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聽到周衛極要過去,嚇得一縮脖子,“二,二哥,四妹救下來了,你別再過去嚇着她,二嫂過去就成。”
藍怡和周衛極均是不高興。周衛極對胡氏本就不喜,只拿眼睛一掃,她嚇得又一哆嗦,“不是,我不是說二哥嚇人,我是說月蓮膽小,也不是,就是,就是……”
胡氏結結巴巴地沒玩,周衛極懶得與她一般見識,“宇兒,爹得去你四爺爺家一趟,你先跟娘回家,明天爹待你踢蹴鞠。”
宇兒雖爲不能去踢蹴鞠感到遺憾,但也知道輕重緩急,“恩,爹去吧。”
藍怡摸摸宇兒的頭表示讚揚,“走,跟娘回家。”
胡氏見自己被晾在這兒,趕緊拉住藍怡的胳膊,“二嫂,我的好二嫂,你可不能不幫我啊。”
藍怡拉下臉來,“五弟妹,你這話說的好生沒道理,你好端端地需要我幫什麼!”
胡氏吞吞口水,又說道,“二嫂,四妹得補身子……”
“五弟妹,”藍怡不悅地打斷她,“你到底幹了什麼,四妹爲什麼上吊?”
胡氏瞪大眼睛,馬上大聲回道,“我什麼也沒幹,是她自己想不開上吊的,關我什麼事!”
藍怡左右看看,胡氏知道自己又失言了,捂住嘴,滿頭虛汗地向藍怡討好的笑,“二嫂,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腸是咱們村裡最好的,三哥家花絮那病秧子你都能拿出老貴的藥材來給她熬着吃。我就是看着四妹心疼,你說她本來就長得不好看,現在再成了病秧子,哪裡還能說上好婆家啊,二嫂,咱們女人這一輩子圖的,不就是靠着年輕姿色好時找個好婆家好男人……”
見她也不顧忌宇兒在旁邊聽着越說越沒邊,藍怡不悅地打斷她,“五弟妹,你出來這麼久,不怕四嬸找不到你發脾氣麼?”
胡氏眼睛一縮,心說她怎麼知道自己是揹着婆婆跑過來的。
藍怡帶着宇兒回家,賈氏正帶在廚房洗菜,文軒蹲在小松鼠的籠子旁邊喂小松鼠吃蘿蔔。
宇兒放下鴨蛋,換了衣裳要去踢蹴鞠,文軒也要跟着。藍怡道,“宇兒,你去東院叫刀叔叔跟你們一起去踢蹴鞠,他踢得也不比你們爹差多少。”
因牛蛋和大福還在曬麥場等着,請刀無鋒過去確實也不錯,他小臉帶笑拉着弟弟就往東院跑。藍怡對賈氏道,“瑤姨,月蓮在家上吊被救下來了,衛極已經過去,咱們倆也去看看吧。”
賈氏聽了趕緊站起身,“人現在怎麼樣?”
“應無大礙,家裡沒去請郎中。”藍怡轉身用籃子裝了二十個雞蛋並十個鴨蛋,又到溫室裡割了一捆韭菜,與賈氏鎖門趕往週四發家。雖然胡氏不着調,但是現在知道周月蓮出事怎麼也是要去看看的。
週四發家大門開着,門口站着看熱鬧的村裡人,指指點點地議論着。藍怡穿過人羣進院子,向東廂房走去。週四發家三間堂屋,東西里間住的是老夫妻和周衛江,周衛海夫妻和周月蓮住在兩間東廂房內。
周月蓮的房門虛掩着,週四嬸張氏正低聲嚴厲地訓斥周月蓮。藍怡皺眉,輕敲房門,胡氏開門見着是藍怡和賈氏,眼睛一亮,大聲道,“賈嬸子,二嫂,趕緊進來。”
屋內是土色牆壁,沒有點燈,光線昏暗,張氏坐在炕邊上,周月蓮矇頭蓋着被子躺在炕上,一動不動。
張氏盯着藍怡帶來的籃子,臉色勉強緩和幾分,“老二家的,你們過來了。”
“四嬸,聽五弟妹說四妹身子不舒坦,我們過來看看。”藍怡也沒想着能見到什麼好臉色,“四妹怎麼樣?”
胡氏不待婆婆搭話,趕緊上前一把拉下週月蓮捂着頭的被子。
周月蓮慢慢轉頭看向藍怡,張張嘴,發不出聲音,但見她面色蒼白,兩眼紅腫,脖子上的勒痕十分醒目。
“她嬸子,麻煩你瞧瞧,她這樣子礙事不?”張氏雖氣着,但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親生閨女,不能不管。
賈氏看向藍怡,見她點頭,才上前檢查周月蓮的傷勢。
“喉嚨傷得不輕,這幾日不要多說話,不要吃油膩上火之物,將養一段時日應無妨。”賈氏如是道。
聽到周月蓮現在不能說話,胡氏暗暗鬆了一口氣。張氏接着問道,“她脖子上這傷會落疤不?”
