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被人下藥了

雨璇走得飛快,蕭韻還是追上了她,從背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腳一滑,被慣性帶得差點摔倒,昭睿急忙抓住她另一邊肩膀,她這才站穩。

“娘子!”蕭韻低聲喚道。

雨璇慢慢地回頭。她沒有去看蕭韻的眼睛,這雙眼睛剛纔還向別的女人射出溫柔的光。她滿腦子都是他和那個白衣紅裙的妖嬈女子親熱的鏡頭,從那個女子的話裡可以聽出,蕭韻一定找過她不止一次了。

她覺得心碎而難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蕭韻大約一直都這麼做。別說是古代了,就是現代,這種場合也無可避免。也許他是爲了生意在逢場作戲,但她還是無法接受。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去抱別的女人,甚至和別的女人一晌貪歡,她就很想遠遠地離開他。

而且,時間久了,誰又能說清楚會發生什麼。他也許會看上哪個女人,接到家裡來,而她身爲正室,還得大度地給小妾安排吃穿用度。

……不行,她不能過這樣的生活。

“這位公子,你是誰?”她勉強笑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要隨隨便便管人叫娘子。”

蕭韻雙目定定地看着她。她雖然戴着他沒見過的面具,但他一眼就認出她來。

剛纔那一幕她一定看見了,和她身邊的這個人一起。

她不肯認他,也不想聽他說話。離得近,他清楚地讀出了她雙眼中的憤怒,失望,以及厭惡。

雨璇冷冷地掃了一眼蕭韻捏住自己肩膀的大手,他訕訕收回,雨璇便繼續向前走。

“我知道你生氣,有什麼話,能不能回家說?”他一着急,又去拉她的手,被她甩開。

“這位公子,光天化日的,雖然這裡是如夢軒,也請你不要喝多了撒酒瘋。”昭睿在一旁涼涼地說。

雨璇甩開蕭韻之後就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了,蕭韻看了看她的前方,轉身一把揪住昭睿的衣領。

“沐昭睿,我警告過你離她遠一點!”他壓低聲音喝道,“你慫恿她揹着我放銀子給你,當我不知道這事?你以爲我是誰?”

“是,你無所不能無所不曉。”昭睿猛地推開他,諷刺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怎麼偏還挑了我這裡尋花問柳?”

“你早知道我在這裡,所以帶她過來……”

“不是我知道的,當然是你那些別有用心的宅院女子告訴她的了,哼!她非要過來看一看,難道我還能攔着?”昭睿一生氣,也打了蕭韻一拳。

兩人推推搡搡的,經過的下人和客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們。

蕭韻愣了愣,什麼宅院女子?

此時雨璇已經走遠了,昭睿正要去追,見蕭韻只是站在那裡發愣,遂踹了他一腳:“姓翟的,你沒看見她走得快沒影子了?還不趕快去追?我這裡可是什麼樣的客人都有。”

蕭韻搖頭:“這邊走到底是間會客室,只能再折回來。”

“……你、你小子真是讓我想狠揍一頓。”昭睿恨聲道,他作爲老闆,自己都忘了這邊的格局!

可見眼前這個守株待兔一般等待負氣離去的妻子折而復返的男人,是有多麼經常光顧這裡了!回頭再多在她面前扎扎針!

雨璇走到盡頭才發現是死衚衕,扭頭看了一眼等候在那裡的蕭韻,臉上除了期盼似乎還有一點點好笑的神色,不禁火冒三丈。

好啊!這樣走過去,他就能直接抓了她回家了!回去再把她關到閣樓裡餓肚子!再去面對那一干心懷叵測的下人!他打的好算盤!

她打定主意不和他走!

