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月,天上仍舊無一片雨雲,滴雨未落下,太陽更是一天比一天的好,黃縣之內的土地,越發乾渴了,沒澆水的坡地土皮已乾裂,枯黃的麥桿直愣愣地豎在土塊上,毫無生氣。 路兩邊的雜草有蔫蔫地趴在土皮上,比往年九月霜打過的還難看。藍怡深吸了一口乾燥的空氣,看着面前又降了一截的花溪水,心中煩躁不已。
就是這樣的花溪水面,還是因爲不少人考慮了每畝百文的澆地成本,選擇放棄澆高處的坡地,省了水的結果。田裡的莊稼枯死了,便沒了盼頭,村裡已有不少戶的男丁到城裡做工賺些苦力錢買米。而此時的米價,又翻了一倍!
藍怡由於燕扶着往山坡走,看着濃綠的牡丹心情才漸漸好些。旁人可以拋了一季的莊稼沒什麼,但是她們上坡上的牡丹卻不能不吃水,花季過了後,在趙尚景的指揮下,她們按着往年的分量給牡丹施花後肥,澆足了水,所以牡丹園裡依舊生意盎然,讓人覺得舒心。也是因爲南東北三面上坡上一排排整齊的綠葉牡丹,使得北溝村看起來比旁的村子多了生氣。
不過,這些生氣,還不知道能持續多久。因爲,牡丹也上病了,細看就會發現葉面上斑斑點點的黃點,葉邊也有乾枯,又一批病葉要被摘除了,綠色,又會減少幾分。
“趙大叔,您看這葉真沒救了?”藍怡被於燕扶着,到低頭配藥的趙尚景面前,不死心地又問道。
趙尚景沉默的搖頭,悶頭配藥,他心裡也不好受。趙尚景的妻子齊氏搬來小凳子,扶着藍怡在門前的樹蔭裡坐下,寬慰藍怡道,“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離藥近了。牡丹摘葉沒事,新的還能長出來,幾天的事兒就齊了。”
藍怡勉強笑笑,“也不知怎麼回事,最近就是急躁地很,難安下心來。”
齊氏頗有經驗地講道,“懷孩子就是這樣,我懷着我家二小子那會兒,佔火就着,天天恨不得找人打架,等過了三個月就好了。”
給父親打下手的趙苗聽了,露出終於明瞭的誇張樣子,“我啥自己脾氣咋這麼不好,原來是孃胎裡帶出來的!”
藍怡和齊氏呵呵樂了,氣氛頓時好了不少。趙尚景配好藥,猶豫了一下對藍怡道,“週二嫂,這要不止要噴,還要根灌,你看?”
藍怡微笑點頭,“沒事,我去二叔和里正叔商量一下,該怎麼澆咱們就怎麼澆。趙大叔,村北坡地裡的番薯秧,還得勞煩您去幫着看看,能用點什麼藥纔好,葉子都被蟲啃花了。”
說起番薯來,藍怡格外心疼,今年田裡綠色少,蟲子都盯上了鮮嫩的番薯秧,捉完一遍又一遍,怎麼都捉不淨。藍怡恨不得支起窗紗,把三畦的番薯都罩進去。
趙尚景點頭,他摘下來嘗過,番薯葉的確比一般的莊稼葉子好吃,這東西也子多長得也快,聽藍怡說又是地下結果的,若是尋常的瓜果,趙尚景一定會說生蟲便讓它吃去,也沒什麼影響,但是這番薯卻得格外上心纔是,因爲這可是寶貝,連縣衙的大人都跑來看過好幾趟,若不是藍怡攔着,他們恨不得派幾個衙役在田邊守着才安心。
趙尚景的大兒子趙根看着藍怡眉眼間沒有愁容,便大膽問道,“週二嫂,我看那番薯藤長的長,藤條下邊生了虛根,這個能剪下來扦插繁苗麼?”
趙尚景手上動作一頓,沒斥責兒子,依舊低頭幹活。藍怡心中一喜,趙根在照看莊稼花卉上,的確上心又有些靈性,“既然生了根,應該能,我記得書上也這麼寫過,不過扦插是在芒種前後。你先剪下幾根藤來種上試試,看水分和埋土深淺多少合適。”
趙根驚喜異常地點頭,“多謝週二嫂。”趙尚景兩口子也是滿臉感激,這番薯是好東西,若是在這繁殖技術上趙根能搭把手,對他的日後發展大有好處。
藍怡微笑站起身,“還要那片西瓜,你們若是有空,也可以多去看看,幫我出點主意。”
趙苗見此,湊到藍怡身邊,小聲問道,“週二嫂,那個,周衛海從山裡弄出來的一百兩銀子一棵的野草莓,我能去您家看看不?”
一百兩銀子賣給了夏荷一棵後,周衛海挖出來的其他野草莓都送給了藍怡,又在藍怡的拜託下和水秀進了一趟山,挖出來上百棵野草莓,大都被藍怡種在家中的菜園裡,引起了村裡人的圍觀。藍怡現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去翻找草莓,希望在它們成熟的第一刻就摘下來吃掉。
藍怡知道周衛極不在家,趙尚景約束着他們兄弟不讓他們去藍怡家給她惹麻煩。見他賊眉鼠眼的小模樣,藍怡樂了,便學着他的樣子,也小聲道,“你有空便去,草莓快熟了,等過兩天我摘些來給你們嚐嚐鮮。”
藍怡去了綠玉院,今日先生無課,正在院中與來訪的友人對弈,藍怡不便上前打擾,示意於伯到院外說話,“於伯,從東面山裡引水出來的事情,您看得怎麼樣了?”
不止村裡缺水,山裡也缺水,於伯和水秀取水的那眼山泉出水也慢了,被引到客棧來的水已經不能滿足日常飲用了。藍怡雖然沒進山,但從顏色判斷也知道山裡的情況不容樂觀,天上的飛鳥都比往年少了很多。
於伯知道主子沒有離開北溝村的意思,所以對找水的事情頗爲上心,“上次說的那處已不成了。再往東翻過兩個山頭,有一處大瀑布,那裡水量豐沛,引來能解了村中之困。雖說遠了些,但我查過地勢,間隔的幾座山間中有谷可以穿過。引水的竹子,可以從山谷中取,那邊生了幾大片野竹林,足夠用的。”
藍怡滿意點頭,“剩下的就是人工問題了,這不是個事兒,我去跟里正叔談一談,咱們儘快引水過來,到時候還要辛苦於伯帶他們過去了。”
面無表情的於伯嘴角忽然掛起一絲笑容,“小事而已,姑娘不必道謝,待院裡的野草莓熟了,送我一筐便好。”
藍怡瞬間瞪大眼睛,聲音也高了八度,“一筐?於伯你好大的胃口,我那一片都不見得能長一籃子呢!要吃自己進山摘去,您不是腿腳快麼,多摘點出來好了!”
於伯歡樂的笑了,這樣纔對,一個小丫頭,天天愁眉苦臉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