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霖極有眼色的翻窗而去,公子這是真惱了,這四皇子竟真有本事。
面前畫卷上,少女笑意妍妍,拎起裙襬回眸看他,墨綠色長裙逶迤長拖,上繡淺綠青竹。她微踮腳尖,右手高高揚起,似是對他說話一般。白嫩的小臂上,貼了本該放置額頭的花細,竟顯得有些嫵媚。一雙會說話的鳳眸中滿是深情,墨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個白衣男子。
莫非白俯下身,將臉貼到少女臉上,心中方有了些暖意,他薄脣輕啓,冷漠的眸中落下一滴淚,正滴落在少女脣上。
“阿瀾,你只能是我一人的。”
他忘不了前世他與她形同陌路後,她卻依然與四皇子齊文睿關係親密,甚至在嫁與齊文錦後,兩人還保持書信來往。她死後,他將她埋在國安寺對面的荒山,那兒正對城門,他想,既她因齊文錦而死,便在這看着大齊敗落,心中大抵也歡暢些許。
他那時無法替她報仇,唯有儘自己最大努力叫她死後安心。
但那人,在得知她死訊後連夜趕回京,在她墳前坐了一、夜。
他說,他亦愛她,只最終選擇放手。但爲何她卻不幸福呢?倒不如一開始便帶她走,總不至於落得這般不堪的下場。
那人定不知,那時他便在不遠處,看着他光明正大的說愛她,自己心中竟有多羨慕。他捂着痛得麻木的胸口,只一遍遍默默呼喚她的名字。
阿瀾,阿瀾,阿瀾。
我亦是愛你的,不比任何人少。
只他這滿腔的愛意,卻是再無人聽得見。那年三月,正鶯飛草長,萬物復甦的時節,那樣高高在上的小姑娘曾對他一臉厭惡,竟是不齒。
從那日起,她早不在意他們的情分。他與她之間的故事,只在自己踏上江南路途那刻起,便早畫上句點。從此只他一人停在原地,她一人走遠。
他在她背後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孤單落寞,看着她含冤而死,卻無能爲力。不,不是無能爲力,是他膽怯懦弱,他怕自己靠近的時候,她又露出那叫他痛徹心扉的厭惡,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總不敢上前,這一錯過,便已是一生。待他潘然醒悟之時,她卻再回不來。
他仍記得第二日,睿王刺殺皇上,被亂箭射殺。那人對她一腔深情,叫他害怕。
如今他竟回來了,便是在自己擁有那明
媚的少女後。
他早離不開她了,四皇子……本不該活,他的存在只叫他驚恐,若是哪日他的阿瀾厭倦了他,轉而投向另一人的懷抱,他該如何自處?
便是活着尚且艱難,卻不肯死去,他捨不得她,只恨不得每日看着她,只恨不得將她融入血脈纔好。
“本座不會放開你的,便是死,本座亦會拖上你。”莫非白雙眼通紅,面上染上暴戾。
好不容易方重來一回,叫他如何放手?
畫上少女只笑不語,似是默許。
……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安陽郡主雖不吃蟲,卻愛吃心上人豆腐。旭陽初升,郡主大人趴在牆頭,露出一雙滴溜溜轉動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緊盯着莫侍衛裸露的胸膛,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大哥哥,你今日不大對勁。”郡主大人咽咽口水,乾脆利落的爬上牆頭,一躍而下,再轉回腦袋對另一邊的丫鬟喝道,“不許過來,不許偷看!”
再轉過身來,看着那叫人癡迷的青年看去。只見他身穿紫色錦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胸前大片白暫肌膚,鎖骨精緻勾勒,再往上,便見他雙眼微眯,慵懶邪魅,薄脣緊抿,竟有些冷冽。只睜眼看她時正似冰雪初融,如清泉劃過心扉,叫人舒適。
不知爲何,蘇瀾竟有一種這纔是他真面目的感覺。往日那禁慾系清冷仙人,彷彿不過是他不得已的僞裝。
“爲何?”蘇瀾擡頭看他,萬分不解,“爲何忽然這般,叫人不大習慣。”
將少女攬入懷中,莫非白嘴角勾笑,天下無雙,“這般有何不妥?”
“鋒芒畢露,總不得善終。皇上正虎視眈眈,安王出又出幺蛾子,你怎不裝了?”蘇瀾早發現了不對勁,她頭一回見莫非白正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面對齊夢琪時雖不言不語,眼角卻偶有冷光泄出,叫人心驚。
隨後她與他交談,那徹骨的冷意便是現在仍忘不了。只後來他僞裝得太好,她亦懶得計較。
溫潤清冷一開始便不是他,他應是千年寒冰,叫人心生恐懼的羅剎纔是。
“我愛你。”
他怕身上煞氣太重將她嚇走,怕早早耗盡這福分。
“我知曉你愛我呀!”郡主大人不與他計較,“你是何模樣,我便歡喜哪種模樣的男子。我不怕你。”
她伸出手
,抵在他額頭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喃,“縱是你殺人無數,這罪孽我與你一同受着便是。”
莫非白一愣,將少女的耳垂含住,引來她一陣輕顫。
“你會不會,哪日便不要我了?”
“上哪兒去找這麼個俊俏的郎君呢?”郡主大人在他胸膛上咬一口,笑嘻嘻的。
該有多深情,方爲自己戴了四年假面具?每一日只拼命壓下心中幾乎暴虐噴涌的佔有慾,裝作溫和的樣子與她相處。
那樣,該多痛苦?
“我這一生,斷是賴定你了。誰也休想叫我與你分開……”
餘音湮沒脣齒間,蘇瀾握緊冷冽青年的衣襟,淡笑着閉上上。舌尖纏繞,起舞翩翩,她感覺得到他心中恐慌,甚至看到他眼底清淚。
他這般愛她,她怎又捨得放手?從一開始,這便是她從原主那偷來的幸福,該恐慌的人,是她。
這般一心一意爲自己的男子,她多歡喜。她知他不簡單,卻只爲她當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無爲公子。他當得起人人敬仰,卻甘於守在她身旁,叫她如何放得開雙手?
“大哥哥今日如何不去宮中當值?”安陽郡主軟趴趴的伏在莫侍衛胸前,雙頰暈紅,眼中波光瀲灩。
莫非白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郝然,他能說只一心誘、惑心上人,竟忘了自己如今還是宮中一名不甚起眼的侍衛嗎?
“皇上等的便是你不去呢!”蘇瀾撇撇嘴,毫不在意,道,“大哥哥不必再委屈自己當個勞什子侍衛了,總歸無論你是何種身份,我總嫁你。”
她知莫非白另有身份,只這般兩頭兼顧,難免有些勞神。總歸不過是個四品侍衛罷了,便是不當又如何?還不是仍舊將這些自以爲高尚的權貴牢牢 掌控在手中。
“你只管做自己的事。”
郡主大人被自己的體貼深深感動。一擡頭,卻見侍衛大人面無表情,冷漠非凡,便有些不喜了,她是多貼心的姑娘,莫侍衛竟還無動於衷!
“安王異動,你近來還是不要與宮中有所牽連的好。”莫侍衛轉移話題,安陽異動,前世亦是有的,只到底爲何,他卻是不清楚了。
況四皇子即將回到京中,他更不願蘇瀾與那人再有牽連。
雖說蘇瀾心中亦有疑惑,卻到底沒有拒絕心上人的一番心意,只點頭應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