雨璇低頭折了回去,經過蕭韻身邊時,衝昭睿拋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昭睿立即會意,便在蕭韻出手之前一下子攔住了他。

“這位爺,”面對周圍駐足看熱鬧的客人,他笑眯眯地指着雨璇對蕭韻說,“這小倌兒雖然你看着喜歡,可他對我已心有所屬。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這孩子心裡都是我,你強行把他要去他也不會高興的。不如你就做做好事,讓他高高興興地和我在一起,行不行,啊?你這麼喜歡他,他開心了,你才能開心嘛。”

周圍的客人都看懂了,便連連點頭。哎呀,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的確看着可人疼,難怪兩個俊俏公子都搶他。不過君子不奪人所愛嘛,人家又願意,何必強求呢!

大家紛紛勸說蕭韻,昭睿趁機附和,蕭韻氣得臉色鐵青。

“爺,您怎的跑這裡來了?”隨着一陣香風,一個嫋娜的身影走了過來,是那位在蕭韻身邊陪酒的白衣美人。

她上來就挽住蕭韻的手,深情款款道:“裡面那位爺見您這許久都不回,還在奇怪呢,想是您迷路了?這如夢軒您來了那麼多回,怎麼還迷路啊?呵呵呵。”便吃吃地笑得花枝亂顫。

蕭韻沉着臉不說話,但也沒甩開她的手。

雨璇漲紅了臉,剛要轉身離開,昭睿一把攬住她的肩膀道:“小乖,我們也走吧,你看這位公子還有紅顏知己要陪呢!哈哈哈哈!”

雨璇被昭睿以這樣親密的姿勢摟着,身子都僵硬了,昭睿輕捏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把這場戲演下去。

雨璇只得順從地被昭睿摟抱着往外走了。怎麼辦,她又不能和蕭韻在這裡大吵大鬧,而蕭韻被那白衣女子挽住的手臂,好像針刺一樣刺痛了她的雙眼。

蕭韻也僵直地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昭睿把自己的女人帶走,卻不能做出任何舉動來。會客室那位客人很重要,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怠慢人家。

“爺,咱們回去吧!”依偎着他的女子吐氣如蘭地說。

“好。”他沉默地任由她挽着向回走去。

……

雨璇被動地讓昭睿帶到了他在如夢軒獨有的包房,這裡是他這個老闆的“辦公室”,室內擺設和傢俱,居然是比照着她的辦公室。她心情不好,進來之後也不作何評論,更不理會昭睿在一邊張羅,自顧自坐着發呆。

昭睿把一杯清香四溢的菊花茶推到她面前:“呶,菊花枸杞茶,可明目、去火,適宜春天喝。我看妹妹火氣這樣大……”

雨璇看了看他,昭睿乖巧地不再說下去。

她用手指在杯子邊緣輕輕划動着,半晌方問道:“昭睿哥,蕭韻身邊那個姑娘,她叫什麼名字?”

“如煙。她是如夢軒數得着的紅姑娘,你看她是不是很美?”

“很美。”雨璇說完這兩個字,便低頭喝茶。

昭睿覺得奇怪,這個女孩難道不是應該怒氣衝衝地,先大罵如煙是狐狸精,可以的話,把她祖宗八代都問候一遍,然後再讓他找個機會,讓她得以約如煙出來,惡狠狠地警告一番嗎?剛纔那個醋火沖天的樣子,和現在真是判若兩人。

“昭睿哥,”雨璇喝完了一杯茶,這纔開口說道:“請你送我回齊府。”

“……就這樣?”

“就這樣。”雨璇站了起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再帶上紫燕她們回山莊。”

“……如煙那邊,你打算……”莫非他想錯了,她是個賢惠得讓他嗤之以鼻的人,要把如煙買下來,送給翟聿宸做小妾?

雨璇不答他的話,見昭睿眼珠子亂轉,沒好氣地說:“昭睿哥,你要是還有事,那我自己叫車回去了……”

“沒有沒有!我今天休沐。”他只是奇怪她的反應而已。呃,這個妹妹一向不尋常,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時刻關注她。

“既然蕭韻都回來了,我也在孃家待幾天了,當然要回自己家裡。”雨璇平靜地說。她想明白了,這種氣頭上分開的日子太折磨,只會讓她胡思亂想鑽牛角尖。她要直接去問蕭韻,到底是怎麼回事!

