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海面容平靜,“七弟能去博文書院讀書,是好事,我支持。可就算今天拿了九十兩買了那幅畫,疏通關係進了書院讀書,一個月光束脩五兩,還有飯食,住宿,買筆墨的錢,零零總總加起來怎麼也得十兩。一年就得一百二十兩,這還只是基本花銷,除此之外還有四季衣裳,同窗之間走動,來回的路費等,加起來一年怎麼也得一百五十兩。爺爺,靠着咱們家田裡的出息,靠着爹每天來回趕牛車和我拼死拼活的幹活,一年下來也不過十幾兩銀子。這麼多錢,咱們怎麼出的起啊。”
門外門內的人都抽了一口氣,一百五十兩啊!周衛海說的不錯,他們一家子掙錢也不可能湊夠周衛江讀書的錢。胡氏和張氏都呆住了,周衛江輕哼一聲,不過才一百多兩銀子,在州城的墨齋裡,一塊好點的硯臺就十幾輛呢!
周老爺子也下了一跳,“這麼多?五子,你聽說誰的?”
“咱們村裡來了這麼多讀書的公子,有好幾位是登州來的,我跟他們問的。”周衛海平靜的答道。
周老爺子猶豫了,一年一百五十兩,大兒子一家供着周飛雲都有些吃力,更何況四兒子家呢。
胡氏見到了希望,滿臉希翼地看着周老爺子,等他發話。張氏雖不甘心,但大兒子說的是實話,她根本就無力反駁。
“除了七弟要讀書,家裡還要吃飯,妹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怎麼也得給她留出嫁妝錢來。爺爺,是五子沒出息,掙不來這麼多錢,耽誤七弟了。”周衛海滿臉慚愧,若是他有二哥的本事,又何至於爲了銀子發愁。
周衛江見去博文書院讀書的事情要黃了,怎麼會甘心,他擡起頭急急地說道,“爺爺,五哥說的是不差,可這僅是一般情況,是指的那些書讀的不好的。若是書讀的好,書院不止不收束脩,每個月還發獎勵銀子,裡外里加起來,是等於不花銀子在書院白讀書的。”
周老爺子看了他一眼,“還有這樣的好事?”
“是夫子跟我說的,他的同窗就在書院裡教書,怎麼會騙他呢。”周衛江滿臉真誠地道,“爺爺,您放心,七子去了一定好好讀書,不讓家裡出那麼多銀子。”
張氏頓時務必感動,上前拉住比她還高的兒子心肝肉地叫着,“就知道你最懂事,娘相信你,一定送你去書院讀書,你放心吧。”
周老爺子也欣慰地點點頭,門口的八婆二嫂和劉氏對對眼神,都不明白他們這信任是怎麼來的。
“周老七連秀才都沒考上,怎麼就敢開海口說他能在博文書院讀好書,還能拿到獎勵銀子?那可是博文書院啊,咱們大周最頂尖的三大書院之一,一塊石頭掉下來,砸死是個人就得有九個是人尖尖啊!我可沒看出來,周老七哪一點像人尖!”八婆二嫂手裡抖着小花鼓逗兒子開心,不屑地道。
劉氏滿是驚訝地看着她,“二全嫂,你現在厲害了啊,不光咱們村的事情樣樣通,全大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啊,連三大書院你都知道?”
八婆二嫂洋洋得意地看着劉氏和藍怡,“咱家的倆閨女都在義學裡讀書,回來後就講給我聽,說多了自然就記住了。不光記住,現在咱也會寫幾個字,看看賬本了呢。要我說還是孟夫子厲害,無論班裡的女娃子問什麼他都知道,周老七去博文書院花那冤枉錢幹嘛,直接跟着孟夫子讀書不就得了。”
賈氏笑了,“孟夫子主教兩個女娃班,難不成要讓周家老七跟着女娃們去上課麼?”
義學今年開春又招了兩個班的學生,因爲附近幾個村裡條件稍好的人家也把女娃送過來讀書,所以女娃班的人數倒比男娃班還多。與去年招的女娃班相同,她們在義學裡除了認字,還學習女紅刺繡,班裡的氣氛比男娃班還要好。
八婆二嫂和劉氏哈哈大笑,藍怡也忍俊不禁,周老爺子確實說過想讓周衛江跟着無名先生讀書,但他那樣的態度和腦子,先生怎麼可能會收下他給自己添堵。
“其實,周老五也挺可憐的,他們一家子,也就他還正常點兒,偏偏又娶了胡三娘那麼個不着調的媳婦兒。”八婆二嫂搖頭嘆息,“他這一趟山沒白進,表面上是賺了一百兩銀子,結果倒要搭出去幾百兩!估計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劉氏點頭,見到藍怡卻眼睛微眯,忍不住挑起媚眼,挽住她的胳膊,“嫂子,說,你又憋着什麼壞水呢?”
藍怡笑了,“說什麼呢,我能有什麼壞水!”
劉氏滿臉不信,“你哪次露出這個表情,不是一肚子壞主意?上次打金騙子你就是這副模樣!”
提起藍怡揭穿金騙子的假面具,全村每一個不佩服的,現在看她的眼神,都帶着崇拜和羨慕。崇拜她的好牙口,羨慕她的好運氣,得了比飛霞觀的滅瘟鈴還好的寶貝鎮宅子,現在哪個再想打青山客棧的主意,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賈氏微微笑了,“桃兒,這裡沒外人,說了也不會傳出去,說吧,到底你給周衛海出了什麼主意?”
周衛海給她送來一盆野草莓苗的時候,滿臉愁苦,走的時候可是帶着笑模樣的,賈氏看得清清楚楚的。
藍怡也不隱瞞,笑嘻嘻道,“也沒什麼,我只是跟五弟說,要長遠打算。若是七弟實在想去書院讀書,他這次能叩得開書院的門,就讓他去。不過,得提前立下字據,以後在書院的花銷,得他自己努力讀書掙出來不能再拿家裡的錢。”
八婆二嫂和劉氏對眼,連連點頭,“這法子不錯啊,不過,周老七能立這字據麼?”
藍怡頗有自信地點頭,“肯定能,不信你們等着吧。”
“這周老七,就這點腦子還讀書呢!”八婆二嫂感嘆道,“要我是週四嬸兒,纔不會花這冤枉錢去。”
“自己的兒子,自己看着好,別人說啥也沒用。”賈氏感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過我看周衛江,可不像是會孝順父母的。”
藍怡也頗爲認同地點點頭,八婆二嫂舉了舉懷中的胖兒子,“我家月圓兒以後肯定是個孝順兒子,咱對他也沒啥大期望,只要沒病沒災,不禍害人就成,我和他爹啊,就不想他去讀書,認識幾個字,老老實實是的在家陪着我們身邊多好。”
劉氏眼神落在月圓兒身上,臉上的笑意漸漸沒了,她現在才兩個女兒,還沒兒子呢。也不知道林遠最近在忙啥,已經有十幾天沒回來了。
門外傳來清晰的馬蹄聲,藍怡猛地站起身,向門口跑去,自周衛極走了,她每日盼的就是有人來送信。
沒想到打開大門,見到的卻是一臉沉重的二弟王|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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