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氣勢上來了,可對面那些‘怪物’,長的卻還是昔日那些朝夕相處,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大家雖然憑着一口氣,在來臨的援軍的幫助下,將這批新生的怪物給一一打爆──
但當他們終於幹掉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心裡卻空落落的。手裡沾着黑血的石塊被丟落地,武器翻卷着韌,樹枝也早就爛斷地反扎進手掌之中──
但腦海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堅持到現在,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們現在做的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
“不用想太多,在這個階段的你們,只要先學會服從命令,好好完成指示跟任務就好。”司平不愧是做教官的,他第一時間就發現到這些軍校生的不對,很快地沉聲說,“不要讓無所謂的情緒拉着走,默背入校時候的宣示,你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很不錯了。”
人的一生說起來很長,但其實也很短暫。
這些年輕的生命,很多在初初做任務,手上染血的時候,都會經歷過一波很劇烈的衝撞。具體會比青春期的叛逆情緒嚴重,還有人再慘一點,會連職業生涯都拋棄。
不過話又說回來,聽武萬他們說,這批年輕人才剛剛經歷過一輪與怪物肉搏,還有遭遇‘拋下’王昭這個隊友的經驗。並且在逃跑的過程中,親手殺了異變的隊友。
如同過山車的一晚,手上沾着的還是同窗的血,的確不難想象他們心中會有怎麼樣的衝撞。
“會想那麼多,就是因爲還不夠累而已。”裴修站在司平旁邊,近乎冷漠地說,“我家老頭子第一次逼我殺人,可是直接連着屍體跟我一起送進解剖房一天一夜,讓我自己跟着二嫂學習剝離我殺掉的那具屍體的。”
而且那個時候,裴修纔剛上初中而已吧。
“......這麼說起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司平知道裴家這種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獨門訓練方式,但現在聽裴修說起來,忽然就覺得自己過去吃過的苦頭不算什麼了。
換做他自己生在裴家,碰上這種訓練,很可能早就瘋了吧?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其他本來還在恍神,又或是對自己剛剛殺‘人’的動作相當抗拒的軍校生們,在聽到裴修的話以後,再默想自己遇到的情況,將心比心,似乎、好像......還真沒有什麼太可憐的?
王昭本來還在旁邊默想着修練的方式,企圖把剛剛跟草木們建立起來的連結鞏固,順便整理一下被草木們倒灌進來的一些畫面片段。
沒想到本來一本正經的人,扯起胡話來,比誰都還像模象樣!
那明明應該是自己在末世時候的待遇好嗎!
“是說,老大你們這樣跑過來找我們,那基地現在是什麼情況?”武萬性子終究是急了點,在經歷過一場惡戰之後,他基本也明白目前的處境不是太妙,“咱們剛剛說真的也沒遇上多少人,死了一大半,耳機好像也一直跟你們聯絡不上的......”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要特地過來的原因。”裴修微微點頭,對強做着鎮定的大夥兒說,“我們現在所有的通訊系統都是處於癱瘓的情況,包含教官們自己私下的特殊渠道也是無用的。”
裴修的話沒有人感到疑惑,作爲公認同齡最強,他願意流出來的消息,肯定是真的不能再真。
“剛剛那些怪物,估計跟現在這種奇怪的情況脫不了關係。”司平對學生們的態度比較保留,也怕說太多會打擊到他們的情緒,於是簡略地說,“現在大家都先跟着回‘強盜’的營地,其他地方我們等等會再組織人手去探,會盡可能把所有還活着的人,都好好的帶回去。”
所有還活着的人。
有不少人默默地低下頭,覺得這句話裡所包含的沉重意謂,是多麼的打擊與悲哀。
畢竟,光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已經有許多條光鮮的性命,再也無法離開這座森林了。
“哀傷的時間結束!”王昭看着這羣只會低頭的大個兒們,氣就不打一處來,用力地拍了拍手,然後毫不客氣地說,“能好好的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接下來的麻煩可還多着。與其哭哭啼啼的,還不如省點力氣!好好想想,要怎麼把死去的人留給你們的生存機會,好好把握着活下去!”
對,活下去。
尤其他們這種職業,接下來面對的生離死別只會更多而已。要是每一次都要死要活,那還要怎麼過日子?
別人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那麼該做的,就是好好珍惜這條命,然後帶着逝者的意志,好好的活下去!
“很好,就是這種精氣神。”司平讚賞地看了王昭一眼,接着便指揮着大家收拾現場。
軍校生沒有部隊專用的吊牌,可是每個人在入學的時候,身上也會戴着專門的辨識牌。司平讓大家儘可能地把屍體上的辨識牌都掏出來,等等路上的時候,要是看到也要撿起來。
已經變異的、受到感染的屍體,勢必不可能帶離這座森林。而他們唯一可以爲這些同窗好友做的,就是把他們的辨識牌帶回家,作爲最後的紀念。
“......嘶嘶.....嘶......”忽然,武萬掐着自己的耳麥,聽到了細微的電流聲,他連忙朝着大家打出手勢,一面激動地說,“喂喂!是許明耀你這個傻逼嗎?!”
耳麥另一頭一片寂靜,但電流的聲音不斷地加強,雖然依舊斷斷續續,噪聲很多,折磨的人耳磨發疼,但這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傻逼你大爺的武萬!”許明耀千辛萬苦地接通通訊,第一句話便是懟上小夥伴,“你們他媽的給我跑這麼遠,接通通訊我容易嗎還敢罵我傻逼?!”
“唉,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武萬得色地飛舞着眉毛,在王昭等人鄙視的目光之中,跟許明耀打着嘴炮,“咱們剛剛可是苦戰一番呢,好不容易聽到熟悉的臭味,這不是要表示一下嗎?”
“你的語文老師聽到你這樣講話,應該要痛哭流涕當初怎麼沒把你當掉。”許明耀冷酷無情地評價着,“好了好了,現在你們往東轉向,那裡應該沒有什麼‘障礙’,等半小時之後,我會再告訴你們下一步往哪裡走。”
終於聯絡上技術組,有了堪稱鷹眼的許明耀隔空加持,不管情緒上再怎麼難調適,大夥兒總算一掃前面的陰霾,有了比較清晰的求生**。
就是樹枝上晃盪的黑影,也不能打擊他們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