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兩位長輩在吃過飯之後,帶着些東西去了族長家,東西自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像是野兔之類可以換錢的東西,兩人是不會拿去的,帶的都是一些在山上摘的野果。吳岱栂坐在院子裡趁着天還有亮,清理骨頭,再放到通風的地方吹乾,長短五條肋骨,正好做五支牙刷。兩支長些的送給爹和爹親,一支稍微長一些的留給自己用,其他兩支短一些人弟弟和小娣用。
出去的家長在天徹底黑之前回來了,兩人回來後的臉色都不太好,但看到孩子們乖乖的洗漱睡覺後心情好多了,只是想到族裡那些老人的態度,大娣還沒怎麼樣,他們居然現在就打起算計,說什麼以後不能忘記他們的照顧,他們照顧什麼了!還說什麼以後不能忘記村裡對他們家的好處,他們給了什麼好處了!還說什麼以後他們發了家,地要分給他們,憑什麼分給他們。還有居然讓大娣跟道長講講,以後要多幫襯着吳村,憑什麼,憑什麼讓大娣說這事,大娣入了道長的眼,那是大娣的福氣,跟吳村有什麼關係。吳柳氏越想越氣,若不是那些人都入了古,他非上去跟他們撕扯一番。
“算了,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吳阿旺拍了拍吳柳氏的肩膀。
“這怎麼能算,以後岱栂真要是進了大家的門坎,這些人三番五次的去求東西,人家會怎麼看岱栂?你又不是不知道岱栂是什麼樣的性子。搞不好他們說得可憐,岱栂就答應了,一次兩次人家不會說什麼,可是多了怎麼辦?”吳柳氏越想越覺得可能,“不行,絕對不行,他們平時算計我們就算了,若是算計到岱栂的身上,我絕對不同意。”
“知道,知道,我也沒答應不是,你跟他們計較什麼。”吳阿旺打了盆水回來,“別那麼大聲,若是把孩子吵醒了怎麼辦?大娣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從現在好好的教他,以後他自然就知道要怎麼做。咱們總不能攜家帶口的搬走!”
吳柳氏心裡帶着氣,可也知道搬離這裡是不太可能的,起身把被子鋪好,洗漱之後,吳柳氏想起今兒大娣跟他講的事,“大娣說讓咱們把來妹送去讀書,不爲高中,只爲以後不會因爲不識字而被人騙了。來妹怎麼說是也是男孩子,我們家又沒有商籍。而且,我覺得大娣說得也沒錯,如果咱家哪怕是出一個秀才,地位就變得不一樣了,看看咱們村裡,別說是秀才,連個讀書的都沒有。”
“大娣說的?”吳阿旺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讓孩子去讀書的話,他連想都沒想過,倒不是家裡拿不出錢,而是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覺得他們是鄉下漢,怎麼可能是做大官的科,花那份錢,還不如存起來給兒子以後討媳婦。
“是啊,他還說他是有私心的,若是來妹真是個向學的,以後真若能考個官名,他和小娣也能沾些光。”吳柳氏覺得應該送孩子去讀書,他看着別的村裡可是有把孩子送去讀書的,他也不求孩子考個什麼功名,就像大娣講的,至少認了字,以後不會被人騙了去。
“明天我去鄰村問問,我記得他們村裡有把孩子送去讀書的,順便問問一年給先生多少錢。”吳阿旺沒再多想便同意了。以前村裡的人還笑着別村人把孩子送去讀書是浪費錢,現在想來,是他們的想法有問題,誰會想到他們家大娣能開天智,這是多大的福氣,“明天帶着孩子們去給爹燒點紙,讓爹在地下保佑咱們的孩子。”
吳柳氏嘴上應着,心裡卻對已經故去的公公有着很重的抱怨,如果不是公公的偏心,怎麼就將他們趕了出來,幾個兄弟裡只有他們家有個壯丁,只以爲女娃兒那麼好生,當初老三不就仗着他家的懷了孩子,還有人拍着胸脯保證是女娃兒,當時老三家的明裡暗裡說什麼院子里人多看着害怕,老爺子當時想的不就是有了女娃兒以後便有了富貴,將他們一家趕了出來,當時若不是手裡有些積蓄,他們怕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老爺子分家更是沒多分給他們一絲一豪。若不是老天開眼,老三家的生下的還是個娣,他們的日子怕是更難過。老爺子更是因爲是個娣,一怒之下便過去了,也算是沒糟什麼罪。辦老爺子喪事的時候,本應是承了老房子的老三出錢,可是最後卻成了各家均攤,更因爲族裡的老人看不過眼,多分給他們家幾畝地,他們家成了大份。