昭睿打開門,正想叫人,便有一個香噴噴、胖墩墩的人影急匆匆奔了進來。是如夢軒的鴇母。

“東家,不好了,那黃公子又在大鬧,吵着要見玉清,已經砸壞了兩套茶具了!”

黃公子?那個歐陽煌?

昭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雨璇覺得他眼中絕對迸出了殺意。

“看看去。”

可他們還沒邁步,歐陽煌已經闖進來了,身後跟着一個驚慌失措的美人。

“你就是如夢軒的老闆?”歐陽煌傲慢地說,“平日裡像個縮頭烏龜似的總不見人,難道你不知道貴客都得老闆親自陪着嗎?”

鴇母趕緊賠笑勸解:“我們東家一向在外地,今日也是剛回,沒來得及跟您打招呼。”

“罷了。我只要見玉清,讓我見上她一面,一切既往不咎!”歐陽煌一揮袖子。

“黃公子,”昭睿恭恭敬敬地作揖,“玉清是我如夢軒新來的頭牌,日子尚淺,還在教習禮儀,況且……”

“況且她人極美,規矩極大,來五次以上方可得隔簾一敘,隔簾敘五次以上若投機,方可得面見,是不是?”歐陽煌冷笑,“我不管這些。我已來了三次,再不讓我見人,就看你們認不認這個!”

他啪地扔出一張玉牌。

昭睿看了,立即跪了下來,鴇母等人跟着下跪,雨璇只好也跪了下來。

“世……”

昭睿還沒說完就讓歐陽煌制止。“起來吧!我的身份不可暴露。”

平日裡微服私訪,一下子彰顯真身,這樣貌似低調實則炫耀的話,虧他還好意思說。

“是,黃公子。”昭睿笑得謙恭,“只是方纔您聽差了,玉清她最近身子不舒坦,想是水土不服。”

歐陽煌臉色稍緩,他身後的美人趁機挽住他的胳膊,嬌聲道:“公子,就讓玉香陪您嘛,玉香雖然不比玉清妹妹天資絕色,卻也不是那等庸脂俗粉!”

歐陽煌瞄了她一眼,搖頭道:“你雖有三分相似,到底也不是本人,如何伺候得了貴人!”

“公子這話太讓玉香傷心了。”

然而說這話的不是玉香,而是一個比玉香還要嬌柔上十倍的聲音,聽得人好像吃了人蔘果一般舒坦。

昭睿眉頭微皺,雨璇向來人看去。

抽氣。

好美。

原來,這就是錦衣閣老闆娘說過的,天仙一般的玉清姑娘。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

雨璇的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浮過這些不知打哪兒讀過的詞句時,玉清已經再次開口了。

“玉清承蒙公子厚愛,然而確實陋軀微恙,實在愧對您。”

歐陽煌身子似軟了半邊,但聽到這話又有點要變臉。

“不過,陪公子下一局棋的力氣還是有的。”玉清又說。

……

“你在幹什麼?”玉清已經陪着歐陽煌走了,其他人也紛紛告退,雨璇正打算也告辭,昭睿拉了她來到書案前。他也不知觸碰了什麼,輕微的嘎吱聲後,一道暗室立即顯了出來。

她來不及訝異,就看見牆上固定了一面琉璃磨的小鏡片,透過小鏡片,可以看見一間精緻的會客室。那不是玉清和黃公子嗎?

“這是玉清的房間?”