賈氏微微點頭,“結痂後別抓別撓,讓它自然脫落,經明年一個夏天曬曬,就不明顯了。”
聽到還是要落疤,張氏皺起眉頭。看着周月蓮的眼神帶了幾分同情,自己這小姑子本來就不好看,脖子上落下這麼個傷疤,更不好說婆家了。
周月蓮的眼淚順着眼角流進頭髮裡,用牙死死咬住嘴脣不肯哭出聲。
“沒出息的東西,哭,就知道哭!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吊死省心!”張氏看她這樣又開始咒罵。
聽到張氏的話,周月蓮抽泣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咳嗽起來,因嗓子傷着,咳嗽聲中的嘶啞讓人聽了便覺得異常難受。
張氏皺眉,擡眼瞪胡氏,“你是瞎子啊!還不快給你妹妹喂點水!”
胡氏趕緊跑出去,一會兒端着一碗涼水過來,藍怡扶起周月蓮,喂她喝下幾口。
周月蓮說不出話,只是用手緊緊抓住藍怡的胳膊,眼神裡帶着懇求,似乎這就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對於這個二嫂,周月蓮是很佩服和仰慕的,只不過因爲孃親和嫂子的緣故,她不敢去親近罷了。現在她慌亂絕望着,只想求二嫂幫她。
藍怡拍拍她的手,“四嬸,院子外邊圍着不少看熱鬧的人,這樣下去可不成。”
張氏聞言,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還不快去讓人們散了!”
胡氏哎哎地問,“娘,那我要咋說啊?”
“你是豬腦子啊,這還要我教你!”張氏翻白眼瞪着她,“就說是幹活不小心磕着了。”
胡氏點頭,趕緊跑出去。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村裡這幫閒舌頭的沒事都能說出花來,現在還不知道瞎叨叨啥呢!”張氏恨恨地說道,“別讓我抓着誰嚼舌頭,否則老孃一定撕吧了她!”
說完,又瞪了不爭氣的女兒一眼。
“娘,二嫂,爺爺來了,讓你們進屋去。”周衛海站在門口,小聲道。
張氏馬上站起來,眼神有些慌亂,“你爺爺怎麼知道的?”
周衛海沉默不語。
張氏埋怨地看了藍怡一眼,藍怡挑眉,“四嬸,有話直說,你這眼神我看不明白!爺爺怎麼知道的,你看我我也不知道,直接問他老人家去。”
周衛海趕緊打圓場,“娘,二嫂,咱們快進去吧。”
賈氏對藍怡道,“我先回去了。”
堂屋裡都是老周家的人,賈氏不方便跟進去。藍怡點頭讓她先回家,自己拎着籃子跟在張氏身後進屋。
堂屋內點了燈,週四發和周衛極站在兩邊,周老爺子坐在正位上,臉色十分難看,見到她們進來,問藍怡道,“四丫頭怎麼樣?”
胡氏搶先答道,“沒事,賈嬸子已經給看過了。”
周老爺子手裡的菸袋鍋子往桌子上一磕,擡頭看了周衛海一眼。
周衛海轉手就給了胡氏一巴掌,“閉嘴,一邊待着。”
胡氏不敢反抗,捂着臉縮到角落裡。藍怡這才答道,“瑤姨說四妹傷了嗓子,得將養一段時日。”
周老爺子點頭,看着藍怡手裡拎着籃子,便轉頭對張氏說,“這幾天讓四丫頭歇着,做點好的給她補補。”
張氏嘴裡咕噥道,“家裡哪有錢給她做好的……”
“啪!”周老爺子用菸袋鍋子狠敲一下桌面,嚇得張氏跌坐在地上。周老爺子不看她,罵週四發道,“混賬東西,四丫頭不瘋不傻,你們不好好給她找個過日子的婆家,琢磨這不着四六的事兒,就不怕出去被村裡人戳脊梁骨?!”
週四發和張氏耷拉着腦袋不敢吭氣,周老爺子又罵了一會兒,喘口氣又道,“咱們老周家,站的正行得直,站不住腳的事兒不能幹,否則給人留下話柄,一輩子擡不起頭來。衛江和飛雲要考秀才當官的,這名聲更是重要,你們幫不上忙也就算了,別動不動地就乾點拉後腿兒!咱們老周家的閨女,不能給人當填房當妾,家裡窮點沒關係,關鍵是得清白,聽到了沒有?”
這話落在藍怡耳朵裡,怎麼聽怎麼不是個味道,對周老爺子的治家處事,又添幾分不認同。周老爺子說完,看着周衛極和藍怡,意有所指地接着訓道,“你們有牲口有地,又不缺胳膊少腿吃不飯,瞎折騰啥!到了真用錢的時候,相互幫襯着也就湊上了,咱們老周家又不是沒人沒錢,還能差衛江趕考的錢不成。”
說完,周老爺子看着周衛極,希望他搭句話。周衛極卻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周老爺子又悶頭抽兩口旱菸,視線轉到藍怡身上,見她乖順地站在周衛極身邊,張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卻又覺得不說點什麼有損自己的威嚴,一口氣噎着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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