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憶之的睡相一點攻擊力都沒有,同白天步步謹慎、處處算計的她完全不同。鴻軒不知爲何內心有些動容,竟然伸出手來握住了琴憶之的手。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慌忙鬆開,還將琴憶之的手從自己衣角上掰開,隨後從琴憶之的房間裡面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這樣,只是感覺心臟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在奔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他好幾次差一點被自己絆倒。他過去無論是殺人還是陷害什麼人,都從來沒有過猶豫,也沒有這樣狼狽過。如今的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
他進到房間之後,變回了黑蛇的模樣,但是心臟的跳動還是依舊很快。他閉上眼睛,儘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但是眼前還是不斷浮現出琴憶之的模樣,幾乎讓他瘋狂。
第二日清晨,陽光從稀薄的雲層後面灑下,照在琴憶之的臉上。她眯着眼睛望向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到今天是開家族大會的日子,趕忙從牀上坐起來,招呼夏溪進來給自己洗漱。
夏溪伺候琴憶之洗漱過後,開始給琴憶之綰髮。琴憶之望着鏡子中自己有些疲倦的臉,不由得蹙眉道:“我昨晚是怎麼去牀上的?我怎麼不記得了?”
夏溪有些微微發怔,隨後想到昨晚看到鴻軒似乎從琴憶之房間裡面出來,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琴憶之不知道夏溪在想什麼,開口詢問她怎麼回事。夏溪沒有辦法,只好道:“昨晚我起夜的時候,看到鴻軒公子似乎從小姐房間窗戶那裡翻身出來,奴婢以爲是睡糊塗了,認錯了人,於是也就沒有在意。”
“鴻軒?”琴憶之眉頭緊皺,自己昨晚好像感覺到有人抱着自己去了牀上,那時候她以爲是做夢,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應該是鴻軒沒錯。
只是,鴻軒爲何要來自己房中把自己抱到牀上去呢?
琴憶之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如果自己不去問清楚這件事也不好,隨意套上綠色百花裙,就直奔鴻軒房中“問罪”。
鴻軒還沉浸在昨晚的事情中無法回過神來,這會兒剛剛睡着,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驚得他一個翻身從牀上落下來。好在他還是蛇身模樣,並沒有受什麼傷。
他瞪着眼睛望向門外,隱約看出門外的身影是琴憶之,趕忙搖身變回人形,走去開門。
琴憶之面色清冷,望着鴻軒無精打采的樣子,道:“我聽聞我的丫鬟夏溪說,昨晚你去了我房中,還把我抱去了牀上,是怎麼一回事?”
鴻軒稍有些發怔,這件事本應該無人知曉,爲何琴憶之會今早前來問罪?
他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隨意道:“昨晚我睡不着,在院子裡面散步的時候,看到你竟然趴在窗口睡着了。這麼冷的天很容易着涼,於是我過去想要把你叫醒。但無奈你睡的太熟,也就只好把你親自抱回房間的牀上。”
“真的?”琴憶之似乎有些懷疑道。
鴻軒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可是琴府
的大夫,如果不照顧好你,老爺會怪罪下來的!”
琴憶之相信了鴻軒的話,點頭對鴻軒道謝。
鴻軒心中鬆了一口氣,又轉移話題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看你的臉色並不好。”
琴憶之嘆了口氣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想要將我和李公子的婚約取消,今天爲此會召開家族大會,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她好像心中真的擔心這些事,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鴻軒趕忙出口安慰道:“小姐不必多慮,說不定事情會出現轉機。正所謂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
琴憶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看着時間也不早了,就先告辭去了開家族大會的聚會廳。
聚會廳在待客廳的西邊,家裡面只要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決定的時候,這裡就會召開會議。全家上下年齡比較長的人都會出席在這裡,對琴厚提出的問題出謀劃策。
此時要召開家族大會,戚夫人已經料到琴厚會說什麼,所以早就想好應對的對策。
整個房間裡面有一張大圓桌,圓桌的正中央擺着一個水晶花瓶,花瓶中央插着幾朵應季的桃花,使得整個屋子裡面桃花陣陣。
琴憶之走近屋子的時候,琴厚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一旁的琴依美看了心中充滿嫉妒。
戚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琴依美的肩膀,示意琴依美稍安勿躁。
琴厚輕咳一聲,屋子裡面立刻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看向了琴厚這邊。琴憶之心中有些緊張,兩隻手攪在一起,擔心的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裙。
琴厚沉默半晌,最終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道:“其實我這次開家族大會,是爲了和大家說一說關於琴府和李家之前定過的娃娃親。”
戚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琴厚繼續道:“其實我們當初琴府爲了在麥城能夠站穩腳步,只得把琴憶之的幸福犧牲,定下娃娃親。但是我發現,李宏逸長大之後,成爲了麥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就算我們琴憶之嫁過去,也一定會因爲李宏逸花花公子的本性吃虧,還會影響我們琴府的名聲,因此我覺得還不如取消婚約。”
琴厚的話音落下,衆人依舊沉默不語。他們不知道琴厚爲何突然想到這件事,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只能夠靜默觀察其他人。
琴依美焦急萬分,如果琴憶之的婚約同李家取消,那麼就預示着琴家與李家徹底決裂,以後自己想要嫁給李宏逸也是不可能!她轉頭看向戚夫人,希望她能夠出來說幾句什麼。
戚夫人不慌不忙的搖搖手中團扇,嘴角輕揚起一絲笑意,輕聲道:“老爺說這話的時候,考慮清楚之後的事情了嗎?”
