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脆乾淨的玉碎聲傳來,洛天寧猛然間看向婁曉伊,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整個人頓時有些錯愕。原來竟是如此的,看來今日她疏忽大意了。
婁曉伊不算蠢,只不過心思太多,日後難免麻煩。
洛天寧在心裡小聲地嘀咕着,眼眸的神色沉了沉,下脣被緊緊地抿着,快要成爲一條直線了。
聽到玉碎的聲音,剛剛那位身着紅衣的女子便急匆匆地趕來。方纔她一直都在幕後緊密地觀看着洛天寧和婁曉伊的一言一行,生怕出現了比較大的紕漏,徒惹一身麻煩。可是沒想到前方萬防,還是出了事情。於是,她只好無可奈何地匆忙地走到臺上去。
紅衣女子望着婁曉伊一陣驚恐不安的神情,不由得微微扶扶額頭,心中可算是把她記恨住了。本來就是她佯裝無意打落的,此刻她卻是第一個如此惶恐無措的。女子無意間瞅着婁曉伊,好看的眉頭不自覺地緊緊蹙着,良久,她方緩緩地出聲詢問着。
“可是你弄壞的?”
紅衣女子朝着婁曉伊身後的那位持金盤的女子,冷冽地鄭重斥責道,其聲音猶如冬日裡寒氣逼人的冰凌,令人無端生畏。
“饒命啊,紅姑娘,奴婢哪敢啊。”
那位婢女說着,便哆哆嗦嗦地跪下身子,衝着她口中的“紅姑娘”不安地哭訴着,雙眼都泛着白花花的淚光,滿臉的驚恐無措。
“那你的意思便是——是你身旁的這位婁小姐打落的。”
紅衣女子皺起眉頭,衝着仍舊心有餘悸的婁曉伊一看,便再次把目光投在了婢女的身上。
“這......這......奴婢不知。”
婢女微微皺着眉,一臉不安,滿口吞吐地回覆着。
“紅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婁曉伊聽到紅衣女子把話題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忙不迭地趕緊低頭認錯。可當她說完之後,雙眸便一直直勾勾地緊盯着不遠處看熱鬧的洛天寧,慘淡無力的臉頰此刻更是透明到無色。
任誰看到婁曉伊的臉色變得如此迅速,恐怕都會直接懷疑到洛天寧身上吧。
果不其然,紅衣女子看到了婁曉伊灼人的目光,便趕緊扭過頭來緊緊地盯着洛天寧的神情。只不過洛天寧她也忒高深莫測了些吧,居然看到的是面無表情。即使你有一絲憤恨,也是應該的啊。可是她居然不在乎,而她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居然會要她聯想到一人——洛王李灝辰。
“紅姑娘,如果一直僵持下去,想必百花樓那邊的人會略有急躁的。現在不如就要婁小姐隨意選擇一個項目進行比賽吧,我洛天寧奉陪就是。”
只見洛天寧輕輕地揚起脣角,緩緩地說着輕柔的話語,似乎就像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一般,毫不在乎,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婁曉伊如此做,不就是想要誣陷她麼。可如今她大方地要她隨意選擇,或許可能會減少某些人的猜忌。但卻不可能完全要他們服氣,婁曉伊她僞裝的太好了,似乎佔盡了所有的上風。
比如,此刻她面無表情地望着她,靜默地站在舞臺上,日後若是被婁曉伊的腦殘粉捏造起來的話,定是要說自己得逞了,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裝模作樣。誰要自己對面的婁曉伊此刻腫脹着紅紅的雙眸,可憐巴巴地小聲抽泣着,那模樣挺有詩意的。
梨花一枝春帶雨。
“洛姑娘說的極是,不知婁小姐選擇哪個項目。”
紅衣女子望望還在哭泣的婁曉伊,不由得滿臉黑線地輕聲問着,心中早已是鄙夷不屑的輕哼聲。若是在平時,她哪裡會對這號人客氣,還不是爲了那個謙謙君子,故意隱去了名號,只不過若是得了惡果,她想必一定會氣急敗壞的。
“紅姑娘,自然是舞蹈。”
婁曉伊一面用絲綢手帕輕輕地擦拭着臉上的淚水,一邊緩緩地、鼻音濃重地說着,似乎她心中有萬般委屈都言明。