昭睿點點頭。

每個花魁,昭睿都這樣“監視”?雨璇想再問,昭睿擺手示意她別說話,他自己死死盯着小鏡片,好像看見了什麼猛獸。

棋盤已擺好,玉清端莊行禮,歐陽煌連忙起身虛扶一把。他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美人,好像恨不得一下拉在懷裡。

玉清似乎已對這樣的眼神見怪不怪,微笑說要執白,又說要他讓半目,歐陽煌不錯眼珠地看玉清,口中只是不住地答應。

玉清明顯是個高手,出手利落,氣勢如虹,落子時根本不說話。歐陽煌也不說話,整個下棋過程,一雙眼睛只是看着玉清,每次都等到玉清下完,以眼神提醒他,才低頭略掃一下棋盤,隨意落下一子。

“登徒子、大花癡,這樣下去不輸到姥姥家纔怪。”雨璇腹誹。

然而約莫兩柱香的時間,玉清就擡頭看向歐陽煌,無奈笑道:“公子高人,玉清輸了。”

什麼!雨璇看向棋盤,只見白棋潰不成軍,被黑棋佔據了大半江山,只有幾小片被孤立的邊星,顯然已無法扭轉頹勢。

歐陽煌還在分秒必爭地看玉清,眼前的佳人想是第一回輸這樣慘,雙頰微赧,櫻脣略翹,那似嗔非嗔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他看呆了。

直到一邊的侍女咳嗽一聲,他才如夢方醒,忙向玉清長揖道:“唐突姑娘了。今日得見,得慰平生。他日……”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玉清一眼,微微一笑,這才滿足地離開。

“不錯嘛,沒用強,還算知禮,倒比秦劍趙耿那些人好不少。”雨璇說。“說吧大哥,我本來心情就不好想回家,結果你還拉着我看這個,到底有什麼目的?”

昭睿咳嗽了一聲。“玉,玉清……是個好姑娘。我不希望她被玷辱。”

“看得出來。不過這一點,我也無能爲力吧?真這麼想就勸她離開這個泥潭啊。”

昭睿再咳嗽了一聲。“我知道。可是……咳咳,這裡面有各種原因,很複雜的。”

“大哥,你總是一肚子隱情不肯跟我說。”

“我,我知道。我也不想這樣的,你相信我。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你。”

“我纔不稀罕。”知道的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妹妹,我,我希望,你能幫我……”昭睿臉上有一絲可疑的微紅。

“讓我幫你?怎麼幫?”

“我想讓你以子煊的身份,包養玉清。”

“……”

昭睿爲了討好她,特地讓下人去關注蕭韻的一舉一動。雨璇離開如夢軒的時候,下人報告,蕭韻和那個客人還在飲酒。據說蕭韻爲了讓客人盡興,讓如煙又叫了一幫子美人過來,彈琴的彈琴,唱曲的唱曲,還有跳舞的,投壺的,熱熱鬧鬧,玩得不亦樂乎。

昭睿叫來馬車,雨璇板着臉離開了,臨走對昭睿說:“既然都是自己人,如果這費用是我那相公付的,哥哥你可要記得給他多打點折扣。”

車開的時候,她透過簾子,隱約看到昭睿似乎一個踉蹌跌倒了,不過她沒當一回事。

她帶着丫頭們回了山莊,安頓好之後卻沒見到金管家,只有夏柚守在山莊裡看家。夏柚告訴她,金管家有事回翠溪了,事先沒能請示主子,還代金管家向她請罪。

“罷了,不怪他,誰叫我那幾天不在山莊呢。你下去吧,我想歇息一會兒,若無重要的事情,明日不必來稟。”

“是,奶奶。”

“若是少爺回來了,你打發人過來稟告一聲。”

“是。”

……

深夜,聽墨齋。

蕭韻坐在書房裡,他的面前擺着一本線裝書,就是那本被水浸泡過的金石拓本。

書本已被曬乾,上面字跡模糊的紙頁,卻再也恢復不了了。水浸透的書,太陽曬過之後,每一頁都發漲變皺,早已不復剛購買時的模樣。

就像破鏡無法重圓一樣。

真是不吉利,看他在想什麼,讓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嘲笑他。

滿眼都是她生氣的樣子,滿腦子都是她壓抑着憤怒的、決絕般的冷靜。

陪那位重要客人到深夜,他喝得酩酊大醉,他心裡明白自己是故意把自己灌醉的。

喝醉了多好,睡着了,便再也不會去想痛苦的事。

她被沐昭睿擁着,傷心地離開了。離開了青樓,他“尋歡作樂”的地方。

酒意上腦,卻又想起她說的另一句話來:歷史有驚人的相似,卻不是簡單的重複。

輕笑出聲,的確是何等相似的場景啊!他的霏兒被他的好大哥帶着來到了青樓,齊霏親眼看見他枕着一個美人的玉腿,另一個美人在給他喂水果,還有幾個美人在吹拉彈唱,好一副風流浪蕩圖。

