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來啦。”
“喲,這不是夏姑娘嗎,趕緊進來吧。”
清早的聚福樓後院處已經人聲鼎沸,夏君妍對着來往寒暄的夥計小廝們微微福禮,一路從後院角門朝着竈房快步走着。
孫掌櫃照例巡視着聚福樓各處,竈房自然是重中之重。聽到門外的聲音,不由擡頭望去,頓時樂了:“夏姑娘來啦。昨天縣主府上膳房的管事給咱們賞了不少好東西啊,這都是託了夏姑娘的福!”
夏君妍點了點頭,便圍上罩衣,去水缸旁打水洗手了。
“夏姑娘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病了?”孫掌櫃低聲問道。
夏君妍心中苦笑,因害怕壯士大哥突然走掉,昨天夜裡她硬是熬了半宿,最後還是眯了一會兒,等她醒來的時候壯士已經走了,倒是留了張字條——告辭,珍重。
“孫掌櫃,我瞧着街上突然多了好些個捕快。”夏君妍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孫掌櫃捋了捋鬍鬚,正要說話,發現周圍不少人都望向這邊,立刻虎着臉:“一個個的乾站着作甚,趕緊幹活去!”
“今天城門口的檢查也嚴了許多,不少人都被攔了下來。”夏君妍低頭洗菜,小聲說着自己路上的見聞,“那些捕快和以前的也不一樣,身上多了好多利器,竟然還有滕盾……咱們這兒……是不是不太平了?”
孫掌櫃道:“聽說是有一夥兒流寇闖了進來。你也別擔心,昨兒縣主府上的管事還來了咱們聚福樓,若真出了什麼事,像縣主這般的貴人不可能還呆得住。你既然來了,這幾天乾脆也別回去了。聚福樓後院有間小耳房,你和看門的鄭婆子一起擠擠,將這兩天對付過去。”
夏君妍心裡緊張着昨天山中之事。壯士大哥說,昨天他們在山裡遇到的是一羣劫匪,但那羣人已經被捕快們抓住了。
古代的山林可不是旅遊區,大部分都是原始的狀態,只有當地人和熟山路的獵戶經常走的地方纔有幾條小路。既然是劫匪,他們爲什麼沒有洗劫雙河村就直接進山了,山裡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能讓他們搶的!
壯士大哥在說謊!
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今天早上的不告而別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夏姑娘……”一聲輕喚再耳邊響起,“夏姑娘?!”
“啊?”夏君妍一驚。
孫澤指了指木盆,被夏君妍洗的青菜葉子已經被她揉成了鹹菜。
“想什麼那麼入神啊?”孫澤接過她手裡的活兒,將木盆端到旁邊去了。
夏君妍尷尬的笑了笑:“可能昨晚沒睡好,有點兒走神。”
孫澤見她眼下的確是有些青印子,不由嘆口氣:“剛纔叔父與我說這幾天不太平,你別回去了,總來來去去都是一個人,姑娘家也不好。剛纔我去看了後院,哪裡倒是還有空的一間屋子,就是裡面堆了些雜物,清一清也能住人了。鄭婆子就住在隔壁,也好有個照應。”
“可……孫掌櫃說讓我和鄭婆子住一間……”夏君妍有些猶豫。
“鄭婆子脾氣大,不愛與人打交道,你去了反而觸了她的黴頭。到時候她那古怪脾氣上來了,不好好看門,反而壞了事。”孫澤眨眨眼,“我都和叔父說好了,你安心住吧。”
夏君妍沒想到一向持重的孫澤竟然也有這般調皮的表情,不由地也跟着眨了眨眼。
“噗……”孫澤立刻轉了身,肩膀一聳一聳的。
夏君妍一頭霧水:“你笑什麼呢?”
孫澤輕輕咳嗽了聲,正要說什麼,前頭的夥計一頭大汗的跑了來:“夏姑娘,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陸公子點名了要你做的菜。掌櫃的說讓你趕緊下廚,萬一那位陸公子鬧起來,咱們就不用做生意了。”
“陸晨山今天又不用去書院嗎?”夏君妍無奈的揉着額角。好長時間不見陸晨山,她都快把這位公子哥給忘了,沒想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人專程來聚福樓逮她了。
這……也算是吃貨的堅持吧。
端着木盤走到雅間裡,陸晨山正靠在木椅上,一手搖着摺扇,一手無聊的推着桌上的瓷碟,嘴裡嚷嚷着:“怎麼這麼慢啊!再不上來,小爺不給錢了啊!”
夏君妍趕緊將盤子擺上桌。
陸晨山頗爲不悅,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意思的小姑娘,這姑娘好像一直在躲他!
真是笑話!
他陸晨山雖然愛玩,但從來不調戲良家小娘子。
“夏姑娘真是貴人事多,聽說前陣子還去了縣主府上了?”陸晨山也不動筷子,雖然魚肉的香味已經開始入侵他的嗅覺了。
“這都是託了孫大掌櫃的福。”夏君妍有些好奇問道,“陸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福聚樓了?”
