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劉清瘋了,那接下來該對付的人就是墨傾舞了。
一早,送走了赫連成,墨傾城便帶着燕兒和杜鵑往長壽庵去。
長壽庵修建在郊區,坐落在松柏蔥鬱,風景秀美的佁山山麓,整個庵由兩庵一廟一泉水組成,上庵建在山頂,下庵建在山腰,上庵西側有一所水神廟,廟前有佁泉和分水亭。
下庵是供平民百姓進香,上庵則主要供五品以上的達官貴族及皇室成員進香,即便是有錢有勢卻沒有達到品級的也不能入內。
下了車,只覺得一股清涼暢快的春風襲來,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三人正觀望間,有兩個年輕的小尼姑迎了出來,她們見到生人也不避諱,反倒笑盈盈地問道:“可是赫連夫人?”
墨傾城微微點頭,來之前她早已通報了,這兩個小尼姑來得倒是及時!
“主持師傅吩咐我們帶您進去!”
“有勞了!”燕兒略施一禮。
進了庵門,便看見一座氣勢宏偉的大山,山頂隱隱約約可見飛檐斗拱,想必那就是上庵了!
“夫人,從山腳到山頂有兩條路,您是直接走小路到上庵還是穿過下庵到上庵?”兩個小尼姑駐足看着墨傾城。
“先去下庵瞧瞧吧!”墨傾城斂了斂神。
“是!”
走進下庵,只覺得香菸繚繞,人頭攢動,絡繹不絕的香客們捧着香燭,在佛前虔誠地跪拜着,有求姻緣美滿的,有求大富大貴的,也有求一生平安的。看着這些香客,墨傾城不覺得好笑,要是世界上真有佛祖,不知道佛祖忙不忙得過來!
“今年開春遲,三月初三又要閉庵,這幾日香客就格外多些!”小尼姑恐墨傾城受不了煙味,有些抱歉地說道。
墨傾城但笑不語,求佛也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又何必急於一時!
越往上走,寒氣越重,香客也漸漸稀少起來,蔥鬱的山林中籠着一層化不開的薄霧,襯得周圍的山色也朦朧起來,擡眼望去,青松古剎,香菸嫋嫋,竟然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鐘聲悠悠,墨傾城的心不覺沉澱了幾分,隨即她冷笑一聲,暮鼓晨鐘,這種生活的確不適合墨傾舞!
繞過佁泉和分水亭,方看見一座座低矮的平房,想必這裡就是尼姑們的住所了,跟墨府比起來自然是差遠了,也難爲墨傾舞住得下去!
又走了片刻纔來到大殿,大殿中雖點着火燭,卻沒有香油味,細看,殿內富麗堂皇,比起下庵簡直有天壤之別。正殿中供着一尊巨大金佛,佛前有一座大石香爐,爐上刻着“參天聖”三字,爐下放着一塊蒲團,顯然是爲墨傾城準備的。
“夫人!”住持一干人等見到墨傾城齊齊請安。
“不必多禮!”墨傾城笑顏道。
“夫人是上香還是求籤?”
既不上香也不求籤!
不過,既然來了,還是把面子做足些吧!
墨傾城莞爾一笑,溫聲細語地說道:“自然是兩者都有!素聞貴庵靈籤甚靈,今日信女也要卜上一卦。”
“夫人請!”主持也還以一個微笑。
墨傾城有些牴觸地跪在蒲團上,朝金佛拜了兩拜,方纔拿起旁邊的籤筒搖晃起來,“啪”地一聲,竟然掉出了兩根靈籤。
住持臉色微變,但還是鎮定自若地拿起兩隻籤,她細看了一遍,眉眼露出一絲笑容,恭順有禮地說道:“夫人,一隻爲姻緣籤,一隻爲望謀籤,兩隻籤均爲上上籤!”
“是嗎?”墨傾城笑着起身,反問道。
“老尼不敢妄言!姻緣簽上注:鳳雙鸞孤久未成,而今琴瑟兩和鳴,殷勤得仗永人力,恰似梁鴻配孟卿。此籤寓意夫妻和睦,相敬如賓,正如梁鴻和孟卿!
望謀簽上注:此生相逢更欲邀,龍蛇天外拔迢迢,平生伴你營隨意,雲有天梯水有路。此籤是說謀事定成,只是有些口舌是非,但有貴人相助,最終也是名利雙成!”住持一面詳解,一面打探着墨傾城的臉色,見她眼含笑意,方纔放下心來。
墨傾城不做聲,心下想着,姻緣籤倒是有些準,自己和赫連成雖然不似梁鴻和孟卿,倒也襯得上琴瑟和鳴。只是這個望謀籤就不敢說了,如今雖然皇上還健在,但沈穆塵遲早有一日會登基,那時候就算雲上有天梯,水中有路怕也是插翅難飛!