洛天寧見到她如此模樣,心中一陣唏噓不已,今日她可是見到了沒臉沒皮的傢伙。她都如此大氣了,而她還是一副委屈不堪的模樣,分明就是裝模作樣,但那神情真真是裝的太像了。若不是她針對的是自己,恐怕她也會信以爲真的。
“好了,若是婁小姐想要自動退出的話,此刻也不必憂心比賽了。”
紅衣女子冷冷的一句話,頓時把婁曉伊所有的僞裝都打回原形了。只見她略微驚恐地望着紅衣女子,聲音顫顫巍巍地輕說道。
“曉伊雖然愚鈍無能,但還是想要領教一番洛姑娘的舞藝。”
婁曉伊說着的同時,便把視線緩緩地投射到洛天寧的身上,一臉柔和地望着她,淡淡地輕笑一下,開懷地說着。
“希望婁小姐只是領教而已。”
洛天寧邊說着邊咬重“領教”二字,在她眼中,婁曉伊不是個容易招惹的人,也不是個容易善罷甘休的人。所以她希望接下來她能夠光明正大地和她比賽一場,而不再要搞出這些有的沒的幺蛾子,看着令人心中酸楚難受。
“二位小姐請放心,紅萼一定會阻止類似的事情發生的。想必七皇子、琉璃公主和洛王都會支持紅萼的,二位只管盡心比賽就好。”
紅衣女子說着,便命人收拾好一旁破碎的玉牌碎渣,隨後便緩緩地退下去,脣角揚起的淺笑迷人美麗。
洛天寧知曉她話中的意思,看來她也是看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來,所以才搬出那麼多皇族來。爲的便是要婁曉伊不再想些旁門左道,而是用心比賽。所以此話恰和她意,洛天寧不由得衝着她微微頷首,眸中略微帶了些感激。
接下來進行的是一場比賽——象棋。
當衆人緩緩地把象棋棋盤搬上舞臺上後,洛天寧的眼眸中頓時閃爍着亮麗的光彩,心情不由得順暢開懷起來。看來她要好好地感謝一番李灝辰,若不是他的話,此刻她不知道要翻出什麼樣的玉牌,到時候是哭是笑,真是不可知啊。
“請,婁小姐可以入座了。”
洛天寧見到衆人擺好兩方的玉石板凳,朝着她們微微拱手,便告退而下了。於是,她便主動出言邀請婁曉伊就座,因爲她看到象棋,心中早已是躍躍欲試,有些瘙癢難耐。
可是婁曉伊聞言卻直直的站住身子,不往前走一步,甚至連一聲回覆都沒有。洛天寧等待了良久,不知道她這是鬧哪出,遂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中卻是略微着急些。難道她要投降,不可能吧,還是她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手段要實行?
洛天寧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可若是她輕舉妄動的話,難道就不怕被責備追究麼。
“婁小姐——”
洛天寧再次和氣地問着,隱藏好心中的無可奈何。
“我......"婁曉伊聽到洛天寧的輕柔話語,遂再次緩緩地擡眸望着她,一臉蒼白無色,脣角不自覺地緊緊抿着,神情落寞不安地吞吞吐吐道,“這場比賽,我投降。”
投降?竟然真的是投降?
洛天寧聽着從婁曉伊嘴中緩慢吐出的“投降”二字,不由得輕輕笑了笑,她居然說要投降,這一定不像表面那般簡單。可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她現在卻是無法想清楚。
“婁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洛天寧小聲地,舒緩地問着眼前白衣勝雪的女子,微微蹙起好看秀氣的眉頭,略微迷惑不解地細聲說道。
“這場比賽,我投降。”
婁曉伊微微擡眸,衝着洛天寧鄭重地說着,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洛天寧見她如此鄭重其事,不由得心中突突地跳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不得不畏懼一二。
因爲她洛天寧只有一條命,若是被暗箭射死了,那她不全都完了。所以她有些畏懼,不可恥的,很不可恥的。
“那就是說,這局我贏了?!”
