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年這個時候,已經真的是在憑着最後一口氣,最後一口不服輸不能讓這個孩子有任何的事強撐着,
聽到產婆的呼喚,也是反射性的拼命用力,口中的血腥味再一次刺激着她,最後一個猛烈的用力之後,芳年只覺得有什麼猛地一輕,從她的體內滑出去。
視線模糊間,她就聽到滿殿的歡呼聲:“生了,生了,是個小殿下,恭喜聖人,恭喜娘娘!”
“年兒,你聽到沒,平安了,沒事了,那臭小子終於捨得出來了!”蕭禛一點兒也不介意此時此刻芳年狼狽的沒有一點兒形象,親暱的湊在芳年的耳邊報喜。芳年此時此刻,渾身上下就好比跑了三天三夜的馬拉松,真的是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只是,到底是心中還有最後一絲的掛牽,她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向那歡呼雀躍的地方,仔細擔憂的問道:“他怎麼不哭,孩子怎麼不會哭?”或者說,芳年最想問的,不是孩子會哭與否,而是想要確認孩子的安慰,有沒有在孃胎裡受委屈,方纔的意外,有沒有對他照成什麼傷害,只是這一會兒,她是真的沒有力氣追問了,只抓住一個最根本的。
穩婆給孩子剪好臍帶,剪刀是提前處理好的,提着孩子的腳,輕輕拍了拍這位未來尊貴無比的小殿下的尊臀,只聽得孩子宏量的哇哇的哭聲,芳年才把選擇的心放在肚子裡,她想掙扎起身,看看那個她拼命誕下的孩兒。“給我看看!”
“年兒別動,等胎盤落下來!”孩子順利的生下來,芳華在一邊陪產的,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仔細叮囑道。
蕭禛聽得心中一緊,他沒有心情去看孩子,此時此刻滿心都是芳年,”有沒有大礙?”
“沒事,沒事,已經落下來了!”產婆行禮道,謝天謝地,中宮母子均安,不然她們都要給這一對天底下最尊貴的母子陪葬也沒有人憐惜了。
蕭禛這才露出一點兒上揚的弧度,殿內也一改方纔的沉悶緊張壓抑,變得歡呼雀躍起來。那邊芳華接過隨意的裹了襁褓的小傢伙抱到芳年的面前,笑着道:“年兒快看,多精神的小殿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落地就睜開眼睛的孩子呢,你看他的眼睛,烏溜溜的到處看,多神氣!”
視線轉以上那包裹在明黃的盤龍繡襁褓裡的孩子,溼漉漉的黑髮趴在小腦袋上,紅彤彤的皮膚,那雙眼睛真的烏溜溜的,芳年頓時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是那樣的鮮活。芳年心絃終於鬆了下來,輕輕地扯動脣角,她極力擡手想要碰一碰被姐姐湊近跟前的孩子,卻是在手擡起來到半晌,一個無力地垂落,人瞬間陷入黑暗之中,人事不知。
“年兒!”這是剛剛看到母子平安心稍放鬆一些又再度高高懸着的蕭禛,近乎有些驚恐的生意,不是已經母子平安了嗎?“陳鐸,陳鐸!”他連連的傳喚,手下緊緊的抓着愛人的手,那剛看了一眼的孩子再也無法顧及,現在再沒有比芳年的安危更要緊的事情。年兒,那個小傢伙可是剛剛出世,你絕對不能拋下他們父子····
產婆醫女宮人已經幫芳年大致處理過,拉過一邊乾淨的被子給芳年蓋好,事急從權,這個時候也來不及挪什麼屏風阻擋,這個時候,有任何的耽擱,都是在捅帝王的心窩子。有任何的耽擱,讓中宮有任何的意外,都不是她們承擔起的。
陳鐸垂首快步從靜候的大屏風後進入內裡,行至芳年的牀前,半蹲半跪垂首爲芳年探脈象,感受到手下脈象的跳動,陳鐸首先先放下一些心了,只要娘娘這個時候,還有氣息在,一切就還沒到生死邊緣。仔細的確認過後,陳諾稍微鬆口氣稟報道:“聖人且安心,娘娘這是累壞了,身子力竭的自我保護,用休眠來恢復!”簡單來說,就是中共累得睡着了。
“那年兒的身子?”蕭禛緊緊盯着陳鐸,聽他的確切回覆,可以說,再沒有比年兒更加重要的了。
“娘娘身子還好,產後失血過多,有些虛,需要好好調養。另外,這一次娘娘有些傷了元氣,需要好好調養一兩年才能再次承受孕育!”這一點兒,陳鐸先點名出來,娘娘這一次難產,母子平安已經是大幸,這點兒後遺症,真的不算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
“全部交給你,具體脈案調養方案定好,下去擬定呈上來!”讓陳鐸先下去,蕭禛用被褥嚴嚴實實的把芳年包裹的密不透風,一個打橫,將芳年抱起,轉而快步向寢殿走去。寢殿內早早就生好了暖牆,室內暖哄哄的,達到了幾乎入內見汗的地步,蕭禛卻是沒有一丁點兒其他的反應,親自幫着芳年換了身衣服,在寢榻上安頓芳年好好休息。
他的年兒,那樣愛潔。生產時候迫不得已,有失形象也就罷了。他的年兒,愛潔嬌得像是麻花一樣,這是他全力寵出來的驕傲。產房血腥,哪能讓年兒呆在那種不吉祥血氣沖鼻的地方,輕輕擰了溫熱的帕子,給芳年輕輕擦拭着額際的汗跡,他的年兒那樣愛乾淨,即使是不能洗澡,也要給她打理的乾乾淨淨的。
擦臉擦脖擦手,處理好了,待宮人端着水退下,蕭禛才輕輕地給芳年掖了掖被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芳年,那神情,似乎要盯到天荒地老。輕輕地俯首,在芳年的額際,脣角印下一吻,謝謝年兒的堅持,謝謝那份未知的幸運,讓年兒平安無事,再也不要年兒經歷這樣的危險了,有那個孩子日後接他的班就夠了,他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失去年兒的痛苦,這樣年兒徘徊在生死邊緣掙扎,他卻無能爲力的無力感覺了!
那種幾欲失去年兒的感覺,也再一次讓他意識到,年兒對他的究竟有多麼的重要,那是超過了任何的想象,超過了任何的底線,那一刻的恐怖,超過了任何!那一刻,他求遍了諸天神佛,只要能夠留下他的年兒平安無事,以後讓他日日茹素,重塑金身都可以,只要他的年兒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