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面傳來嘎吱開門聲,賈公秋輕輕嘆口氣,看了眼依舊灰濛濛的窗外,將被子緊了緊,旁邊牀上的穗兒卻已經起來,邊起來還邊低聲叫着:“少爺,少爺,快起來了,六老爺已經起來了,你要晚了。”
每當這個時候賈公秋便在心裡咒罵,老子還花骨朵呢,連小正太都算不上,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小爺要發育不全,你們要負全部責任。
可這又能怪誰呢?老子真是頭豬,幹嘛要去學那什麼密戲,這慢騰騰的拳有什麼用,像是太極,可又不是太極,更何況聽說過陳氏太極楊氏太極,卻從未聽說過賈氏太極。
這便宜老爸忽悠小爺呢,可恨自己居然就真中招了。
“少爺,還楞着作啥,快點,否則又要受罰了。”穗兒見賈公秋這在發愣,便趕緊過來幫他穿上衣服。
在四年前的生日後,朱秀回家便讓人將西屋收拾出來,這西屋本是六爺小妾住的房間,小妾死後就空着,現在朱秀讓賈公秋住進去,那意思就是自己要親自照顧兒子。
穗兒麻利的給賈公秋穿衣,賈公秋回過神來,動作也快起來,不過依舊不時朝穗兒身上靠靠,經過四年時間,穗兒已經完全發育成熟了,該凸的凸起來,該凹的凹下去,賈公秋最喜歡的還是那頭黑亮柔順的長髮。
欺負穗兒是賈公秋現在最暢意的樂趣,芍藥在兩年前嫁人了,赤豆在一年前也嫁人了,賈家待下人不錯,六爺和太太都賞了不菲的嫁妝,不過,賈府的規矩,嫁人的丫頭必須離開後府。
按照以前的做法,芍藥和赤豆會留在賈府,或許會去廚房,也可能去在前院打雜,可新社會了,六爺便沒有留她們在府上,而是安排到車間工作,賈公秋去看過,工作還不錯,不是很累。
湘嬸現在也少來了,賈公秋斷奶後,湘嬸也被安排進藥廠,六爺和朱秀對湘嬸挺感激,特意關照,將湘嬸安排在車間總務處,活輕鬆,薪水還不少。
這四年裡,賈公秋也弄清楚了賈府的情況,這關係到他的紈絝大計,當然是必須搞清楚。
賈府其實就是醫藥世家,主要是賈家藥房,聽上去有點象前世賣藥的,可實際上,賈家藥房是前店後廠。所謂前店後廠,就是前面是店面,負責賣藥,主要是賣中藥,中藥中有草藥,也有成藥,什麼散劑丸劑,這些散劑丸劑便是後面的車間中生產。
這車間規模不小,賈公秋去看過,整個車間佔了十多個院子,另外還有個庫房,有工人六百多,六爺說過,這藥廠在燕京算是頭一號。
前面的店裡有十多個夥計,兩個坐堂大夫,不過現在坐堂大夫已經到新成立的中醫院去了。前店的夥計比後院車間工人的待遇要高一些。
按照賈府的規矩,前店夥計必須在後面車間鍛鍊五年以上,要通過識藥製藥兩道程序,其中的佼佼者才能到前店站櫃檯。
識藥,不僅僅是認識何種藥那麼簡單,還要知道藥的年份,成色,產地。比如,最常用的藥,黃連,夥計就必須懂得東北的黃連和西南的黃連在藥性上的差別。
製藥就更復雜了,賈家對製藥要求非常嚴格,比如賈家招牌藥十全補天丸,這丸藥由十二種藥材製成,每種藥材的分量,絲毫不能差,熬製時的火候絲毫不能差,最厲害的是成藥後,每一丸的分量重量絲毫不能差,藥丸必須遇水則化,化開後不能有一點渣子。
經過嚴格培訓的夥計,個個都能當藥師,少數出色的夥計,
賈家還要進行進一步的培養,由坐堂大夫負責教授醫術。
學醫又要從學徒開始,從背千金方本草綱目開始到號脈,要經過三年,然後再在師父指點下行醫三年,經過這六年,才能在師父指點下開方,再經過三年,纔可以獨立行醫。
夥計可以獨立行醫後,便可以選擇是留在賈家藥房還是獨立門戶,多數選擇了獨立門戶,賈家也不鼓勵這些成材的醫生大夫留在賈家,畢竟大夫的待遇遠高於夥計。
賈公秋還不識字,可六爺便開始讓他將賈家祖訓背得溜熟,賈家祖訓總共十六條,全是關於行醫製藥的。
在賈公秋看來,這賈家就不算賣藥,整個算一醫學研究所,製藥養藥加培養醫生,這醫生要經過十四年教育才能成材,經過如此嚴格教育的醫生,在前世怎麼也要算個博士了吧,可在賈家,也就算剛出師,離成師還差得遠。
不過,能經受這樣十四年嚴格培訓的大夫實在太少,想想看,能入賈家藥房的沒有二十也有十八,都擔着養家餬口的擔子,而且這時代會識字的也少,能從這十四年裡爬出來的少之又少,可是隻要爬出來了,便是一片豔陽天。
“怎麼啦,兒子,這才幾天,就不行了。”看到賈公秋還在使勁的摟眼睛,整個人還迷迷瞪瞪的,六爺邊活動手腳邊取笑起來。
“這鍛鍊的事,不用非要這麼早起吧,老爸,咱可以放在早飯後,幹嘛非要現在,您瞧瞧,這天都還沒大亮,犯得着這麼早起嗎?弄得神神秘秘的。”
賈氏密戲,名字聽着挺神秘,賈公秋剛開始也被吸引了,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功夫,學會了便能飛檐走壁,千里不留行,飛花摘葉,殺人於無形,誰知道就是一大忽悠。
六爺就在這院子裡教他,賈府中人誰都可以學,包括那些下人,只要幹完該乾的活,跟着六爺學幾招,誰也不會怪罪,所以賈府上下都會幾招,包括他那老媽朱秀,根本不是什麼秘籍珍藏。
“傻小子,你這就不懂了吧,清晨陽光初綻,萬物自沉睡中甦醒,展露勃勃生機,選擇這個時候,可以吸納朝陽之氣,會聚萬物之機,哺育自身。”
“老爸,您上天橋說書去得啦,還滋養萬物,哺育自身,又不是修仙當神仙。”
賈公秋的對嘴卻沒讓六爺生氣,六爺拍拍他的腦袋,也不再言語,便開始施展。
“身隨意走,意隨身行,不在用力,而在用意,急若脫免,追形退影,肘不離肋,手不離心,內使精神,處使安候,…….”
