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還是娘想得周到。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咱們今天就去吧。”
唐玲的眼神裡迅速閃過一抹亮光。
置辦嫁妝?
只要是嫁妝,以後總是攥在她的手裡。嫁妝自然越多越好,還有壓箱底的銀子,肯定也是越多越好。
唐玲想到這裡,趕緊拉着拉着伍氏的手,反身往唐坤的新屋方向走去。
既然是要銀子幫她置辦嫁妝的話,那麼她肯定得去守着。因爲嫁妝不僅是她的臉面,而且還是她成親後的依仗。
“玲子,聽孃的話,你好好的在家裡呆着,娘一個人去。娘就不信,唐坤他敢不該咱們銀子…”
這次伍氏卻沒有讓唐玲跟着她一起胡鬧。
唐玲的名聲已經夠不好了,她可不想讓唐玲的名聲繼續一落千丈。再說,像這種還沒出嫁的小姑去向已經成親的兄嫂討要嫁妝的事,在整個慄山村好像還沒有先例。
但是她一個人出面的話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別人最多在背後議論她偏疼唐玲,把唐坤當做冤大頭…
“唐老弟,你看咱們這次做出的紅薯粉絲顏色多漂亮。要是板栗在家的話,看到這麼漂亮的粉絲不知該有多高興…”
唐坤家的磨坊開張後終於做出了第一批紅薯粉。
這一批紅薯粉曬乾後顏色純正,看起來晶瑩剔透。
老孫和唐坤兩個正在就着太陽將紅薯粉絲從堂屋裡擡出來曬乾,老孫一邊曬一邊感嘆的開口。
“沒事,板栗很快就可以看到了。這批粉絲最多還曬兩個太陽就可以讓沈七送到鎮上。有了紅薯粉,板栗那孩子總算可以鬆口氣…”
唐坤也知道,比起煮麪,煮紅薯粉自然更加輕鬆。現在這段時間,唐杏兒唐梅兒和顧春花三個都回屋幫忙了,早餐店只剩下唐慄兒帶着李麗兩個在忙活,所以唐坤纔會這麼感嘆的開口。
“唐老弟,我可真是羨慕你,養了一個好女兒。如果不是板栗,咱們兩家現在哪裡能過上這麼好的生活…”
這話不是老孫頭第一次這麼說了,也不是唐坤第一次聽說了。
只是唐坤依然喜歡聽,老孫頭依然喜歡說。
現在老孫頭的新屋就砌在唐坤的新屋旁邊,再過些日子,他們家的新屋竣工了。等到他們搬了家,他們兩家就是正式的鄰居了。
常言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
他們兩家的關係一定比平常的親戚還要親熱。
還有他的兩個女兒也可以跟在唐杏兒唐慄兒身邊學學本事。
“那是當然。不是我這個當父親的誇自己的女兒,咱們板栗確實比咱們這些父輩們強得多…”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聽老孫頭這麼說,但是唐坤還是忍不住再次得意的開口。
“板栗太能幹了。也不知道將來要便宜那個臭…”
“汪汪汪…汪汪汪…”
“唐坤,快來幫老孃趕狗。這些個畜生老孃總有一天要將你們全部打死…”
老孫頭的那句“臭小子”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大黃帶着它的幾個狗崽子便驚天動地的叫了起來。它們六個一窩蜂的衝上前,將伍氏團團的包圍在中間。
伍氏手裡拿着一根長長的樹枝,一邊緊張的揮舞,一邊氣急的破口大罵。
“她怎麼來了?唐老弟,伍嬸子怕是來者不善…”
老孫頭看着伍氏滿臉的兇相,不由得有些擔心的開口說道。
“她對我什麼時候善良過?我倒想看看,她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唐坤站起身,冷冷的看着伍氏狼狽的樣子。
不管事實究竟如何,也不管他究竟是不是伍氏的親生兒子。在他的心裡,伍氏早已經失去了做他母親的資格。就算現在,他看着伍氏被羣狗圍在中間狼狽不已,他心裡卻只覺得解氣。
“唐坤,你個殺千刀的。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老孃遭狗咬啊。早知道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時生下了就該丟到北山上喂狼…”
伍氏原本是想可憐兮兮的向唐坤訴苦,順便向唐坤討要給唐玲置辦嫁妝的嫁妝銀子。但是,大黃小黃大黑小黑大花小花凶神畢露的樣子徹底激發了她心底的戾氣。
想到這段日子的提心吊膽,想到唐玲親事的種種不順,這些種種分分鐘都足以擊垮她的理智。
再加上大黃幾度兇狠的差點撲到她的身上,唐坤偏偏還一臉解氣的冷眼旁觀,伍氏原本還想盡量委婉的拐着彎的向唐坤“借”點銀子爲唐玲置辦嫁妝的心思頓時熄了火。