當時,蕭律也是把泫然欲泣的齊霏擁在懷裡,他們也是這樣的離開了他。而他一怒之下,索性也不去追,反而繼續和美女們調笑。可是,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他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放開了懷裡的姑娘,自顧自地飲酒。

自暴自棄之下,他隨便挑了個看着比較順眼的,告訴鴇母,今夜就讓她來陪着爺吧!但是等他進了那姑娘的房間,他冷冰冰地讓她去外間睡,還鎖住了臥房的門。

後來鬧出懷孕的事,他悔之不及,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因故匆匆地離開了別院。

寫給齊霏的一封封信猶如石沉大海,再後來,他中毒倒下,她與蕭律私奔。

他已受過一次這樣的打擊,難道還要再經歷一次嗎?

伸手去摸酒壺,一晃卻發現是空的。他惱怒地大喊:“來人!”

須臾之間就有個人影走了進來,在他面前悄無聲息地跪下。

“不是說讓你們去添酒?怎麼還沒來?”

那人影站了起來,笑語盈盈:“怎麼,還要喝?是不是想醉死過去,好把我徹底忘了?”

聲音俏皮靈動,語調微帶戲謔,身姿嬌小窈窕,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娘子……”他低喃着把那柔軟的身子摟在懷裡。

……

雨璇帶着幾個丫頭收拾利索了,用過晚飯,仍不見有人通報蕭韻回來。暮色降臨了,她等得心焦,索性換了衣裳,打算親自到門口去等。她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他,不問清楚就坐立不安。

剛想出門,忽然覺得眼前發黑,腦子一陣眩暈,手腳不聽使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姑娘!”紫燕、小鶯和小紅都嚇壞了,急忙衝過來將她扶起。

雨璇被丫頭們簇擁着坐到牀上,覺得四肢痠痛而乏力。

“是不是着涼了,要不要去請大夫來瞧瞧?”紫燕擔心地問。

雨璇擺手:“太晚了,山莊又偏僻,等大夫過來,我都該睡着了。算了,我覺得也沒什麼大礙。真是着涼的話,多喝水,長長地睡一覺就沒事了。”

紫燕聽了,忙讓人端來一大碗水,服侍雨璇喝完了躺下。放下紗帳時,雨璇看着帳外紫燕忙碌的朦朧身影,只覺得眼皮沉重,強撐都撐不開。

“紫燕,你幫我去門房等着,姑爺一回來就叫我……”

她已沉睡,這話輕得像夢囈,紫燕並沒有聽到。

……

蕭韻擁着懷裡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套間的牀。他實在醉得太厲害,步履沉重,手腳也好像不屬於他一般,竟然踩到了女子的腳。

男人體重本來就大,女子被踩得痛呼一聲。

蕭韻怔住,意識到踩了她,連忙蹲下去給她揉腳。

“娘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邊揉着那雙小腳邊自責,“我今天真該死,怎麼喝這麼多酒,等下還怎麼疼愛你。”

女子羞紅了臉,只吃吃地笑,並不說話。

蕭韻揉了一會兒,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功夫,急忙開口:“娘子,你在牀上稍坐一會兒,待爲夫打坐運功,可將酒意逼出八九分來。”

女子也怔住。等他沒了酒意,藥力也隨着酒意一起消散,那他還怎麼同她歡好?