給公公送終,他說不出個不字,可是錢最後卻落到了老四的手裡,他們三人合夥算計他們一家,就不怕遭了報應?其實可不就遭了報應,老爺子四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孫子,夜深的時候,他們就不怕老爺子爬出來質問他們不孝?吳柳氏想完之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惡毒了,可是想到老二家的大娣將岱栂推下河,可不就有其他兩家人的身影,吳柳氏現在有時想想還在後怕,若是大娣並沒有因此而開了天智,那樣的大娣會是什麼樣,若是當時被推進河裡的是小娣,或者是來妹,這麼一想,吳柳氏恨不得去撕了那幾家的人。在一個村裡住着,要顧及的事情太多,吳柳氏動過搬走的心思,可是又怕搬到新的地方之後,會被村裡的人欺負,人都是排外的。
吳柳氏一夜沒睡安穩,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剛進廚房就見大娣在燒火。一夜的不安穩在看到大娣之後,吳柳氏心裡泛起酸,眼裡含着淚,強忍着沒流下來,轉身去洗了把臉,再回到廚房,吳柳氏的心緒平穩了不少,“大娣,今兒你爹去給來妹問問學堂的事,你,想不想也跟着去學一些東西?”他聽說在城裡不少人家,娣也可以跟着去學堂的,只要交了束脩就可以。
吳岱栂想了想搖頭,他以前讀書是爲了爭一口氣,現在則沒有那個必要,而且他的思想和老先生的絕對不可能在一條線上。“爹親,昨兒去族長家是不是受了欺負?”
吳柳氏轉頭看向大娣,到嘴邊的反駁的話被壓了下去,有些事他覺得有必要讓大娣知道,“族長說了一些話,我本不想跟你講,但是爲免以後他們找上你,我想還是應該跟你講一講。”吳柳氏把粥煮上之後,便坐在板凳上跟大娣唸叨起昨兒族裡那些長老們貪婪的想法,無非是爲財爲勢,沒出一分利卻想要得十分。吳柳氏說開之後,乾脆將吳阿旺四兄弟之間的事也講了一下,還有老四家的齷齪事,“大娣,你也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能嫁人了,尤其你還開了天智,有些事爹親也不想瞞着你,你聽過之後也不用覺得害羞,跟你講也是給你提個醒,即不能像你四嬸那樣,也不能像尋個跟你四叔扯不清的人。”
“爹親,我知道了。”吳岱栂聽完之後,只覺得狗血淋頭,還有窮山惡水出刁民,也更加堅定的想要把來妹送去讀書,“爹親,來妹入學之後,讓先生給起一個名字吧!以後哪怕來妹只是一個秀才,也不能來妹來妹的叫。”
“成,等下我跟你爹講講,這些名都是老爺子起的,說來也好笑,不就是因爲老爺子的弟弟有個女娃,送進京城之後,說是指給了一位大人,那位家裡搬進了京城之後再也沒跟這邊有過聯繫,吳村還想打着人家的旗號,可惜沒撈到一點兒好處。”吳柳氏回想起那裡,理不由得一陣冷笑,好在自家男人沒有過靠別人的想法,沒去丟那個人,老爺子拿着棍子打阿旺,阿旺也沒進京找人。
“……”吳岱栂有些無語,其實他是能理解那位叔爺爺的做法,並不是一人得道就必須得雞犬也得跟着昇天,這樣的思想從本質裡就是錯誤的,可是偏偏就有很多人覺得你有能耐了就得幫着七大姑八大姨,不幫不是你的不對。能搭把手的地方,幫一把,也沒有什麼錯,但就有一些人,覺得像是無敵的,什麼忙都求着你,連帶着十里八里打不着干係的親戚也能找上門,甚至不管好事壞事都找你幫忙,明明偷了雞摸了狗,還要找你擺平,你若幫了,便是作威作福,若是不幫,找上門的人怕是鬧個沒完。所以遠了些,乾脆拒而不見,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好了,不說這些了,把粥盛出來,吃了飯,我們得去地裡轉轉。”吳柳氏看着鍋裡的粥煮得差不多,便招呼着大娣幹活。
早飯過後,吳阿旺帶着兒子去鄰村問問學堂的事,吳柳氏正準備帶着自家兩娣去地裡,還沒出院子就聽着吳門氏尖銳的聲音,“大嫂,在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