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孟良與衆人見禮畢,闞澤叫道:“百夫長以上的將官經過凱旋門直達城內將軍府拜祭主母,其餘將士向右於土山處紮營安頓,非經許可不得進城擾民。”
此令一出,百姓皆歡呼鼓舞,擔水送茶,慰問將士。
劉揚行進在隊伍當,低聲的對孔明說:“這感覺有種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味道啊?短時間能動員如此之衆的百姓,主公的組織能力可見一斑。”
“肅穆,肅穆。”孔明正在回味剛纔的一幕,心裡有種感覺:過去的那個隨意自然、不拘小節的孟良正在遠去,一個威嚴整肅的君王般的人物正在崛起,難道這數月以來一連串的打擊讓他成熟起來?這對我們到底是好事壞事?
這一行人在軍護衛的引導下進了將軍府,挨個的在糜榕的靈前上香祭拜,孟良在一邊神情肅穆的作爲家屬答禮,而趙家二百來口人哭聲震天,他們自然不是爲了糜榕之死感到傷心,他們是爲自己的命運而憂慮。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他們最好的待遇就是發配貨賣爲奴,但是,他們的家主犯下的卻是殺害孟良夫人的大罪,他會輕饒了他們嗎?會不會來個滿門抄斬,甚至株連族?孟良那天究竟在趙欒耳邊說了什麼,爲什麼趙欒會瘋,一想到這裡讓他們不寒而慄。
孟良注意到進來的拜祭的人流,那魯肅磨磨蹭蹭捱到了最後,便知道他有話說。果然,魯肅祭拜之後,並未隨衆人離去,而是站在一邊靜靜的等待着。
孟良答禮畢,走過去輕聲說:“敬,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且往書房一坐。”
兩人來到書房,敬先說:“主公重情重義,又是少年夫妻,這感情自然和別人不一樣,只是切勿哀傷過度。現在百廢待興,一切待入軌道,還得早做謀劃爲好。”
孟良問道:“敬可是聽說了什麼?”
“衆人皆在議論,看主公如何處置趙家這二百來口人。”
“敬以爲應當如何?”
魯肅很坦誠的看着孟良,直言不諱的說:“我認爲主公應當解除羈押,迴歸他們的自由身。當然,趙欒必須要伏法。”
“給我個理由。”
“魯肅聽聞主公一生有兩大志向,一是土地官府化,一是廢除奴隸制。魯肅深以爲然,這也是投效主公的原因。首先,土地集在少數人手裡,大多數農民淪爲奴隸,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這是社會動亂之源,爲了解決這一痼疾,通過暴力將土地收回來發給農民並非長遠之策,唯有土地官府化,私人不得買賣土地,這纔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其二,奴隸們一無所有,他們走投無路之時便會揭竿而起,而不會顧忌到家資財。這就是登高一呼,從者雲集的道理。
現如今,外面議論紛紛,都在猜測主公該如何處置趙家族人,大多數人都認爲,此乃血海深仇,主公至少要將他們貨賣,以泄其憤。魯肅竊以爲主公不值,首先,錯在趙欒而不在家人,他的絕大多數族人無罪;其次,主公既然倡導廢除奴隸制,豈能出爾反爾,帶頭破壞自己的信譽,這會讓其他人對主公的言行一致產生疑問。僅僅爲了泄憤而付出如此代價太不值得了。”
孟良暗暗稱奇,難怪後世之人對魯肅評價之高,他確實站在別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來看問題。他力主的“借荊州”之策,不僅張昭、周瑜反對,後來,連孫權也認爲這是他的失誤之一,在他死後不久,便派呂蒙偷襲關羽,孫劉聯盟正式破裂,後來,漸次爲魏國各個擊破。
孟良不露聲色,說道:“敬你繼續說下去。”
“主公若志向爲一方霸主,進而位至三公,這趙家人如何處置倒也沒關係。但若主公志存高遠,這一步一行都得仔細斟酌啊。”
孟良笑道:“敬,你這點還真誤會我了。我的大志就是你上述的兩點,其他還真沒想過。”
魯肅正言道:“某有一言,主公斟酌之。如今漢室傾危,天下紛擾,羣雄並起,早晚將會原逐鹿。漢室不可復興,天下不可卒平,主公豈志在一彭城相乎?主公天縱奇才,以一村童之力若干年間便闖下如此基業,現如今,鐵軍所向無敵,天下英才匯聚。若不早早確立目標,必將人心渙散、前功盡棄。況且,主公的兩大志向又豈能是一彭城相、一徐州刺史所能完成的?”
孟良點頭然其說,“依敬的意思,又該當如何?”
“居徐楊之地,避原是非,待天下大亂之時,定江東、佔荊州,徵蜀地,天下十三州半數入囊,何愁霸業不成?”
孟良哈哈大笑,問道:“敬投奔於我,爲理想乎?爲名利乎?”
魯肅毫不掩飾自己:“我非聖人,單純爲理想我還達不到這境界;單爲名利也不盡然,天下梟雄有王霸之氣的太多,不一定非得到彭城吧?自然是兩者皆而有之。主公,不可能人人都如你一樣,僅僅是爲報答萬家莊的情誼便出世救民的。”
孟良正色,這點上自己確實欠考慮,希望人人摒棄私慾,只爲理想而奮鬥,這是不太可能的,特別是那些士大夫階層。經過魯肅這一番直白,孟良一下想通了這關節,長身而起,對着魯肅鞠了一躬,說道:“謝敬諍言,孟良受教了。”
敬回禮,心理半晌鬱悶不已:“我點破許多重大關節他不謝我,單爲說了即爲理想又爲名利他便如此鄭重,果然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孟良知道他的心思,如果自己不是來自未來,對天下的走勢一清二楚,對魯肅的觀點、爲人也是知之甚詳,早就屢屢動容了。現在給他的卻是神秘莫測的感覺,這樣也好,這是上位者應有的姿態。
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敬你師出何人?”