夏柚彎下腰,一用力,把蕭韻扶了起來。她環着他的腰,半抱半攙地向牀前走去。及至坐到牀上,她便伸手扣住他的脖子,火急火燎地想要吻上那兩片渴盼已久的薄脣。

蕭韻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他實在是頭腦懵懵懂懂的,只下意識地捧住她的臉,以額頭抵住她的額頭。

“娘子,你不生我的氣了?”他傻笑道,“你信我,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旁的女人,哪怕是美若天仙,我也根本碰都不想碰。”

夏柚頭部被他大手固定住,也不敢繼續強吻,只得敷衍地笑。他的話傳入她的耳朵裡,如斯涼薄,如斯諷刺,好像沾了鹽水的鞭子一樣反覆抽打着她那顆充滿了夢幻的少女心。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卻並無翟夫人厭惡的狐媚之態。她的美,明豔而大方,不止夫人,連兩位少爺都誇讚。

她知道自己聰明伶俐,既會做事又會做人,丫頭僕婦們都喜歡她,家丁護院們更是搶着巴結她。

據說有人還在閒磕牙時向夫人建議過,她的相貌品格,頗有大家之風,就是做個掌家娘子也是可以的。

這話無從考據是否真假,卻像一顆微小卻有力的種子,在她那顆不甘平庸的心裡生根發芽。

她一見到二少爺就喜歡他了。她不像那些沒有定力的淺薄小丫頭,眼神總時不時地飄向他,有事沒事總要找藉口去他住的院子裡,就爲了能多看他一眼。她是個聰明的女子,懂得如何把自己的願望隱藏起來,通過不懈努力,徐徐圖之。

二少爺越來越欣賞她,於是給她越來越多的事情做,她便愈發地誠惶誠恐,贏得了更多讚譽。當二少爺提出讓她跟着過來京城的時候,她差點沒忍住要仰天大笑:她距離那個美麗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但,也只是近了一步而已。

那個傍晚,當她赤裸着在全身的疼痛中醒來時,她看到了站在牀前冷冰冰盯着她的另一個年輕主子。

“大少爺,您……”

她一邊胡亂披上衣服,一邊思索着,這樣也不錯,她成爲了大少爺的人,以後須得不再效忠二少爺了,雖然她喜歡他,但是從此以後就只能把這份感情埋在心底了……

蕭律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遐想:“不是我碰的你。你這樣的女人,在我眼裡比螞蟻還不如。”

她這才驚懼悲憤,而蕭律已經繼續說下去:“是我讓人做的。”

看見他扔過來的那塊沾着她處子鮮血的白布,她終於流下眼淚。

她抖抖索索地下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一切聽從大少爺吩咐!”

蕭律冷笑着點頭。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你既然明白了,以後就好好地做你現在做的事,我有事自會吩咐你。”

她重重地磕頭。她畢竟是個年輕的姑娘,失貞這種事,萬一傳出去,她只有自盡這一條路。

大少爺對二少奶奶很特別,這是她看出來的。梧桐百合似乎知道更多的事,但不管她怎麼旁敲側擊,這兩個丫頭就是不說。

她不敢對蕭律這樣,唯有戰戰兢兢地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件事。

每件事都有一個目的,就是在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之間製造不愉快,其實這也是她喜歡的。

蕭律暗示過,事成之後,會讓她做二少爺的妾。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不過,她並不知道所謂“事成之後”是指什麼。

她對這個允諾倍感振奮,對於那個被二少爺捧在手心的二少奶奶,她本就看不順眼,更是一心一意地按照蕭律的吩咐離間他們夫妻倆。

她經過仔細觀察,巧妙地利用了梧桐百合兩個丫頭與她同樣的野心,成功地挑起了幾次爭執。但是,似乎效果不甚理想。二少奶奶跟二少爺彆扭是鬧了,可是言歸於好之後,反倒比從前更加如膠似漆。

蕭律讓她再用些狠招。他給她捎來了一封信,信裡有一張紙條,以及一顆極小的藥丸。

按照紙條上的說法,這藥丸有迷惑心智的作用,特定情況下,能夠讓人產生幻覺,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蕭律讓她多動動腦子。他冰冷地在紙條中指示,希望這一次能夠看到飛躍般的效果。

