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餘氏笑呵呵地搖頭,“總算菩薩保佑,我和倆孩子都沒事兒,就是損了舊東西。本打算明年春兒扒了房子蓋新的,沒想着老天爺提前幫咱拆了。”
周衛極也笑了,餘氏是極堅強樂觀的性子,否則簡妮兒和胖子兄妹倆也不會被她養的這樣好,“三奶奶,這正房不能再住了,你們收拾一下東西,住到客棧去吧。”
餘氏哎哎地應了,“你媳婦兒讓水秀帶了話來,說客棧給咱仨騰了地方,讓咱放心住進去。衛極啊,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聽了藍怡的安排,周衛極心中慰貼,笑意也深了兩分,“三奶奶說這些外話作甚。”
旁邊的周老爺子聽了,也挺起腰桿兒道,“就是,客棧那老些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們儘管住儘管吃,咱們還不差這點東西。”
說完,他覷了眼周衛極的臉,語氣加重,“一筆寫不出倆周字,千萬別提房錢這樣的外套話。”
餘氏皺了眉,周衛極卻點了頭,“爺爺說的是,三奶奶,你們只管安心住着就是,飯菜都是有的。”
餘氏卻不肯佔這個便宜,固執道,“衛極,當家子是當家子,生意是生意,不能這麼算。咱仨住進去,哪能還讓你們搭飯錢呢,沒這個理兒,我這老臉還得要呢。”
周衛極曉得餘氏不喜佔人便宜的性子,便笑着勸道,“三奶奶,客棧的房子您別提給宿錢的事兒,那是在打孫兒的臉了,孫兒自小沒少在您這炕上睡覺,您可是一文錢也沒要的。飯菜的話,我讓李應給您討個本錢吧。”
“這怎麼一樣呢,這是家裡的地方,你那兒是開門做生意的……”餘氏依舊不肯。
周衛極扶着她坐下,又笑道,“三奶奶,再說下去,孫兒小時候吃的您那些燉肉和包子都要不幹了。”
餘氏哈哈大笑,拍了拍周衛極的胳膊,“好,好,好孩子,聽你的,就這麼辦!老婆子我腆着臉佔你們小兩口一個便宜,省下錢明年給簡妮兒和胖兒蓋向你那樣的大屋子!”
院中幹活的人都笑了起來,定下親事的胖子和簡妮兒都羞紅了臉。周衛極又陪着餘氏說了幾句話,纔出了院子,向村南蓋溫室的地方走去。
“二哥,你等等。”簡妮兒快步追了出來,站在周衛極跟前,低着頭小聲問道,“刀無鋒還回來麼?”
周衛極沒有說話,他已聽藍怡說過,簡妮兒已定了親的。
簡妮兒擡頭見周衛極臉上的不認同,慌地解釋道,“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他沒啥念想了,就是想知道,他還回來不?”
有沒有念想,周衛極怎麼能看不出來,“簡妮兒,奶奶歲數大了,別讓她着急。”
簡妮兒紅了眼眶,若不是不想奶奶着急,她怎麼會同意定親呢,可是簡妮兒擡起頭,固執問道,“二哥,你就告訴我,他還回來不?”
自有了藍怡,周衛極識了情滋味,曉得情之所至,不能說止便止的,簡妮兒的眼神,明顯是對刀無鋒還有情的,但他們倆,已無可能了,“無鋒已有了喜歡的人,很快便要成親了。”
簡妮兒失神地望着周衛極,許久才低下頭,擡袖子擦把臉,再擡起來時,已是滿臉的笑,依舊固執問道,“那他還回來不?”
周衛極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簡妮兒笑意直達心底,又頑皮道,“二哥,你不在家這段日子,二嫂過得可不容易,你回來了可要多陪陪她。”
周衛極蹙起眉頭,聲音硬了幾分,“哪個?”