“住持這樣一解,倒還真是上上籤!”墨傾城淺笑着,絲毫看不出她臉上的陰霾,這籤靈還是不靈她倒是無妨,靈自然是好,不靈她也不強求,畢竟,我命由我不由天!
住持被她這一笑怔住了,她的眼裡分明有着戲謔和不甘,還帶着一股倔強,這個年紀這樣的女子已經不多見了!
“燕兒!”墨傾城低喚一聲。
燕兒會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銀票遞給住持身後的小尼姑,小尼姑接過銀票,放進香盤裡。
“阿彌陀佛,夫人慈悲!”住持雙手合十,對墨傾城微微一鞠躬。
墨傾城報以一笑,道:“不知庵裡是否有位靜安師父?”
住持詫異,還以爲墨傾城是因爲靜安罰墨傾舞的事不悅,便小心翼翼地答道:“夫人認得她?”
“不認得,不過靜安師父是我孃家關嬤嬤的老友,關嬤嬤託我來探望她!”墨傾城淡淡地說道,絕口不提墨傾舞。
住持微鬆一口氣,“待我着人把她請來。”
“不必勞煩,只不過是幾句體己話,我交代完就走!”墨傾城淡笑。
住持聞言,便對身後的小尼姑道:“靜尋,帶夫人去靜安師父的房裡!”
叫靜尋的小尼姑答應一聲,對墨傾城說道:“夫人這邊請!”
出了正殿和側殿,便又回到初來時的矮房前面,小尼姑指着靠近水岸的一幢房說道:“夫人,那間就是靜安師父的院子!”
“多謝!”燕兒衝她一笑。
平房雖然低矮,裡面的設施卻一應俱全,墨傾城走進去,只見房屋東側擺着一張大牀,西側豎着一張衣櫃,旁邊一套桌椅,牆角一個大水翁,水甕的正對面是一扇小門,門上垂着粗布簾子,雖樸素倒也清爽!
正納悶着怎麼沒人,屋後就傳來一陣噼啪聲,墨傾城撩起簾子,原來是一個師父在劈柴,想必那人就是靜安師父了,正準備跨出去,突然靜安師父大叫一聲,原來是有個小尼姑把洗了衣服的髒水潑到她腳上了。
“你這個蠢貨,沒長眼睛嗎?”靜安大聲訓斥着小尼姑,這大清早的就沾了一身晦氣!
“喲,對不起,我沒瞧見師父在這!”小尼姑風輕雲淡地說道,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雖然小尼姑背對着墨傾城,但墨傾城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她,這麼嬌媚又輕狂的聲音,除了墨傾舞還會是誰?
不過這個靜安師父倒是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想必她也是個性情中人,所以才越發看不慣墨傾舞的所作所爲。墨傾城略微沉吟,如此一來,就好辦了!
看她這幅模樣,分明是有意爲之,靜安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放下手中的斧頭指着墨傾舞說道:“洗完衣服再把牀單洗了,還有門前院後,都給我打掃乾淨,不許留一片葉子!”
“哼,反正我每天的活都多的做不完,也不在乎多一件兩件!”墨傾舞昂着頭,瞪了她一眼。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別以爲你還是大皇子側妃,現在進了長壽庵就得按庵裡的規矩來,今晚戌時務必把上次抄得一百遍佛經交給我,要是沒抄起,再多加一百遍,省得你不長記性!”靜安眼皮子暴跳不止,怒氣衝衝地說道。
“好一個按規矩來!”墨傾城緩緩走出來,一本正經地揚起嗓子說道。
靜安見墨傾城衣着氣度不凡,再加上進得了上庵,料想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囁嚅的嘴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墨傾舞一轉身,見是墨傾城,頓時語氣不善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看妹妹你!”墨傾城臉上笑意吟吟,心裡卻在暗罵她活該!
“你會這麼好心!”墨傾舞臉色冷冰冰的,兩隻眼睛像錐子一般直盯着她。
“看你這一身粗布衣服,還要乾重活,姐姐當真是難受極了!”墨傾城犀利的目光放在墨傾舞身上,以一種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又是輕輕一笑,臉上露出戲謔的神情。“你這身打扮,還真是‘清新脫俗’呢!”