“此話怎講?”琴厚疑惑道。
戚夫人笑盈盈的站起身,福了一下身子道:“雖然現在琴府的生意興隆,但畢竟是在麥城。這裡是李家的地盤,如果我們同李家取消婚約,就是說明要和李家劃清界限,從今以後,我們琴府和李家勢不兩
立,您覺得這樣我們在麥城還能夠待下去嗎?”
“這……”琴厚有些猶豫了。
戚夫人趁熱打鐵道:“你看,我們剛剛說要把婚約提前的事情取消,如今又要說取消婚約,李家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之後會採取什麼報復的行爲就不得而知了。這樣我們琴府還能夠應對嗎?”
琴厚被戚夫人的話說的半晌反駁不了,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只是李家欺人太甚,琴府還要把女兒嫁過去,定然會受欺負。這件事看來還需要從長計議。
正在想着,一直沉默的薛如冬淡淡開口道:“雖然戚姨娘說的有些過激,但我覺得取消婚約的事情還是不能操之過急,畢竟這有關李家和琴府之間的關係。”
琴厚沒有辦法,見衆人幾乎都是這樣的意見,只好道:“那麼今天這個事情就暫緩,以後我們再來討論吧。”
衆人表示同意,隨後都一個個離開了這邊的房間。
琴依美不無得意,自己的計謀得逞,還看了琴憶之的笑話。縱然琴憶之這樣苦心經營琴府的生意,最後不還是像水池中的魚一般,永遠逃不出水塘。
琴憶之坐在那裡,等到衆人離去,自己都沒有動一下,彷彿她身上的時間停止了一般。
琴厚理解琴憶之的心情,他輕輕拍了拍琴憶之的腦袋,柔聲安慰道:“其實有許多事情身不由己,是因爲自己不夠強大。如果我們不再依賴別人,就可以活的更加自由。”
琴憶之不能夠理解這些,她總不能告訴琴厚,自己所在的那個時間裡,只要努力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是誰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知道自己不能說這些,否則所有的人都會把自己當作瘋子。
琴憶之告訴琴厚自己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她也會繼續想辦法。琴厚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琴憶之已經起身告退。
她沒有心情回房間,原本心中已經充滿希望,如今卻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讓她感覺到有些不適應。
她行走在琴府,雖然整個琴府如此大,卻讓琴憶之感覺到自己身上被枷鎖纏繞,無論如何行走都逃不出這深深宅院。
琴憶之第一次感覺到了從心底裡面發出來的絕望。
她有些想哭,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自己跌下去過的水塘邊上。
天氣轉暖,在水裡面的鯉魚開始活躍起來。它們甩動着尾巴在水塘中游來游去,時不時的濺出點點水花落在琴憶之的衣裙上面。
琴憶之感覺自己同這些池魚並沒有什麼兩樣,雖然看上去自由自在,其實根本就逃不出池塘。就算妄圖從會裡面躍出來,但還是因爲外面的空氣同水中的空氣不同,最終只能夠重新回到水裡面。
她低着頭,眼淚順着眼角低落進水塘裡面,“噼啪”一聲,碎裂成碎片,就像是此時此刻琴憶之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夠逃出這令人窒息的地方,也不明白今後的道路該如何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