她覺得自己和唐坤生來就是八字不合,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說話。所以,她乾脆破口大罵起來。
“大黃,把人趕走就行。不要真的咬傷了人…”
看到伍氏這惡毒又兇狠的神情在大黃小黃它們的包圍下漸漸變得狼狽不堪,唐坤頓時歇了聽她說話的心思。
他不是自虐狂。
明明知道她心思惡毒,來者不善,他有什麼義務要聽她說話。
反正現在他們已經脫離了母子關係,沒有了“孝道”這頂帽子,他爲什麼要聽她繼續惡毒的詛咒自己…
“嗚嗚,唐坤,你這個殺千刀的,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嗚嗚…”
伍氏敏感的覺得唐坤對待自己的態度越來越冷淡。
他不是說說…
只怕在他的心裡她果然已經變成了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又急又氣又慌又亂,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明明這種結果是她自討的,偏偏事到如今她又覺得委屈不已。
大黃果然最通人性。
它聽到了唐坤的吩咐,果然沒有再做出想要咬人的樣子。而是和它的狗崽子一起不斷的縮小包圍圈,迫使伍氏不得不一步步離開他們居住的新屋。
“唐坤,有種你就讓你家裡喂的這些畜生咬死我!要不,我今天就坐這兒不動了…”
看着大黃它們果然收起了凶神惡煞的樣子,不再流露出想要咬人的模樣,伍氏膽子一壯,乾脆一屁股坐在旁邊老孫頭家的曬穀坪裡不動了。
她坐的那位置相當妙,雖然是老孫頭家新屋的曬穀坪,卻是進唐坤新屋的必經之路。
“唐老弟,她這樣坐在這裡影響不好。要不,還是問問她過來找你究竟有什麼事?”
看到伍氏又開始撒起潑來,老孫頭都不禁爲唐坤覺得頭疼。
如果說有唐慄兒這麼一個女兒是唐坤最大的幸運,那麼攤上唐友剛伍氏這樣的爹孃就是唐坤最大的不幸…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唐坤在還沒有開始發家的時候就已經被伍氏給趕出了老唐家。要不然,就算唐慄兒本事再大,掙再多的銀子也是爲了唐友剛和伍氏作嫁衣裳…
“是啊,東家,你還是和她好好談談最好。像你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很容易被人詬病。兩位少爺既然決定走仕途,咱們就不該拖他們的後腿…”
伍氏的動靜鬧得太大,磨坊裡做事的村民們包括顧海和李泰都忍不住出來看起了熱鬧。
李泰曾經讀過幾年書,對這些門道有着一定的瞭解,所以他很是誠懇的提醒着唐坤。
唐坤在看到伍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時臉就已經黑了。
做了伍氏那麼多年孝順的兒子,他怎麼會不知道,伍氏通常這麼不管不顧的時候就表示她爲達到目的不顧一切的決心。
對於他來說,伍氏每次表現出不管不顧的時候就是他的災難。
只不過,他今天倒想看看,她這次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大黃,好了,不要叫了。去,過去那邊,讓梅子拿骨頭給你吃…”
唐坤走近伍氏,拍了拍大黃的頭,然後指着竈屋的方向對大黃吩咐道。
大黃聽到骨頭兩個字,果然不再管伍氏,歡快的撒丫子跑了。
它的幾個狗崽子們自然跟着一起到竈屋方向找唐梅兒去了。
“伍嬸子,你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你過來我家裡有什麼事?如果沒事的話,我可要進屋忙了…”
唐坤沒想過要和伍氏寒暄幾句,乾脆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的話裡在說到“我家裡”三個字時,顯得充滿了驕傲和自豪的情緒。
對,他現在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開口說“我家裡”這三個字了。因爲不管是這個家的宅基地,還是這個家的一磚一瓦都和伍氏沒有半點的關係。
“玲子的年齡不小了,該給她說親了。不過家裡是什麼情況你也知道,我想給她置辦一份嫁妝卻湊不出銀子。我想着,玲子好歹也是你妹,你現在有錢了,拿錢給玲子置辦一份嫁妝也是天經地義,你說是不是?”