“世間籍籍無名,一鄉村塾師而已,自號折梅居士。”
孟良暗忖,看來這王霸之學從春秋戰國興起到現在,民間不知道隱藏着多少高人隱士,只不過生不逢時或者無意功名,一直未在史上留下記載。隱隱記得,三國裡,還有逸梅、夢梅等人,看來他們均是師出一門。
這次對話後來被孟良戲稱爲靈堂對,基本上勾勒了孟良集團的走向。
幾天之後,李通陳鬱大獲全勝歸來,彭城召開了公祭大會。公祭臺上,糜榕的牌位放在第一層,下面是呂方、趙二春,然後是在彭城戰役戰死的英靈。
供桌正,赫然放着趙欒的人頭。這趙欒的頭是孟良親手砍下的。
全場將士在公祭主持人孔明的號令下,全場肅立,並向英靈們行軍禮。之後,由孟公威宣讀祭。
祭宣讀完畢,由史渙率領軍護衛隊護送糜榕等三人的靈柩前往新闢的烈士陵園安葬。趙二春的靈柩裡,只是一些生前用過的衣物,他的屍骨早已無存。
這陵園在彭城右側的山上,那位置正好俯瞰整個彭城,意寓他們三人的英靈永遠的看護這彭城。
公祭結束的第二天,召開了軍政大會,在彭城的官以及百夫長以上的軍官都參加了。
孟良一開始就宣佈:改趙家大院爲二春軍校,在軍校大門口爲趙二春樹立雕像一座,今後,凡小隊長以上的軍官晉級,必須到軍校培訓三個月。
全場鼓掌通過。
本來,孔明提議這軍校叫忠勇軍校,以彰顯趙二春忠誠勇敢的精神,在孟良的堅持下,最後還是以二春軍校爲名,孟良說,我們這些活着的人應該讓人們記住他們的名字,以告慰他們的英靈。
孟良宣佈第二件事的時候,全體會場鴉雀無聲。
孟良說:“爲了紀念我的妻糜榕英勇捐軀,我個人爲了向她表示致敬,我宣佈,自即日起禁慾一年,守制三年,三年內不論婚娶。”
孟良這個決定是經過反覆思考的,本想暗自給自己一個約束,以紀念糜榕。但後來一想,何不借此機會提高婦女在這世道上的地位,給她們一個平等做人的權利呢?
只是孟良沒想到,公開宣佈這件事在女人們心激起了巨大了波瀾,爲他自己贏得了極大的聲譽。更沒想到的是,再後來議定《臣民法》時,在婦女代表,特別是黃月英的堅持下,把夫喪妻喪之後,對方必須守制三年,三年內不得嫁娶這條正式以立法的形式固定下來。爲此,黃月英特意對他說,這是你乾的最讓人解氣的事之一,在我們那時代都做不到的事你卻做到了。
而此時,與會的人大都沒意識到這件事的意義,只是在想,主公還是少年心性,少年夫妻,情真意切而已。
第三件事是軍功晉升及部隊調防的命令。
在這份命令裡,蔣欽、李通、史渙皆提拔爲都尉,陳鬱、萬全爲校尉,其餘有功人員皆升職受賞。
然後,命魏延、魯肅、孟公威率原來武原整訓的三千餘人依舊開拔到武原駐守,這三千人的裝備是最精良的,經過彭城一役,戰鬥力業已形成,這是用來對付曹豹丹陽軍的主力。
陳鬱、王維領二千人成立彭城警備軍,駐守彭城,全面負責彭城的防務。蔣欽、李通、袁渙、袁霸、萬全率三千人加上挑選進來的一千多俘虜,組成訓練營,一方面按照武原軍制模式開始整合練兵,一方面進駐彭城餘下的五個縣,以戰代訓。
又從蔣欽從微山湖的隊伍抽出了五百人,讓袁渙的弟弟袁敏帶隊依舊留在微山島,一邊管理政務,一邊維持秩序。孟良找袁敏暗自談了一次,讓他多多收集、培養造船的工匠,一方面要摸索建造大船的經驗,一方面要練出一支水軍。袁渙的家人都留在微山島上,讓袁敏回島正好一就兩便。
有心人發現,原來將領所轄的部隊全部調開打散了,魯肅、魏延帶過來的部隊一部分留在彭城,另一部分交給了蔣欽、李通他們。而李通蔣欽原來的隊伍則交給了魏延帶到武原去了。
孔明、劉曄、石廣元則全面接手彭城的政務,負責劃分田畝、開辦民屯軍屯,恢復生產,又在原來嚴家牧場的基礎上擴大了規模。原來已經打散了風翔城民團第四百人隊又重新抽調出來組成了屯田軍團,他們對屯田已經有豐富的經驗了。
闞澤又再一次消失,他現在主要的任務是整合呂線的情報人員,大家都知道,孟良特別看重情報線,這是他的耳朵和眼睛。
唯有嚴畯不願意出來做事,孟良找他談過,他自願留在彭城學堂和崔州平負責學堂之事。
安排好人事調度,孟良脫開了日常的瑣事,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二春軍校的籌建上。軍校由他兼任山長,他得負責找師資,從教識字的、教計數的一直到講兵法的。閒暇時間,則閉門總結武原軍制的小隊模式,以及編制這幾次實戰的戰術講義。
大家都看着他閒自在,孟良心裡實際上已非常着急:閻忠一直沒有消息傳來,而他,是扳倒陶謙,全殲丹陽軍的關鍵一着棋,難道史書記錄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