未有人見過的菜,這小姑娘,還真是越發的讓他好奇了呢……

因爲時而不時的來往,很快我便與她們這一家人熟悉了起來。

也是因爲越發熟悉,我對她這個小丫頭越發的好奇起來。

在她身上,始終包含着很多你根本看不透的東西,越是仔細去看,越會吸引你的視線。

她聰明,看過的東西一眼就能記住。

她機智果敢,面對任何難題都能解決。

她善良有心,否則也不會一直在照顧着自己父母的同時,順便估計着兩人的心情去一次次的饒恕欺負他們的人。

記憶幽深的那次,是她跟我一起進山的那天。那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回憶。

她面上帶着恬淡寧和的笑容,張開雙臂沐浴在陽光之下,那一刻的景一直駐足在了我的心上,從未忘卻過。

可是,一切都是從楚尋天出現之後便變得不一樣了。

或許,人的緣分都是上天註定的吧。

明明是我最先遇到的她,到頭來,她最後卻是跟楚尋天在一起了。

如果當初的我……有那麼一絲絲堅定,或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只是,這世間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可以回頭的,哪裡能夠後悔?

她的冰糖雪梨救了他的命,她爲他調理了身子,找到了天山雪蓮。

他一直暗中護着她的周全,他在自己身負重傷之際,爲了她不惜一切。

於是,我成了局外人。

從爲楚尋天診斷病情之後我便差不多知曉了他的身份,因爲他中的毒,正是當年我父親鋃鐺入獄時,牽扯進去的毒。

那種毒,天下少有,所以在搭上他脈搏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

而他,想必就是被害的宮中貴妃之子,那個從母體還未出生就中了毒的可憐人。

我們曾經談過,關於她母親的死,關於我父親被人誣陷的事情,我說我會幫他解毒,他幫我查探當年之事,還我父親一個清白。

後來,當年的後宮舊案果真被他查清,後宮中的惠妃因爲妒忌楚尋天母親璇貴妃得寵,設計讓人找來毒藥,暗中放入我父親開給璇貴妃的安胎藥中,每次少量,積少成多。

後來,璇貴妃甕了,我父親被人舉報殺害,楚尋天從小因遺傳母體之毒身體虛弱。

可見,果真是天道循環,即便我已經遠離那個地方,也依舊沒有躲過在遇到皇室中人的命運。

好在,一切都算洗滌清楚了。

好在,我父親冤案平反了。

眼看着小丫頭跟他關係越發親切,我的心中各種酸楚,又逢師傅派來任務,爲了壓下心中安分酸澀,我便欣然前往別處,以便在忙碌之時忘記一切。

可是,睡夢中,無意間,我時常會響起我們曾經相遇的一切,發生的一切,我忘不了那們爬山時,站在陽光下他燦然的笑。

那時候,我便在想,我要快點辦完任務,等回去之後,起碼我還可以看到她。

小丫頭從來不是一個平庸之人,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卻不料到最後,她卻是自願的捲入了京城的風雲之中。

師傅曾經說過,林可兒此生一定會涉入京城,成爲大周國之後風雲涌動的制發點,也是關鍵之所在。

那時候,我只是半信半疑而已。

可是,隨着京城中發生的一件件事情傳來,一切都成了註定。

京城開店,無意救鳳羽太子一命,幫七王爺東城訓兵,爲傷者做手術,進宮解了外國使臣刁難,被賜婚給楚尋天,培訓急救隊等等,一直到最後被擄走至青鸞國,再到青鸞國的各種表現,她經歷的所有事情我全部一件件的得知,然後心中感慨萬千。

她,終究是離我越來越遠了。

而我,只想讓她偶爾想起有我這麼一個人,記得我們曾經相識過,曾經一起談天說地過,曾經被她醉酒調戲過。

我願意爲她幫理所當然的忙,只要看着她一切都好就行。

後來,她被楚尋天平安從青鸞國帶了回來,我聽說,她問起了我的情況。

那一刻,我真的很開心。不管她怎麼變,怎麼長大,心中始終記着有我的存在。

那一天,她回到京城的時候,我曾經站在茫茫人羣中遠遠的看過她一眼。

後來,她婚禮的那一天,我又站在門口目視着她一步步的邁上花轎,一點點兒的離我遠去。

那時候我在想着,林可兒,那個曾經看起來笑容恬雅大的姑娘終於長大了。她更加美的出落了,她的眉角帶着淺笑,眸底氤氳着幸福。

只是,她的幸福中和未來裡,始終沒有我。

也罷,只要她幸福就好!

………………………………………………

五年後,我那次無意間碰到過她,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那天的她身邊走着楚尋天,另外一手牽着一個三歲的女孩子,小孩子很可愛,很萌。

我猶記得她看見我時眼底的興奮,若非被楚尋天攔住,或許她會送我一個久違的懷抱。

“周齊哥哥,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終於看到你了。你……還好嗎?”她眼神真摯,一如既往的老樣子。

“我很好,可兒,你也很好,是吧?”我強迫自己淡然的開口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麻麻,那個叔叔是誰?他長的好看!我喜歡她!”被她牽在右手上的女孩子突然開口。

“那你去找叔叔抱抱!”林可兒開口。

“蜀黍你好,我叫紅包,我要抱抱!”小女孩跑過來的時候瞪着一雙跟她一般璀璨的眸子,眼眸中帶着一絲調皮,七分呆萌,一分狡黠,還有一分真誠。

我將她抱進了懷中,小丫頭很乖,甚至在我耳旁悄悄的開口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認識你,你是我孃親很久以前的朋友,你是周齊叔叔是吧?我曾經聽着孃親提起過你。話說周齊叔叔,你有女朋友嘛?”

“你怎麼知道?我……尚未有妻子。”我有些震驚她的話。

“嘿嘿,我是誰?我可是聰明伶俐的紅包喲。我喜歡周齊蜀黍,既然蜀黍木有女朋友,那你等着包包好不好?等包包長大了,給你當媳婦,孃親和爹爹說了,包包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很美很漂亮的那種!”

“好啊,那我等你長大!”我笑了笑,不愧是她的孩子,性子也是隨了她。

“那蜀黍快送我禮物,我要拿來當信物,不然你若是騙我腫麼辦?包包還小啦,反正不會騙你噠。”小丫頭眼底閃過一絲小開心,卻很快壓了下去,認真的盯着我看。

我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那裡面……有一對收藏已久未曾送出去的耳環,遞給了紅包。

“謝謝蜀黍,蜀黍等我長大哦!包包愛你,麼麼噠!”小丫頭對着我開心的笑了笑,我心中也是被她帶動了思緒,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

後來,小可兒邀請我去他們府裡坐坐,而我拒絕了。

如今,能看着她這麼幸福的生活着,知道她還記得我,惦記過我,就行了。

我很滿足,真的。

夕陽西下,看着她們三人說說笑笑逐漸遠去的背影,我終於轉身大步離開。

此生,甚遠。

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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