“小爺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見夏君妍表情紋絲未變,陸晨山默默咽回後半句話,回道,“今天街上都是些捕快,見個人就要查半天,煩!這不小爺走到這裡來了嗎,正好上來歇歇腳,省的被那些當差的問來問去。”
“連陸公子也要問。”夏君妍好奇道,“難道那些捕快不僅是咱們縣的?”
說到此事,陸晨山更是不快。想到夏君妍總是一個人進城,不免提醒幾句:“我舅舅是衙門的師爺,昨晚上衙門裡出了點什麼事,咱們縣令老爺連夜將鄰縣的一些捕快也借調了來。你這幾天沒事兒別上街,免得招惹麻煩。”
“這麼嚴重!”夏君妍面露驚訝,暗中套話,“到底出了什麼事?陸公子不妨透露一二,也好讓我做個準備,免得我這笨手笨腳的給衙門添亂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和賭坊有關係。”陸晨道,“據說是山匪和賭坊之間鬧了起來,這才弄成了這樣。”
夏君妍心頭一縮——賭坊?!
她借周家娘子的勢將劉五手裡的欠條套了出來,劉五知道後,便借山匪來給她一個教訓?!可這動靜是不是太大點,劉五想要給她一個教訓,直接讓賭坊的小子來就可以了。但除了劉五外,她也想不到有什麼人能夠心狠手辣成這樣。
陸晨山見夏君妍有些走神,頓時嘆道:“我就是隨口說說就把你嚇成了這樣,女人啊,還是別亂跑爲好!瞧你這模樣……真是!算了,你下去吧,恩……這魚做的不錯,下次來我還點這道菜,你別忘了啊!”
夏君妍愣愣點點頭,滿懷心思的離開了雅間。
現在她雖然是聚福樓的廚娘,但除了那兩道菜外,她的水平還遠遠趕不上竈房裡的其他大廚。孫掌櫃也不急着讓她學新菜,見她閒着,便讓她去清理後院的耳房方便以後住下。
耳房旁便是後院角門,住這裡也是爲了方便看門。住這裡的鄭婆子知道她是廚娘,便也沒有把她當做使喚丫頭對待,見她來後,只簡單囑咐了幾句,便去後院幫忙了。夏君妍便着塊抹布慢慢擦着周圍的裡的灰塵,心思卻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
正想着心事,餘光處看到一個人顛顛撞撞地朝着角門跑來。
“夏姑娘!!救命啊!!”劉五的渾身狼狽不堪,哪裡還有之前的威風。連滾帶爬的滾到夏君妍跟前,反而將夏君妍嚇了一跳。
“劉……劉爺?”
“您可千萬別這麼叫小的!小的當不起啊!您就稱呼小的劉五就行了。”劉五匍在地上痛哭流涕,“小的以前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夏姑娘。夏姑娘您大人大量,可千萬不要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是被豬油蒙了心,當初都是程家的人,是他們下了套子誆騙了你爹的銀錢,小的只是一箇中間人啊。這是三百兩銀票,還望夏姑娘收下。”劉五哆哆嗦嗦的將懷裡的銀票遞了過去,又磕了幾個頭。
夏君妍被他這舉動驚的過了半響纔回了神,試探問道:“你……這是怎麼?”
劉五哭道:“夏姑娘,那些山匪真不是小的找的啊!小的發誓小的和這件事一點兒干係都沒有!夏姑娘您行行好吧,替小的去縣令老爺那裡美言幾句吧。這三百兩不夠,小的家裡還有幾畝良田,都送給夏姑娘了。”
夏君妍有些明白了。
陸晨山說衙門判定那些山匪和賭坊有關係。山匪出現在雙河村,在雙河村裡的夏家欠了賭坊的錢。稍稍一聯想,便能想到是賭坊認爲夏家不還錢,於是僱兇殺人。但一般開賭坊的,在衙門裡都是有關係的,劉五何至於嚇成了這樣?
感覺此事遠遠沒有這麼簡單,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呢?
劉五見夏君妍不說話,又趕緊磕了幾個頭:“小的以前是瞎了狗眼,夏姑娘心裡不爽快,就朝着小的踹幾腳。”說罷,朝着自己臉扇了好幾個耳光,打的臉頰通紅,不多時,嘴角也裂了。
劉五朝自己下手還真沒留情。
“等一下!”夏君妍突然道。
劉五眼前一亮,只見着夏君妍從一旁搬出了一個凳子,穩穩坐在上面,淺笑道:“你繼續扇。我剛纔站的有些累了,等捕快大人們來了,你再起來吧。”當初爲了逃避賭坊對她的步步緊逼,她是如何卑微的祈求,又將臉弄成了那般模樣,這個劉五到底怎麼還會認爲她會出手救他,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