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後,淡竹和藍衣先行告退了,婉凝望着他們消失在人海的背影,低低嘆了一口氣。
“棕楊,會是他嗎?”上官軒收回了遠望的目光,沉聲問道。
“**不離十吧,沒想到淡竹的心上人會是他。”柳棕楊從沉思中醒來,點了點頭。
“二位似有事要談,如意就先行告退了。”婉凝心中疑問千千萬,此時卻無一能問出口。
“還請夫人稍留片刻,我有些事情還想問問這位小哥。”上官軒一邊說話一邊將目光移向了陳縝。“小公子,可認識剛剛那二人?”
陳縝點了點頭。
“小公子對我的兩位朋友似乎有很多不滿意,可否告知爲何?”上官軒斟酌了一下言語,開口問道。
陳縝看向了婉凝,這位夫人雖然喜歡欺負他,但關鍵時刻還是最護着他的人,他的心中越發的敬重起她來。
“既然二位公子有問,你就說吧,不要有所隱瞞。”
“這二人和七姑娘是一夥的,你們口中的淡竹使得一手飛針絕技,小爺不過是一不小心聽了些不該聽的話,他們就要殺人滅口,好在七姑娘喜歡我,這才救了我一命,要不然小子命早歸西了。”陳縝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呢。
“那個玉蝶你是什麼時候偷來的?”柳棕楊沉聲問道。
“有一個多月了吧,我只是看那東西漂亮才順手牽羊的,誰曾想他們不依不饒的追到了這裡。”陳縝看着婉凝,小聲嘀咕道。
“你聽見他們談什麼了?他們要殺人滅口。”上官軒與柳棕楊對視一眼,看來那位七姑娘就應該是那位主了,沒想到她都是離開了總堂,想必是事關重大。
“說什麼宗門會議,暗門無主多時,其他兩門都不足爲懼,此時正是青龍讓位的絕佳時機。”
上官軒和柳棕楊聽完後,臉色立刻就變了,柳棕楊急聲問道:“還有什麼嗎?比如說他們此行有什麼目的?”
“好像是在找兩個人,什麼鼎爐的,當時七姑娘好像有說什麼癡傻的妹妹,你倒是福大命大,本以爲你已經命歸西天,沒曾想束之高閣的魂牌並未碎裂,你活着倒是成全了我們,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東西。”陳縝有些迷惘,這些言辭很不搭調,當時七姑娘之所以放過他,就是因爲他就算聽到了,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啞謎的謎底是什麼。
“他們找她做什麼?”婉凝心神一緊,鎮定着情緒問道。
陳縝搖了搖頭,他聽到這裡就被發現了。
“夫人,事態緊急,我和棕楊就先行告退了,等這件事情了了,我定當登門告知夫人原委。”上官軒一臉的沉鬱,朝着婉凝抱拳說道。
“二位儘管去忙,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開口。”婉凝心有不安,事到臨頭,她只能一旁觀望,乾着急。
幾人一起下了樓,婉凝本想說些什麼,可是被她硬生生嚥了下去。
“告辭。”上官軒和柳棕楊不在多做停留,轉身離去。
“保重。”婉凝目送他們遠去,直到他們的衣角消失在轉角處,她收回目光。
“夫人,不用擔心。”陳致低聲安慰道。
婉凝點了點頭,問道:“縝兒,你真的只知道這些嗎?”
