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僵持。
“皇上。”沉默中捧着酒碗段亦站出列來,“方將軍擔心國家安危,無法安心飲宴,這一片忠誠赤膽,令臣下十分敬佩。這一杯,可否能讓臣下代飲?”
我怕安適真的生氣,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忘了來這裡的初衷。
安適似乎清醒過來,急忙呵呵一笑,語調和緩,“朕開個玩笑,看把衆卿家嚇得。朕跟若辰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怎麼會不瞭解他?若辰呀,”他笑呵呵地轉向方大哥,一派親切風範,“你放心不下就去忙吧,注意身體哈。”
方大哥幾不可見地抽了抽嘴角,最後行禮退下,“微臣遵旨。”
方大哥走後,安適似乎有些興致缺缺,掃了一眼座下,他又看上了長相秀氣的段亦。
“段校尉,”安適笑得燦爛,“若辰雖然走了,可他的酒還是要喝的呀。你過來,”他衝他招招手,令他在左首坐下,“你坐若辰的位置,替他把酒喝了。”
段亦坐方大哥的位置,有些於理不合。但皇帝最大,段亦也不能拒絕。矜持地在方大哥的位置上坐正,段亦端起放在桌上斟滿美酒的酒碗,一飲而盡。
“好酒量!”安適終於高興了,令我給段亦和她各倒了一碗,“朕最欣賞喝酒痛快的人!若辰走了,段校尉陪朕繼續喝!”
安適這般說話,那段亦哪敢不從,就只能坐在皇帝身側,一碗接一碗地灌着酒。
酒宴一直持續到夜半,其他將士都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段亦還坐得筆直地跟安適喝酒。
我不由得驚歎,這個人的酒量果然了得。
“段……段校尉酒量不差!”安適顯出醉態,湊上去拍了拍段亦的肩,“朕喝得很高興!”
段亦打個酒嗝,艱難地拱手,“皇上過獎了。”
門外更聲響起,安適擡眼聽了聽,突然嘆氣,“怎麼才子時三刻?長夜漫漫要怎生度過?段校尉,”他轉眼去看段亦,鳳眸中滿是輕挑,“給朕弄個女人來吧。”
段亦一聽此言,嚇得急忙從酒桌上跪了下來,“皇上明鑑,方將軍治下軍紀嚴明,婦人一律不得入營,皇上莫要爲難臣下。”
“哼!”安適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悅地踢翻了面前的酒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一同隨侍的李忠見狀急忙去扶,被安適甩開。
“柳兒,”他斜眼看我,“過來侍候!”
“是。”我應了聲,走過去將他扶住。
他幾乎將整個身子都靠在我的身上,呼出的酒氣都噴到了我的臉上,“柳兒,送朕回房。”
我咬着牙將他扶住,拖着他艱難地往他的房間走。
李忠一直在後面跟着,又是開門又是打水,見我好容易把安適拖進房間,就要過來服侍安適洗臉更衣。
“出去出去!”安適摟着我煩躁地揮手,“這裡有柳兒就可以了。”
李忠自是聽命,帶着侍從退了下去,將門掩好。
安適還在裝醉,抱着我可勁地噌。
我實在忍不住了,“安適,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這個人的心思我完全不懂,酒量我卻再清楚不過。基本上來說,安適根本就是個酒漏子,這點酒還不夠他漱口的。
“唉……”安適嘆着氣從我身上站直,“想佔點便宜怎麼就這麼難?”
我怒了,“你不過是想試探段亦,幹嘛藉故佔我便宜?”
安適好委屈,“我快一個月沒見過女人了,就是頭母豬,我都能瞅出好來了。”
我聽罷怒火更甚,“怎麼?我是母豬嗎?”
安適被我逗笑了,點了點我的腦袋笑,“某個地方還是挺像的。”
“拐着彎罵我是豬,以爲我聽不出來嗎?”我咬牙切齒地看他,憤憤地走到一邊跟他保持距離,“心情不好就來消遣我!我再也不要跟你這混蛋說話!”
見我不理他,安適忙腆着臉過來討好,“柳兒別生氣呀!我跟你賠禮道歉。”他左右看看,對上架子上冒着熱氣的水盆時,突然目光一亮,“我侍候你洗臉睡覺,當作賠罪,可好?”
這叫什麼賠罪?我急忙拒絕,“不好!”
可他拿着熱毛巾的手已經貼到臉上。按住我替我擦了擦臉,他居然樂呵呵地編起歌來,“擦擦柳兒氣鼓鼓的小臉蛋,天大的火氣都要消;擦擦柳兒嘟起來的小嘴,所有委屈都不見了;擦擦柳兒瞪我的大眼睛,柳兒看我好溫柔呀好溫柔……”
我聽着他絲毫不着調的歌謠,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哪裡還氣得起來。
誰知他擦着擦着,竟開始神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京城去見我那些軟玉溫香紅粉知己,她們一定想死我了。還有我聰明漂亮,玲瓏剔透的潘婧,此時此刻一定獨守空房孤枕難眠……哎呀!”
他驚叫了聲,丟開毛巾,懊惱地打着自己的腦袋,“我到底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跑到這種地方陪若辰受苦受難?若辰在這裡打仗,京城裡潘婧孤苦無依,不正是我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嗎?我怎麼變笨了呢?”
他說到這裡有些驚恐地看向我,“難不成笨也會傳染?”
我直接從到凳子上跳起來,“安適,你夠了!”
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安適急忙安撫我,“柳兒彆氣,我沒別的意思。再說我是拿你跟潘婧比呢,世上能有幾個女人能跟她相提並論?”
“對!”我氣急敗壞地吼,“我就是比不上她!她是天上的明月,我就是地上的沙土!她是你心裡的女神,我連她一根頭髮都比不上,行了吧!”
我一氣兒說完,咬着脣拼命忍住就要溢出的委屈。
我真的就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比不上她!從小學到高中,就是上了大學,我都是公認的校花!穿越之前追我的男人真是如過江之鯽,連起來都可以繞A市一圈了。可是爲什麼穿越之後就被潘婧搶足了風頭?明明我就比她漂亮,比方大哥的小妾漂亮,比安適的淑妃娘娘漂亮,爲什麼在他們眼裡,潘婧就是寶,我就是草?
安適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急忙轉身,將沁出來的淚水擦掉。
“柳兒?”他低聲喚我。
我不應。
他走過來,從身後將我摟住。
我使勁掙扎,從齒縫中一字一句地擠話,“有本事你回京城抱潘婧去!”
他低低地笑,柔柔的音調像是裹了糖果的迷咒,“我故意氣你呢。”
“都怪柳兒生氣的樣子實在太漂亮了。柳兒氣極的時候,眼睛裡像燒了一團火,鮮活又張揚,耀眼得過分。你跟潘婧一點也不同,你比她生動太多,你的喜怒哀樂都那麼強烈真實,堅強,自我,又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