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只覺自己賺到了, 就是不知若是阮洵得知實情會如何,而自始至終,原主始終沒有想過自己這個爹的感受, 只在如何分配地契的時候提到了這個人。
關於阮玉的這部分陪嫁暫時還不好動, 因爲金家關於莊子鋪子的陪送是有數的, 如果突然多出那麼一大筆, 還是相府陪嫁名下的, 不僅旁人要生疑,首先瞞不過的就是阮洵。
如是,只能徐徐圖之了, 比如按照阮玉出的主意,就是要金玦琳“勤快”些, 然後一一“買進”。
僅此而已。
阮玉黯然, 看來以後, 她當真要承擔起這具身體的全部責任了。
而因爲她這一“義舉”,金家上下都對她刮目相看。
有人贊她出手不凡, 姑嫂情深,可也有人懷疑她此舉是爲了季桐,意圖令季桐“幡然醒悟”,畢竟金玦琳成親那日,她就在當場……只有她。
她知道, 這些話定然無一遺漏的進了金玦焱的耳朵, 可能還得到了發揮, 更何況, 她又“殘害”瞭如花……
是她使他喜歡上了阮玉, 又是她令如花得以在他最失落的時刻陪在他身邊,成爲他念念不忘的一抹寄託, 如今她得到了屬於阮玉的身體,而沒有變成別人,於是……
原來,她果真是背黑鍋的命。
可是這回,她是不是自作自受呢?
不去理會春分的嘮叨,翻了頁書,卻是睇向窗外。
天色漸暗,幾朵雪花偶爾撲到窗櫺上,簌簌作響。
或許她曾經的決定是對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因爲她始終是,一個人……
“唉,真是的,連個病秧子都有了身孕,可是咱們奶奶……”
“可不是?八成太太又要傳奶奶問話了。”
“說來也怪,本是個病秧子,一嫁了人,竟然好得如同常人一般。你們看到她回門那日的氣色沒?那可不是塗脂抹粉畫出來的。當真是沖喜的緣故?若是有效,不如早早的衝了,何苦饒上季先生?”
“沒準,只有季先生衝了纔有效呢……”
“就你這張嘴,最是缺德。”有人笑:“不過我聽說,這女人跟男人在一起啊……”
聲音低下去,緊接着爆出鬨笑:“還說我嘴損,瞧瞧你……”
“我看倒不是嘴的事,蓮芳是想嫁人了吧?”
“你,看我不撕了你這小蹄子!”
外面鬧做一團。
春分給穗紅使了個眼色,穗紅便出去罵人了。
阮玉垂了眸子。這些日子她鬱鬱寡歡,連帶着對下人的管教也鬆了,這些傢伙最近很不省心。
不過也好,屋子總需有些活氣。
穗紅的女高音在外面呼嘯着。
如今春分成了管家娘子,霜降忙着跟千依談情說愛……當然,霜降本就是不愛出頭的人,於是穗紅的本事就凸顯出來。
雖有夏至的嘴皮子,但沒有夏至的刁鑽,亦有着春分的穩重,又不乏靈活,霜降的認真負責她也學了不少,偶爾還展現一下立冬的嬌憨。
不能不說,這是個有心計肯上進的丫頭,阮玉打算提拔她。
正琢磨着給穗紅添點活計……若是幹得好了,提拔起來也能服衆,就聽穗紅的高音一止,簡直是帶着顫音的來了句:“奴婢給四爺請安。”
穗紅的話音未落,蔥綠色的撒花門簾便是一掀。
阮玉的目光一甩,金玦焱的視線一落,恰恰好好的對在一起。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就連金鴨香爐飄渺的幾縷細煙亦爲之一頓,然而過了這一瞬,繼續悠悠向上。
金玦焱率先調開目光,阮玉遲了一步,垂下眸子。
春分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消失。
可是她剛剛動了念頭,金玦焱開口了:“龐七的嫡長子明兒個洗三,你要不要去一趟?”
龐七的嫡長子?
小圓生了?
可是不對啊,按理,小圓的產期應該在下個月……
她懷疑的睇向金玦焱,正見他也在看她,見她望過來,再次飛快的轉了視線。
阮玉心中的疑問便是一淡。
“你若是要去,明日巳時三刻,門口有馬車等。”
語畢,也不待她應聲,便甩袖而去。
春分追到門口,卻不是要送他出門,而是連撇了好幾下嘴。
“姑娘,爺們不管是不成的,你瞧姑爺那囂張的樣子!”
自打嫁了人,春分覺得自己成熟了不少。她忽然發現,姑娘跟姑爺之所以鬧到今天的份上,全是因爲姑娘身邊沒個可以提醒她的過來人,否則能把金玦焱放任到這種地步?