靜安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下了,她原本以爲墨傾城是來幫墨傾舞的,現聽她這口氣竟像是來落井下石的!墨傾城她倒也聽說過,之前嫁給了文王,不知怎麼後來又嫁給了赫連將軍,還成了安家的大小姐!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原來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墨傾舞氣得幾乎將牙齒咬碎,憤恨的瞪着她。
“非也!”墨傾城挑眉一笑,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你母親得了失心瘋!”
“胡說八道!我孃親分明是被你嚇成這樣的!”墨傾舞后退幾步,揚手就要給墨傾城一巴掌,但在看到墨傾城凌厲的目光後,又生生縮回了手,連派去的殺手都奈何不了她,自己又怎麼打得過她呢!
“你有證據嗎?”墨傾城目光如炬,挑釁地看着這張花容失色的臉,似乎要將她穿透,“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想,你母親定是做多了傷天害理的事纔會被嚇瘋的!”
“真的是你做的?”墨傾舞臉色一白,她這算是承認了是她把娘害成這樣的嗎?
“是我做得怎麼樣,不是我做得又怎麼樣?”墨傾城臉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真是丟了墨家的臉!”
“你······”墨傾舞刀尖子一樣的目光狠狠地盯剜了她幾下,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她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墨傾城看着她的背影,一陣唏噓,她那火爆的脾氣真是半點沒有收斂!
靜安愣愣地站在原地,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靜安師父!”墨傾城換上一張笑臉,踱到靜安身邊,輕聲說道:“關嬤嬤讓我代她給您問一聲好!”語氣客氣至極,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小輩!
“不敢當!”靜安誠惶誠恐地說道。剛纔見識了墨傾城盛氣凌人的模樣,現在很難接受她的溫聲細語。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不敢當的!”墨傾城親暱地挽起她的胳膊,朝屋內走去。
“夫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靜安也是個直爽的人,見到墨傾城這樣拐彎抹角的,心裡反而不踏實。
待燕兒和杜鵑把前門和小門都關上了,墨傾城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靜安師父覺得墨傾舞怎麼樣?”
“狗仗人勢,蠻橫無理!”靜安說起墨傾舞,心裡的怒火油然而生。
“她是仗着有四公主撐腰纔敢如此放肆,不把您放在眼裡!”墨傾城瞥了她一眼,接着說道:“不管怎麼說,您也是庵裡的老人了,連住持也要禮讓三分,她墨傾舞算什麼東西,竟然敢當面給您臉色!”
“就是!下作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她還當自己是墨家的千金呢!”說着她看了一眼墨傾城,忽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趕緊改口道:“阿彌陀佛,老尼衝撞了夫人,夫人莫怪!”
墨傾城微微一笑,“無妨!”
靜了片刻,墨傾城又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治治那小性子的女人!”
“什麼法子?”靜安一聽,立刻把臉湊過來。
墨傾城從袖子裡掏出一支靈籤遞給靜安,“你只要在三月初三那天讓皇后娘娘抽到這隻籤即可!”
靜安將信將疑地接過來,在心裡默唸了一邊簽上的字,微微點了點頭,“夫人這招妙極了,只是······”
“出了什麼自有後果自有我承擔,師父不必擔心。”墨傾城翩然一笑,淡淡地說道,“況且,這事成與不成,全在皇后娘娘一人身上,旁人也是左右不了的!”
“若真是害死了她,我於心不忍!”靜安低垂着頭,只把餘光看向墨傾城。
墨傾城勾脣深意一笑:“這件事權當是爲了安嫆妹妹,師父要是做成了,安家自然會記上您的功勞!”想必這個靜安師父這些年也沒少收安家的香火錢,就算不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安家的面子上!
“這······”靜安還是有些猶豫。
“杜鵑!”墨傾城輕喚一聲,杜鵑已將一袋銀子遞了過來,“師父,這是我和妹妹的一點心意!”
靜安起初還裝模作樣地推辭,墨傾城硬塞給她她也就收下了。
說到底還是那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原本墨傾城以爲這事會費好大一番周折,沒想到最後一袋銀子就輕輕鬆鬆搞定了!
“夫人放心吧,這件事老尼一定辦好!”靜安放好銀子,諂媚地說道。
“師父打算怎麼做?”
“皇后娘娘每次求籤都會屏退下人,老奴可以趁着這個空檔把籤筒換下來,只要籤筒裡全部都是這支籤,那不就成了!”靜安說得輕巧,想必之前也沒少做這樣的事。
墨傾城點點頭,便起身告辭。關嬤嬤宅心仁厚,沒想到竟然交了這麼一個見利忘義,貪財諂媚的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