六爺邊動邊念着歌訣,這段歌訣賈公秋已經背熟了,他一板一眼的隨着六爺緩慢動作,提腿,亮翅,收掌,小胳膊小腿儘量舒展。
這套動作並不激烈,持續時間卻比較長,打完之後,賈公秋額角微微冒汗,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冒着熱氣,卻感覺很是舒坦,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每天早晨爬起來,不辭辛勞的練習。
當然,好吧,賈公秋也承認,這主要是爲了取悅老頭子。
前世狗血看多了,大家族恩怨多多,爲了爭奪財產,什麼噁心手段都使得出來,有當家的老爺子寵愛,福利自然多多了,以後紈絝也就………。
“嗯,還不錯。”六爺看看賈公秋,這套密戲認真不認真,練完之後一看便知道,賈公秋這樣子,不用說,便是真心在練。
“老爸,”賈公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充滿童趣天真,仰起小臉看着六爺:“這密戲既然叫密戲,怎麼家裡誰都能學?”
“呵呵,這密戲不過是個說法,其實也就是個強身健體,用不着藏着掖着。”六爺笑道。
“那大哥和寬光他們怎麼不練呢?”
“他們也練過,他們那來那閒工夫,這密戲沒有十年以上的功夫,也見不到效果。”六爺說:“這功夫,貴在堅持,春夏秋冬,寒暑不斷,小子,你要想有個好身板,時候還長着呢,來再練一遍。”
看着賈公秋毫不掩飾的失望,六爺心裡有些失望:“怎麼,小子,知道難了吧,你要真感到難了,不練也罷。”
賈公秋正身隨意走呢,聽到老爺子這話,心裡一激靈,臉上神色卻沒變,略微皺皺眉頭:“難倒是不難,就是有些失望。”
“失望?你還知道失望,說來聽聽。”六爺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麼小點人裝成老大人的樣子,是讓人有些逗。
“剛聽名字,我還以爲是啥奇功妙訣,練上十年八載,可以飛檐走壁,隔山打牛,”賈公秋說着作了個猴頭探月,模仿着收音機裡的評書:“就見展昭展護衛一個白鴿亮翅,只一掌便將來人打出三丈。老爸,這三丈有多遠?”
“哈哈哈,哈哈哈,”六爺一下便樂了,心說自己這兒子還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看不出呀,小子,居然有如此雄心壯志,你想打誰啊。”
“還打誰呢,這有啥用呀,就這密戲,練上一百年也沒用,這一掌打過去,捱打還差不多。老爸,你一掌打過去,能打出三丈嗎?”賈公秋比劃了個架勢,迎着陽光,扭頭天真的看着六爺。
“啊,哈哈哈,”六爺大笑起來,不但,六爺笑起來,連剛出門的朱秀也禁不住樂了。
“傻兒子,那不過是說書,哪真能一掌打出三丈遠。”朱秀撫摸賈公秋腦袋,疼愛着說。
賈公秋那個累呀,小身板裡面裝着顆二十多歲的心,時時刻刻扮童心裝天真, 真TMD的不是滋味,還是女人在這方面有優勢,林志玲一嗲就是三十多年,覺得可愛的大有人在。
樂呵後,朱秀讓賈公秋繼續練習,看了會兒子在初升的陽光下略有些滯澀的動作,朱秀心裡有些滿足,這兒子雖然有些淘氣,卻透着股大氣,讓人寬慰放心。
一圈拳練完,額頭的汗珠再也掛不住,吧噠吧噠往下落,朱秀連忙讓穗兒拿毛巾給他擦擦,然後讓人將早飯端來,爺三就在這院堂口吃起早飯來了。
早飯不是很豐盛,白麪饅頭包子稀飯就鹹菜,三人卻吃得很香,六爺看着正埋頭喝粥的賈公秋說:“兒子,那種一巴掌打三丈遠的功夫沒有,不過,倒有真功夫,那可苦了,比這苦多了,你吃得消?”
賈公秋稍稍遲疑,練這所謂密戲不過是爲了討老爺子開心,老爺子說要練上十幾二十年纔有效果,這多半是忽悠。
朱秀笑盈盈夾起個包子給賈公秋:“練這做什麼,兒子,咱們好好的,用得着這麼窮兇極惡嗎?一巴掌打人三丈遠,有那麼神嗎?”
“練武和這密戲差不多,目的其實都是強身健體,殊途同歸,只是練武過於暴烈,密戲則講究平和,這更符合養生之道。”六爺說。
賈公秋輕輕嗯了聲,其實他很想問賈家的老祖宗都活了多少年,養着生沒有,可轉念一想便算了,好不容易積攢起的乖寶寶形象不能就這樣毀了。
三下五除二將早飯吃完,賈公秋扔下碗就跑,朱秀連忙叫穗兒跟上去,六爺放下碗望着賈公秋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