洛天寧微微挑眉,衝着婁曉伊緩緩地輕聲問着,話語中滿是小小的得意,但隱隱暗藏着擔憂之音。
“嗯。”
婁曉伊不甘不願地點點頭,但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她對象棋一竅不通,怎麼會輕易贏得了洛天寧呢,還不如直接在舞蹈上贏了洛天寧,到時候她們也就是平手。婁曉伊從未做過自己會輸的打算,因爲她對自己足夠有信心。
或者說,她足夠高傲。
“紅姑娘,直接撤下棋盤吧,這局我不動干戈就贏了。”
洛天寧明白了婁曉伊說的是認真的話,於是便緩緩地扭過頭望着幕後的紅衣女子,一臉甜甜地微笑,毫不在乎地說道。那神情似乎是在高興,但高興之下還存在些許的警戒。
“洛姑娘——”
紅萼緩緩地走到洛天寧的身側,面色略微帶些擔憂,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的,說不甚清白。洛天寧見大盤她如此,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看來這紅衣女子並不是個不辨是非曲直的主,只不過她似乎對自己有些懷恨。尤其是初開始她走過自己身側時,那惡毒的眼神尤其是,毫不做作的,赤裸裸的。
她們素未逢面,洛天寧好奇她到底是爲何會有那樣的眼神。
“多謝關心,接着安排吧。”
洛天寧朝着耿直的紅衣女子,會心的一笑,不管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她還是希望一切誤會能夠解開的好。
“洛天寧,你不許招惹玉——玲——瓏—”
紅衣女子面色帶了些猶豫,踟躕了半晌,最終她還是緩緩地踱步走到洛天寧的身側,輕輕地在洛天寧的耳旁說了一句,軟綿悠長,足以看到她的深情厚誼。
洛天寧一聽這話,頓時有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她的脣焦不自覺地彎彎翹起,尷尬地、苦澀地乾笑了幾聲。玉玲瓏啊玉玲瓏,我不就是拿了你兩對玉璧人麼,爲何還要做你的擋箭牌。
“有些事,紅萼姑娘還是不要誤會的好。”
洛天寧清了清嗓子,連忙解釋着說道。她和玉玲瓏本就沒有多少交集的,目前爲止只有兩次而已,一次被他追殺,一次被他堵話,說起來都不是什麼值得提起的好場景,所以洛天寧拒絕認識玉玲瓏。
“你們……”
紅萼頓了頓,一臉錯愕地瞧着洛天寧,看了一分來鍾,她看不到一絲破綻,遂喜笑顏開地衝着洛天寧笑了笑,桃花面,柳葉眉,也變得更加豔麗動人。
“等着,舞臺這就收拾好,你們可以先下去換舞服,加油啊。”
最後一句是紅萼對着洛天寧開懷地說的話,如今誤會解開,她當然笑得最開心了,原來她還是有機會追求玉玲瓏的,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好,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洛天寧見紅衣女子毫不做作的神情,不由得也變得開懷起來。她衝着那女,緊緊地攥着拳頭,大聲說着豪邁誓言,害得一旁站立的婁曉伊神情一滯,整張臉頓時變得萎靡起來,就像是被醃製許久的黃瓜。
紅萼望着款款退下的洛天寧,不由得安心一笑,她還記得當日,玉玲瓏親口對她說的那些狠話,本以爲她會完全死心,然後尋求待自己好的良人,可是到最後才發現除了玉玲瓏之外的男人,她都沒有興趣,也不想去要,又何談去愛呢。
當日,灼灼桃花樹下,迷人眼目,一身紅衣似火的女子望着墨綠長袍的男子,深情地凝望着他漆黑璀璨的雙眸,緩緩地悲傷問道。
“玉玲瓏,我愛你,你爲何不愛我,難道我的愛就這麼卑微,就換不來你的一點憐惜嗎?”
“對不住,我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叫做洛天寧,自小我們便定下了娃娃親。她很可愛,很溫柔,所以我要好好保護她。”
紅萼還記得玉玲瓏說這段話時,他眼眸裡蘊含着的柔情,可是她還是不輕言放棄,而是更加逼迫地問他。
“那你愛她嗎?”
紅萼是不相信未曾謀面的兩人會無故陷入愛河的,所以她要主動問清楚。或許她還有機會呢。
“青遙玉家的人,沒資格兒女情長。他們報效於皇家,但卻被皇家記恨着。所以婚姻之事完全是爲了權力而服務,不過我卻及其幸運。我未來的妻子,是我想要的女人。”
紅萼聽到這段話,徹底地絕望了,淚如雨下,控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