婉凝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沉思起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了太多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哥哥們有難了,她該做些什麼?要知道,她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啊,如果說他們在尋找自己當人質,威脅哥哥們就範,那麼是不是可以肯定的說,她玉夫人的身份並沒有泄露出去,可爲什麼有人要取玉夫人的性命呢,難不成,只爲了置一時之氣而發下萬兩黃金的通緝令?有這個必要嗎。
“夫人,你在想什麼?”陳縝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嚴肅的樣子,有些冷,有些疏離,他看了心裡很是不好受。
“嗯?沒什麼,我問你,你還知道什麼?”婉凝驚醒了過來。
“真的沒什麼了。”陳縝搖了搖頭,他沒有半點的隱瞞,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坦白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婉凝頓住了腳步,審視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睛。“說吧,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是可以查出來的。”
“我是一個棄子。”陳縝說完,清秀的小臉上佈滿了陰寒冷意。
“出身哪個大家門庭?”婉凝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陳縝迷惘的看着眼前溫婉淺笑的夫人,眼眶有些溼潤,他印象中的孃親就是這般模樣。
“幽冥谷。”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三個字。
“棄子怎麼了,別人唾棄咱們,咱自己可不能放棄自己,小子,你是最棒的。”婉凝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接着陷入了回憶中,輕聲道:“夫人也是個棄子呢,現在不一樣過的很好嗎,有興趣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婉凝的話語彷彿有一種讓人沉淪的魔力。
“我本名叫子楓,我父親是長子,從小聰明好學,很討爺爺歡心,是內定的下一任幽冥谷谷主,十多年前爺爺突然消失了。
爺爺失蹤後,幽冥谷就爆發了宗門內戰,人人都覬覦宗主的位置,家父爲人和善,根本無心權利鬥爭,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躲過被殺害的下場,當年我還小,父親亡後,母親爲了讓我能夠活下去,委身於殺夫仇人做妾,雖然能夠在世上喘着一口氣,也是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三餐不濟是好的,皮肉之苦更是家常便飯。
夜深人靜的時候,孃親教我識文斷字,讓我忍辱負重,讓我有機會一定要逃離這裡,我在母親的鼓勵下忍着辱活了下來。
十歲那年母親心血熬盡,撒手西去,失去了母親的護持,我的苦難更是變本加厲,十二歲那年,一位護法偷偷放了我,他讓我好好活下去,爲家父報仇。
逃離了幽冥谷,爲了討生活,我只有行乞或是偷東西,運氣好了就能生活些日子,運氣不好就挨一頓好打,要不是遇見了夫人,縝兒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乖孩子,這不怨你,你天資聰慧,是個學武的好苗子,假以時日,一定可以笑傲天下,小小的幽冥宗懼他何來。”
陳縝聽完她的話,眸子中燃起了一簇明亮的希望之燈,他一定要報仇雪恨。
“陳縝,你記着,報仇是你以後要做的衆多事情中的一件,不要心生執念,不要只爲仇恨而活,不要因爲自己力薄而無法保護家人懲罰自己,那不是你的錯,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逍遙自在的活着,活出自我來,明白嗎?”
“夫人也是這般想的嗎?”陳縝的心裡一陣陣輕鬆,總覺得有些東西被他放下了,若是沒遇見夫人,他說不得已經入了歧途,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就算最後大仇得報,他自己恐怕也毀在報仇上了,如此不是辜負了孃親忍辱多年嗎,孃親臨去前只是讓他遠離這裡,平平安安的過完這輩子,只是他的童年染滿了灰暗的色彩,早已入了魔障,沒人點醒他,他一定會走向毀滅。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報仇也是一種樂趣,一種激發人向上的動力,夫人也不能免俗,你師父十年磨一劍,忍辱負重十來年,每日對着仇人噓寒問暖,沒有大毅力豈能如願報了血仇,有時間你可以和你師父好好談談。”婉凝一手牽起一個,笑如暖玉,熠熠生輝,“我們都是一家人,福禍與共。”
陳致掙了掙,婉凝握的死緊,就是不撒手,陳縝偷偷的看了眼冷漠的師父大人,師父臉上有抹可疑的笑痕,沒看錯吧,他眨了眨眼,原來師父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嘛。
“夫人,謝謝您,以後縝兒把您當親孃待。”陳縝紅着臉,信誓旦旦的說道。
“咳咳……。”婉凝被嚇到了,親孃?你當姑奶奶多大呢。
陳致輕笑了出來,“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臭小子,夫人我有那麼老嗎?”婉凝小宇宙爆發了,大吼了一聲。
“夫人,縝兒不是那個意思,您剛剛笑的很像我的孃親,所以……是縝兒逾越了。”陳縝的臉上閃過慌亂,他是越來越不想被夫人討厭了。
“說什麼呢,當娘就當娘吧,只是你要明白,我是這個世上最年輕的娘,將來你可不許反悔。”
陳縝笑了,臉上滿是幸福的光彩,“縝兒求之不得,絕不後悔。”
婉凝心滿意足的呵呵一笑,好樣的,這便宜撿的,平白撿來一個兒子,比自己今生小不了二歲,滑稽啊。
“陳致,藍衣是誰?爲什麼棕楊他們這麼着急?”婉凝還是放不下心,擡頭看向了陳致。
“天門之主藍衣。”
“你怎麼知道的?”
“宇族的十二門主都有一個身份象徵,剛剛那玉蝶正面有一個天字,背後有一個宇字,此人的身份除了天門的門主不做第二人選。”
“他爲什麼不認識棕楊和大哥?”婉凝忍不住心中好奇,按理說都是一個宗族的,見面怎會不相識?
“嗯,他們在宗門的時候都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哦,那暗門的身份象徵是什麼?”
“修羅刀,代表了血腥的殺戮。”
婉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她應該去一趟翎羽了,在去之前她要先解決自己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