都說打出的媳婦揉出的面,其實教導男人也是一個道理。
正打算說上兩句,卻見姑娘跳下了臨窗大炕:“快,把霜降叫進來,咱們看看給小圓的兒子挑個什麼洗三的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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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不顧穗紅阻撓,非要親自捧着一大包袱皮禮物,興致勃勃的準備出發。
可是車門一開,她便怔住了。
金玦焱在裡面。
昨天他也沒說要去啊。
見她猶豫的怔在車外,金玦焱不悅的皺了眉。
阮玉垂眸,收起喜悅之色,規規矩矩的上了車。
二人相對而坐。
金玦焱瞥了眼那個大包裹,再次皺了眉。
他就沒有見過比她手面更大的女人,且不說前段時間她如何給金玦琳添的妝,如今一個洗三,竟是要把家送過去了,稍後的滿月,週歲……
我看你還要送什麼!
關於他的不滿,阮玉絲毫不覺,她只是捏着包袱裡的物件,想着小圓一舉得男,如今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她也跟着鬆了口氣。
然而轉念一想,如今屬於她的東西不多了,再這麼下去,真的要坐吃山空了,她必須趕緊尋一生財之道,可是要做點什麼纔好呢?
金玦焱見她一會面露喜色,一會愁眉苦臉,就是不曾看他一眼,心裡就有些憋悶,而這種憋悶經了一路的醞釀,到了龐府時,已經要怒火萬丈了。
他們到得不算早,龐維德親自在大門迎客,見了金家的馬車,立刻快步上前,而待見了阮玉,當即笑得見牙不見眼:“四嫂來了?許久不見,四嫂可好?小圓可想着你呢,你小侄子也想着你呢。對了,四嫂,咱也是當爹的人了!不知四嫂何時……嘿嘿,四哥說是要當我兒子的乾爹,我怎麼也得當回來不是?”
又見了穗紅手裡的大包裹,牙露得更多了:“呦,這是給我兒子的?謝謝四嫂……”
他當仁不讓的接過,結果得了金玦焱一瞪,趕緊原物奉還:“我忘記了,這得由四嫂送給我兒子。初次當爹,沒有經驗,請四嫂見諒,見諒啊……”
肩膀捱了重重一拍:“龐七,這自打當了爹就四處炫耀,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本事似的……”
龐維德回手就給了蔣佑祺一拳:“你若有本事,也當個爹給我瞧瞧……”
倆人鬧做一團,根本沒有當爹或想要當爹的自覺性。
裴若眉挽了阮玉的胳膊,指着那二人直撇嘴,然後見了阮玉的大包裹,當即嚇了一跳:“你也太過分了吧?這讓咱們的臉面往哪擱?”
“我這不是想着小圓這孩子來得急,我原先備下的禮還沒送過來嗎,所以才……唉,你別看這東西多,值錢的沒幾樣……”
裴若眉只是低了頭:“小圓這孩子的確來得急了些……”
看着還在笑鬧的二人,神色有點恍惚,但依舊跟蔣佑祺道:“我去跟金四奶奶瞧侄子去了。”
蔣佑祺正把龐七夾胳膊底下出氣,聞言只擺擺手。
金玦焱見阮玉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跟人家走了,頓時又是一陣氣悶。
阮玉只覺裴若眉話裡有深意,而且她也感到小圓突然生產當是另有原因,此刻卻也不問,還跟裴若眉玩笑:“什麼時候,你也生一個?我昨兒給小圓翻找洗三禮,可是提前把你這份也備出來了……”
裴若眉笑着掐了她一把,待轉了彎,周圍的人漸漸少了,才悄悄跟她說了實情,期間又不忘跟相識的人打招呼。
“小圓的孩子沒到月兒就生了,都怪她那該死的婆婆!”裴若眉憤憤然。
“小圓有了身子,龐七就改邪歸正了,整日裡陪着她,把那些個姨娘都打發了,只留了兩個通房。都是自小便伺候他的,平日裡最是老實,小圓也很看重二人,便做主留下了。豈料龐家太太不樂意了,說是自己病了,非要龐七去侍疾。你說她又不止龐七一個嫡親兒子,其餘幾個又都閒着呢,兒媳婦也沒懷孕,爲什麼偏叫龐七去,不是擺明了不安好心嗎?結果就把身邊的丫頭給了龐七,說是可憐兒子這段日子受了辛苦,身邊也沒個照料的人。那丫頭也不是個省心的,勾搭來勾搭去就把龐七勾到了手。小圓一個氣不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