不知何時起,大少爺就變得這樣冷酷到可怕了。她沒敢深究,她的把柄都被他握在手中。

今日,天時地利人和,都讓她盼到了。金管家讓蕭律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哄回翠溪了,在她的努力下,二少爺去如夢軒被二少奶奶當場碰見。二少爺果然失意滿滿地回來,還喝得酩酊大醉,她看着心疼不已。

不知道過量飲酒傷身嗎,第二天會難受一整天的。等她做了他的女人,她會好好地勸他。

唯一美中不足,並且出乎意料的是,二少奶奶居然也回來了。這個奇怪的女人,並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賭氣再繼續跑回孃家住下。

她有點心慌,關鍵時刻可不能出亂子。她手中還有一些藥粉,趁着稟報內宅事務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下給二少奶奶,並且讓她在一段時間以後才昏睡,這點做起來並不難。

二少爺一回來就把她叫去聽墨齋,問完他離開這幾天的事情後,她乖巧地問他,需不需要準備醒酒湯。

“再取些酒來!”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把藥丸下在了酒裡。二少爺一向精明睿智,可現在他心煩意亂,又且醉成那個樣子,所以他並沒有發覺酒裡有問題。

她一直安靜地守在門口,只等着藥力發作的時刻。

現在她已經把他哄到了牀上,幾乎已是萬事俱備了!

“娘子,在想什麼呢,怎麼不理我?”蕭韻進一步靠近了,用鼻尖廝磨着夏柚的鼻尖,“說好了不生氣的,我知道我這一走幾天,讓你寂寞了,明天我帶你去金欏池,好不好?”

夏柚的呼吸急促了。

原來,他對二少奶奶是這樣的。一直都知道他深愛自己的妻子,可也就是此刻,她才切實體會到,他是如何地溫柔小意。他對她,不過是主子之於下人,幾時見過他把自己這樣捧在心頭?就算將來他勉強收了她,她又能分享到幾分他的愛?

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可悲。被人以那樣恥辱的方式要挾,利用,做着這樣無恥的事,謀求着虛無縹緲的前程。到頭來,她又能得到什麼?

如果今天能夠成功,也不能確保就懷上他的孩子。即使懷上了,妾生子也是庶出,和嫡出不能比。她要永不停止地爭寵,經歷無數的希望到失望,在夜夜無望的期盼中守空房,耗盡自己靚麗的青春……

從這段日子的相處,看得出來二少奶奶是個懂事理的人,對自己人護得像眼珠子一樣。誠心誠意地去投靠,就算她失身的事情讓二少奶奶知道了,是不是也能有個好的未來?

“娘子,怎麼不說話,你回答我啊。”蕭韻催促道,“你不是一直想去金欏池遊玩的嗎?”

他眨了眨眼睛,發現心愛的女子臉上掛滿淚珠,不禁慌了。

“別哭了,他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嘆氣,“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哭,我這心都要碎了。娘說過女人哭多了對身子不好,你打我吧,讓你解解氣。”

說着便拉起夏柚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

夏柚推拒着他,蕭韻益發認定她是生氣了,又蹦出一大串甜言蜜語來,夏柚聽在耳裡,心頭更加酸澀,淚水猶如開閘般涌出,最後,索性雙手捂住臉,開始失聲痛哭。

她後悔了。她哭自己的癡心妄想,更哭自己糊里糊塗地做了蕭律的棋子。

她哭得酣暢淋漓,卻沒注意到環着自己肩膀的那兩隻手臂何時鬆開了。

蕭韻打疊起千百般的溫柔去拍哄着,可漸漸地他感到不對頭。

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雖然還是那張臉,但氣味,聲音,舉止......都一種他說不出來的違和感,總之就是不對。

難道是他喝酒喝得太多?

他收回手臂,覺得腦子有些昏沉,忽然想起了什麼,頓時臉色一凝。

一個深呼吸,他往一旁挪了挪,略運了運氣,腦子裡更加清明。

夏柚痛哭了一場,才覺察自己失態了。算算時間藥效還在,便打算繼續。

然而她剛衝身邊的男人伸出手臂,就聽見他用她再熟悉不過的清冷的語氣問道:“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夏柚猛然慌了神。沒想到這麼快藥力就散了!

