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本是一派喜氣洋洋,衆人交頭接耳的嗡嗡議論着,都爲嶽大官人後面這一項福利興奮不已。
就在這種情況下,老道這一拍案而起,頓時引得衆人愕然回頭,齊齊向聲來處看過去。
待到見到老道一臉忿忿,突然站了起來,心思轉的快的,已經隱隱感到不對。但那心思慢的,卻還當他老人家也想發發言呢,是以,當即便零零散散的響起了幾聲拍掌聲。
人都有附從的慣性,當聽到掌聲,先是幾個人跟上,漸漸的,卻都鼓起掌來。人人眼光熱切的望着老神仙,等着老神仙發表一下懇切的感言。
老道僵在那兒,不由的有些傻眼。
其實他從剛一站起來,就已經醒悟過來。無論私下跟那混小子如何上火,但在現在這個場合,實在不宜暴露出來。
本想找個由頭再坐下就是,卻哪裡料到竟然招致一片掌聲,這下便想找藉口都不成了。
老道心中這個悲忿啊。
“…….咳咳,呃….這個,啊,那個……嗯,貧道甚感諸位向善之心,咳,嗯,定然掃榻以待,恭候各位居士大駕蒞臨……..”
面孔微微漲紅,吭哧了幾句,終於是找到了應對的言詞。只是說到最後一句時,遠處的嶽陵那一桌的,明顯都能感受到老道的咬牙切齒。
蕭靈兒暗暗嘆息一聲,妙目微微在嶽陵臉上一瞥,卻見這廝毫無半分做了壞事的覺悟,仍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態,不由的替老道一陣的悲哀。
所謂遇人不淑,誤交損友,便是說的眼前這種局面吧。
老道好歹憋出這句話後,這才強作歡顏,團團對四下打個稽首,隨即氣哼哼的重新落座。
面上雖極力保持着平和,心中卻猶如在滴血一般。這個混賬、小王八蛋,卑鄙無恥的小痞子,且讓你現在得意,待到此間事了,看老道可肯饒你!
他眼中如欲冒出火來,伸手端起眼前酒盞猛灌了一口,卻因喝的太急,不由的一陣咳嗽不斷。
旁邊原禮看的暗暗搖頭,悲憫的拍拍他,嘆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老道淚眼朦朧的轉頭看看他,兩個老頭兒一時都是相對凝噎,滿心悲催。
不說他兩人在那兒哀嘆,大堂上衆人,此時聽的這個消息,終於從正主兒口中得到了落實,都不由的越發激動起來。
人人互相談論着,對後面接下來的重頭戲,不由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期待。甚至許
多剛剛拍下了分銷權的,也在暗暗盤算,是否能試試,說不定也能擠進前十,那便可得到與老神仙親近的機會了。
衆人正談的歡暢,忽聽樓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扭頭看去,但見習春領着十幾個夥計,手搬肩抗的,將一些門扇也似的東西搬了上來。
等到全都拿上來後,便兩人一組,將那些門扇按照一定間距排開,形成一個個單獨的房間。
原來,這些卻是些屏風。
鄭世遠這會兒又再站到了前面,拍拍手將衆人的眼光吸引過來,抱拳笑道:“諸位,接下來的競價涉及金額較大,而且競爭應當會更激烈。故而,爲了保護諸位的利益,敝東家特地搭起屏風,各位要競標總經銷權的,可以各自選一個房間,報出自己的標的。”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對於嶽大官人如此細緻的工作,都表示極大的讚歎。
謝展心頭忽然緊張起來,不由轉頭去看嶽陵。卻見嶽陵對他呲牙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
謝展心頭一顫,這什麼意思,兩根手指?難道是告訴我要出兩萬貫?不對不對,只一個分銷都喊到四五千貫了,怎麼可能整個蜀中的總經銷才兩萬?
那麼……那麼…..難道是二十萬?
想到這兒,謝展臉都有些白了。二十萬謝家不是拿不出來,只是無論多富貴的人家,也不會在家裡放着二十萬這麼龐大的現金啊。
世家們家產哪個也得有數百萬甚至上千萬,但都是以田產、店鋪、地契等形式來計算的。
便如謝家,在蜀中雖算不上絕世豪富,但也能打點出兩三百萬的家產。只是那些東西,就算馬上拿出來變現,也絕不可能在一日之內搞定。
以目前謝家的狀況,十萬貫勉強湊得出,再多的話,就要向外借貸來週轉了。至於那些固定資產,不但需要時間,而起,一旦太過倉促,勢必會損失極大。
他滿頭汗水的坐在那兒,一時間心中煩躁難當,恨不得立刻起身去當面問問嶽陵,究竟這兩根手指是什麼意思。
只是他想歸想,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去跟嶽陵說話,是非常不明智的。若是自己沒中標還好說,但是一旦中標,定會引起他人的猜疑。
到時候,無論自己怎麼撇清,怕也是難以服衆。要真那樣的話,極有可能導致到了嘴邊的鴨子飛走,前功盡棄。
所以,他不能那麼做。現在,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智慧,去解謎那個暗示了。
如果他知道,嶽陵那只是後世的習慣,代表着勝利的意思,會不會氣的直接當場吐血而亡,實在也未可知了。
此時幾個頂尖的世家,已經陸陸續續走入了間隔好的單間,謝展苦思良久不得,無奈只得權當就是自己認定的那樣。至少,也要做個參考的標準纔是。
只是真要如此,那剩下的十萬貫,就需要及早準備去籌措了。
他皺着眉頭,心事重重的也起身走進單間。不一會兒,管家謝安閃身走了進來。
謝展擡頭看看他,嘆息一聲,苦笑道:“我大哥是怎麼說的?當真要全力以赴爭取此人?”
謝安微感詫異的看看他,不明白這位往日向來精明果決的三爺,何以如今竟遲疑不決起來。
“回三爺,正是。”他心中雖然疑惑,面上卻不露聲色,連忙躬身應道。
“大爺說了,這是上面的意思,而且,是六百里加急送來的信息。”微微遲疑一下,又道:“其實大爺還有交代,說此事事關重大,上面這次怕是下了極大的賭注,但既然是賭,便會有輸有贏。咱們謝家雖只是門下走狗,但卻須謹慎爲之,切不可不顧一切的惟命是從,不然,一旦最後落敗,則勢必成爲棄子。這,卻要三爺自己臨機決斷,靈活把握了。”
謝展呆呆的聽着,他對自家兄長了解極深。此前無論遇到什麼事兒,大哥一向都是從容對待,舉重若輕。何以今日這番話,隱隱竟有憂慮之意?
難道說,大哥預感到這次會輸?
不不不,不可能的!主上何等身份,這天下能入他眼中的,不過二三人而已。怎會對付一個普通的平民還會輸?
大哥該不會是江湖越老,膽氣越小了吧。他讓自己靈活掌握,可眼前這事兒,自己到底該如何靈活?若說只是萬把貫錢上下的事兒,他自然不必多想。
可是,眼下這可是一步行錯,極有可能將整個家族陷入危機的局面啊。
若不能拿到這個總經銷,先不說能不能與那嶽陵接着扯下去,再尋機收服他了。單隻眼前這局面,一旦太阿倒持,謝家這些年佈下的產業,便都將面臨着被他人整合,或者邊緣化的危機。
可要是拿下這個總經銷,一旦再有個變動什麼的,家裡又從哪裡擠出銀錢來救急?到時候,只怕一環出現問題,整個家族的根基都要動搖了。
他一言不發的呆坐着,額頭上大汗滾滾而下,霎時間便溼透了重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