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只怨自己,總太過沒擔當。”齊文睿聲音沙啞,眼底黑青,竟是好幾日不曾好好休息過一般。
他若不離京,蘇瀾如何與莫非白定了親?
“睿兒。”皇后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腦袋,對這養子,她總有許多耐心,“你母妃當年是個知進退的好女子。你離京並非沒擔當,而是爲了你皇兄。安陽她不要你,不是因着你離京,而是當真不合適。”
蘇瀾心狠手辣,齊文睿卻是個心善仁慈的,二人如何能好好相處?若是從前的蘇瀾也就罷了,卻驕縱了些,卻到底不止今日這般模樣。
只若她當真尚如從前,那般不堪的名聲,又有哪家願意接受她?
皇后雖對如今的蘇瀾很是滿意,卻到底不願她將齊文睿拖下水,“安陽是個明白的。你二人本就決無可能,何必強求。天下好女子千千萬,總有愛你惜你之人,我兒身爲王爺,何愁無人稀罕?”
“兒臣只稀罕瀾兒。”齊文睿眼中酸澀,哪怕重活一世,他亦只能放手退後,看旁人予她幸福。
只一人?皇后望向窗外藍天,大抵年輕的時候,總覺自己此生便非那人不可了。她嫁入天家時,何嘗不以爲自己此生只愛一人了?只歲月不饒人,再多深情,都經不起時光蹉跎。
“睿兒,緣分天註定。得不到的,便不去妄想。知足常樂,凡事莫要強求。”她不強求,只願守着兩個孩子平安度日,誰愛誰,只到了她這年紀,竟不重要了。
齊文睿閉上雙眼,半晌後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他得不到蘇瀾,但決不能讓齊文錦有機會傷害他的親人。皇后與太子待他恩重如山,重活一世,他斷不能再無所作爲。
不該再懼怕逃避,那人若再不除,終成禍患。
“母后,三皇兄他留不得。”
齊文睿素來一副無慾無求的模樣,縱使心中再多想法,卻不曾表露一二。皇后淡淡的看着他,正見他目露堅定,隱隱有些緊張,似是害怕她不信他一般。
自己養大的孩子,便是不是親生,亦是有些瞭解的。
“睿兒何出此言?”皇后只問道。
齊文睿一咬牙,道:“兒臣,兒臣死過一回!”
他自然可以將一切推到莫非白與蘇瀾身上,只說那二人告知於他。但若當真這般做了,未免有些惡劣,竟叫自己沒臉了。
與其說謊,倒不如直接告知皇后一切
。雖離奇,卻到底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皇后信了自然是好,若不信,他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亦要將齊文錦殺了。
決不能叫他有機會再去害人。
“竟說傻話。”皇后一頓,隨後嗔他一眼。
親王離京遊歷天下,身側怎能沒個暗衛?皇后不曾聽聞齊文睿遇險,何來的死過一回?
“兒臣那日在客棧中醒來,腦中多了些前世的記憶。”齊文睿敲敲腦門兒,直視皇后雙眼,道,“三皇兄娶了瀾兒,利用瀾兒殺了父皇后登基。兒臣回京時,瀾兒已身亡,皇兄與母后被三皇兄分屍。”
皇后一驚,前世今生雖離奇,但見齊文睿眼中悲痛異常,不由信了幾分。
況蘇瀾四年前性情突變,雖說與齊文錦再無聯繫,只在這之前她二人確實親密得很,便是皇后亦以爲蘇瀾會嫁與齊文錦。
若是蘇瀾當真嫁與齊文錦,亦不是不可能替他殺了明帝。畢竟以她先前的性子,最是容不得背叛。
見皇后沉思,齊文睿繼續道:“三皇兄不是父皇的兒子,安王是三皇兄的父親。前世三皇兄登基後,安王風光了許久。兒臣進宮替母后報仇,竟被三皇兄亂箭射殺,死不瞑目。”
殺他的人是越霖,下令的卻是齊文錦。越霖今生與齊文錦已然毫無關聯,他自是不會牽連無辜。
“怨不得你突然回京。”皇后嘆道,“委屈你了。”
齊文睿哽咽不已,幸而親近之人尚在人世,幸而他尚有機會保護他們。
“皇兄必須登基。”齊文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話該多大逆不道,“三皇兄,既不是父皇的孩子,便不應再手下留情。”
前世齊文錦殺人無數,今生便當是報應了。況安王……先前與明帝爭奪皇位,害死長華公主,亦是該死。
“兒臣這便去與父皇說。”只要除了齊文錦,他便再無須擔驚受怕。
“別去。”皇后阻攔道。
她信齊文睿,明帝卻未必信他,說不得又當懷疑是她這做母親的挑撥離間了,反倒是吃力不討好了。
況齊文錦已與明帝滴血驗親,此時再去質疑齊文錦身份,無疑是給自己不痛快。
“此事還當從長計議。”皇后沉吟片刻,徐貴妃母子能安然多年,確實很有幾分本事。雖說如今明帝亦打算除去徐家,但齊文錦到底仍是他名義上的兒子,他定然下不了手。
倒不
如坐山觀虎鬥,便等着皇閣出手,屆時徐貴妃母子再有理,也斷躲不過一劫。
“且等着看,徐貴妃母子猖狂不了多久。”
皇后寢宮不寧靜,徐貴妃寢宮便可謂亂作一團了。
“母妃,兒臣……不是父皇的孩子?”齊文錦瞪圓雙眼,不可置信的低吼出聲。
他本應是大齊尊貴的皇子,他的母妃,當今聖上的貴妃娘娘卻與他說,他竟是安王的兒子。
安王與明帝雖同爲先帝的孩子,卻是全然不同的地位。一個是亂臣賊子,雖已認罪,卻斷不能抹去他曾造反的事實。而另一個,卻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九五之尊,坐擁天下的當朝皇上!
即便是最不受寵的皇子,亦比毫無名分的安王親子高貴得多。
“那日滴血驗親,兩滴血分明融在一處。”齊文錦自然不願當那名不正言不順的安王之子。
徐貴妃嚶嚶哭泣,亦是後悔不已,只安王竟拿此事對她相威脅,若是她不從,他便去明帝跟前告知明帝一切。徐貴妃雖囂張,卻並非傻子。明帝留她至今,只不過因她尚有利用價值罷了。
況她知曉長華公主竟是因明帝而死,明帝更不能放過她。若安王將此事捅了出去,她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怪她當初年少瞎了眼,竟與那人……
“兒臣竟連外室生子都算不上!”齊文錦咬牙切齒道,安王,若他不出現,他便還是身份尊貴的皇子,說不得帝位亦是他囊中之物。他有權勢滔天的徐家,朝中亦有不少大臣支持他。
成事指日可待,卻叫一切成了一場空。
可悲,可嘆!
齊文錦頹然的癱坐在座上,面上盡是絕望,他木然的看着徐貴妃,道:“母妃,你爲何要與那般不堪的男子相牽連?安安心心的做父皇的女人不好嗎?榮華富貴,父皇缺你了?”
徐貴妃涕淚漣漣,哀哀的低聲道:“錦兒,錦兒母妃對不起你。”
“只安王那人最是無恥,他登不上皇位,便要當太上皇,若錦兒不幫他,你我母子二人必死無疑。你父皇雖看似仁慈,卻最是心狠手辣,若發覺你不是他親子,便是千刀萬剮亦不爲過啊!”
她掏出帕子輕拭淚花,道:“母妃不想死啊,錦兒母妃不想死!”
她還等着她的錦兒登上皇位那日,她便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太后,便是皇后那賤人亦不得不對她行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