……

夜深,靜雅閣大門口傳來一陣急切的拍打聲。

紫燕最先聽到,忙忙地起身去看。守門的婆子已被吵醒,正隔着大門問是誰。

紫燕聽到那個稚嫩的聲音,急忙讓婆子把人放進來。

這個孩子在門房打雜,叫做小竹,十三歲了,是紫燕從翟家下人裡面“收買”過來的一個小廝。他頭腦簡單,有些呆呆笨笨的,翟家下人都不怎麼喜歡他,雨璇知道後就告訴紫燕,小竹可以發展成自己人,成爲籠絡翟家下人的突破口。

傍晚雨璇昏睡過去之後,紫燕雖然沒聽見她的吩咐,可她一心惦記着自家姑娘的身體,生怕夜裡她再有什麼不好,就拜託小竹留意着門房那邊,等姑爺回來了務必過來說一聲。

小竹是個心眼實誠到冒傻氣的男孩子,他接了命令,還有紫燕送他的一個小荷包,就老老實實地去門房等候去了。

蕭韻醉醺醺地回來,沒有耍輕功跳牆進來,當然只能從大門走。小竹沒完成任務,睡得極其不踏實,聽見少爺回來了,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

“既然人回來了,怎麼這會子了,還沒見影兒?”紫燕很納悶,“小竹,你看見他去哪裡了嗎?”

“嗯……少爺來之後,我看他搖搖晃晃的,好像是直接朝聽墨齋那邊去了。”

“果然是這樣,”紫燕自言自語地說,“姑爺還不知道姑娘回來了啊。”

小竹走後,同樣被吵醒的小紅問她:“紫燕姐姐,要過去告訴姑爺嗎?既然他不知道咱們回來,說不定明天又要出遠門,萬一再出去個好幾天,姑娘什麼時候才能跟他和好啊,這幾天我看姑娘沒精打采的,真是好着急。”

小鶯也起來了,她看了看緊閉的內室說:“姑娘還在睡呢!不管身子有沒有事,還是應該告訴姑爺一聲。”

“小紅,你守着姑娘。我和小鶯叫上幾個人一起過去吧。夜裡涼,咱們多穿點。”紫燕做出了決定。

等她們趕到聽墨齋時,卻看見了極其可怕的一幕。

一個全身熊熊燃燒的火人,在書房的地上慘叫着打滾,蕭韻手裡拿着一條牀單,衝過去撲打那人身上的火焰,不但無濟於事,反倒加劇了那人的痛苦。叫聲悽慘得揪心,卻還能聽出,是個女子的聲音。

“天啊,那是柚姑娘!”小鶯驚呼。

……

雨璇睡得很香,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是探熱,接着,那人把她摟在了懷裡。那溫暖踏實的感覺獨一無二,她知道是蕭韻回來了。

夢中,她睜開了眼睛,對蕭韻嗔怪道:“你怎麼纔來!以後要再這麼晚,我都不理你了!”便撲進了他懷裡。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問題要問他,可是,她實在是等候了太久,眼下她只想好好地抱一抱他。

“我回來了,寶貝!”她聽見他這樣說道,和往常一樣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似乎還在微微地嘆息。

他總是這樣愛嘆氣。明天,要讓他改掉這個老氣橫秋的毛病——

她嘴角揚起,甜甜地笑了。

蕭韻在昏黃的燭光中深深凝視着懷中的人。她一直都在酣睡,連夢話都沒有說過一句。可是那朵微笑,分明在說,她正沉睡在美夢之中。

不知這夢中是否有他。睡夢中的她用這微笑迎接他,他好像看見了春天裡第一朵盛開的紫玉槿,滿心滿眼都是驚喜和希望。

------題外話------

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兩口吵架不記仇,白天一鍋飯,晚上共枕頭……*^_^*

其實夏柚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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