簡妮兒清脆笑了,周衛極這樣子,像極了她和胖子小時候哭着鼻子找他說被人欺負了時的模樣,他每次,問的就是這兩個字。村裡的孩子都知道,她和胖子還有素毅哥,都是被周衛極罩着的,他們被人欺負了,周衛極的拳頭緊跟着就到。
小時候,真好啊。
“二哥,二嫂那性子,誰能欺負得了。我是說,你不在家,她一個人懷着孩子過得辛苦,你想哪兒去了。”簡妮兒嘻嘻笑着,心中對藍怡,很是羨慕。
此時的藍怡,正坐在屋中陪着金氏說話,文軒跟枝兒在炕上玩竹管串成的小人兒,看它隨着繩子一拉一拽地伸胳膊蹬腿,倆小傢伙咯咯笑着。
金氏話了幾句家常,便笑着道,“這次來,是想請你給素毅保個媒。”
藍怡聽了一臉欣喜,“嬸子,是哪家的姑娘?”
金氏也是滿臉的笑,“是住在你們東邊在你園子裡幹活的田野的妹子田苗,你瞧着咋樣?”
“看着是個踏實肯幹的,心眼也不壞。”田苗藍怡確實見過,也印象很深,踏實肯幹,但是左眼邊有雞蛋大的一塊青胎記,很是扎眼,也是由於這塊胎記的緣故,田苗自卑而內向,到了十八歲還未嫁出去。
金氏的笑容更深了,“你也這麼覺得?那嬸子就不跟你客套了,這媒人鞋和保媒錢,定少不了你的。”
藍怡看着金氏,認真問道,“嬸子,跑幾趟保媒沒啥,可我得問清楚,這事兒素毅知道麼,他怎麼想的?”
金氏笑容更大,捂嘴靠近藍怡,小聲嘀咕道,“你不曉得,這事兒就是素毅跟我提的,是他看上人家了。”
藍怡實是不習慣這種老太太間嘮家常私密話的耳語方式,不着痕跡地退了退,“既是如此,那我就去問問田家的意思。”
金氏握着藍怡的手,感激道,“好,好。有你這句話,嬸子就放心了。這兩年多虧了你和衛極,素毅纔能有活幹,咱們也攢下了些錢,嬸子本想着再過兩年攢夠了就給他到山裡去買個媳婦兒,沒想到,他卻先碰上中意的了。你別嫌嬸子勢力,素毅那樣子,田苗又那樣子,嬸子老了,看顧不了他們多少年,有你保媒,村裡人會因着你們夫妻的面子,少說幾句難聽的話,以後他們夫妻倆,日子也能好過點……”
懷着身孕的藍怡,由着金氏,更深地體會到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的深沉。
田野一家,本就打算留在北溝村不回山中,正有把妹子嫁到村中的意思,是以藍怡這媒人當的十分順利,去到周財主家一提,這兩口子便滿口應了。
藍怡不放心,特意把田苗叫道跟前,問了她自己的意思。田苗紅着臉,憋了許久沒說出一句話,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素毅那樣的性子,也不曉得田苗是怎麼相中他的。”藍怡靠着椅子,心中充滿了好奇。旁邊的如花捂嘴笑得花枝亂顫,“夫人,周素毅看着木訥,實則挺會討女子歡心的。他在園子裡幹活時,沒少使小手段討田苗喜歡呢。”
藍怡頗感好奇地問道,“他怎麼做的?”
於燕和白柳也瞪大眼睛等着聽,如花卻拿起喬來,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深深地品了幾口。
白柳忍不住催促道,“如花姐,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講啊!”
如花媚眼斜飛了白柳一眼,“白柳,你的年紀比我大,這‘姐’字,我可當不得。”
臉嫩的白柳翻了白眼,連聲哄道,“好,好,如花小妹,快快講來!”
如花這才滿意地頷首,“搶着幫人家姑娘幹活;給孩子們好東西吃,讓他們不要編排田苗的胎記;還有便是偷看人家姑娘,被人家看到時,便傻呆呆地衝着人家笑。”
於燕疑惑地道,“如花姐,前兩個倒說得通,這傻笑算什麼討好?”
如花恨鐵不成鋼地重重點了於燕的額頭,“傻丫頭!”
於燕不滿地撅起嘴,轉頭向藍怡告狀,“夫人……”
藍怡笑了笑,解釋道,“田苗因臉上的胎記,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卑。周素毅喜歡她喜歡到不在意她的胎記,會看着她發呆,傻笑,這對田苗來說,是一種認可。”
“週二嫂言之有理。”白柳滿臉邪笑地靠近藍怡,追問道,“週二嫂,週二哥那樣唬人的漢子,當時是如何將你哄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