伍氏好不容易有了訛詐唐坤的機會,自然不願意就這麼輕易的錯過。她一咕嚕的爬了起來,朝着唐坤理直氣壯的開口。
“唐玲的嫁妝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可別忘了,你和唐老爺子纔是她的親生爹孃,幫她存嫁妝原本就是你的事。再說,我現在已經被趕出了家門,就算沒有被你趕出去,唐玲成親咱們也最多送上一份添妝禮,而不善替她準備所有的嫁妝吧…”
聽到伍氏理所當然的無賴相,唐坤只覺得無奈又悲哀。
她對所有的兒女都可以做到面面俱到,偏偏對他一個卻是除了壓榨還是壓榨,勢必壓榨到他們一家連飯都吃不上才肯稍稍的放過他。
她以爲她是誰?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的吩咐他爲她的女兒置辦嫁妝?
如果他真是她的兒子,她對他不慈在先,趕他們一家出門在後,他憑什麼再讓她予取予求?
如果他正如自己猜測的那樣不是她的兒子,那麼她對他所做的那些就更加讓人不齒,他憑什麼再被她耍得團團轉?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你有錢,幫她置辦一份嫁妝又怎麼呢…”
伍氏大概沒想到唐坤居然會這麼說,立刻不可思議的反駁道。
“伍嬸子,不知道我有錢關你和唐玲何事?當初你不是有大把的糧食,我們一家還差點餓死?現在我有錢關你們什麼事?就算我要置辦嫁妝,也是爲了杏兒和板栗梅子她們纔對…”
唐坤差點被伍氏的話給氣笑了。
他沒想到,伍氏找他要錢給唐玲置辦嫁妝的理由就是因爲他有錢…
她怎麼不想想,他有錢關她什麼事?
“是啊。伍嬸莫非忘了,杏兒的年紀和你們家唐玲差不多。你們要幫唐玲置辦嫁妝,唐坤也得幫杏兒準備嫁妝了。他哪裡有多餘的銀子替唐玲置辦嫁妝…”
老孫頭因爲擔心唐坤會吃虧,所以跟着一起走了過來。現在聽到伍氏這麼奇葩的要求,再也忍不住的說了一句。
“到底是咱們孤陋寡聞啊。咱們還是第一次聽到說當哥哥的要替妹妹準備好嫁妝?而且這當哥哥的明明都已經被逐出了家門…”
老孫頭的話剛羅燕,立刻又有好幾個村民們走了出來。
他們都是慄山村的人,對於唐坤和伍氏之間發生的種種心知肚明。現在聽到伍氏又想故技重施,立刻一個個都上前打抱不平起來了。
“唐坤,不管怎樣,你也不會盼着玲子她將來生活得不好吧?就算是我求你好不好?求求你,幫玲子一次好不好?你別忘了,梅子她從小一直都是喊你‘二哥’長大的…”
或許是事關唐玲,伍氏這次並不打算將事情;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第一次在唐坤面前露出軟弱的模樣,一臉可憐兮兮的神情看着唐坤。
如果她一直胡攪蠻纏一味詛咒亂罵的話,唐坤或許還能硬下心腸。可是,伍氏現在卻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打起親情牌來,唐坤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可以給玲子十兩銀子的添妝。再多就沒有了。”
唐坤想了想,終於想起在唐玲還是很小的時候確實也追着他喊了幾句“二哥”。不過,在她懂事之後就很少再追着他喊“二哥”了…
“十兩銀子的添妝,唐坤可還真是捨得…”
在磨坊裡幫忙的慄山村村民們都感嘆的開口。
至少在他們慄山村,十兩銀子的添妝確實不少。
“十兩銀子?唐坤,你這是打發小叫花子對不對?我不管,至少要一百兩銀子,要不然,我可真坐這裡不動了…”
和慄山村的村民們不同的是,伍氏顯然不滿意這種結果,立刻尖着喉嚨大喊大叫了起來。
“駕,聿——”
“伍嬸子,你還不拿着銀子快走。板栗回來了,你再不走的話,只怕十兩銀子的添妝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