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蔓拜見榮王、榮王妃。”顧蔓聲音清朗有力,絲毫沒有一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還是蔓兒乖巧。”榮王妃意有所指地朝着顧白葭看了一眼,又笑意盈盈地吩咐:“起來吧。”
顧蔓剛要起,榮王突然喝道:“跪下!”
他聲音洪亮若鍾,若是稍膽小些的人早就被他的聲音喝得雙膝一軟直接以膝磕地了,但在他面前的人偏偏是顧蔓,只見她緩緩站起來,一臉嬉笑:“聽說王爺最疼的就是王妃,事事順從她,想必在這件事上也不會有什麼意見,顧蔓還是聽王妃的話站起來好了。”
榮王妃讚許地點頭。
“你……”榮王大怒,卻沒辦法,只好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榮王妃一眼。隨後,他又瞪着顧蔓:“大膽女子,以下犯上,竟然毆打榮王世子妃致使她重傷,你可知罪?”
“什麼?”顧蔓假裝驚訝地看着顧白葭,“世子妃什麼時候重傷了?還是可她現在不是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嗎?”
她又假意上下打量了兩眼,裝模作樣道:“世子妃哪裡重傷了?”
“你……”顧白葭嘴上的傷本就不輕,這時又被顧蔓一氣,心裡着急上火,嘴巴都歪掉了。口水順着絲巾蔓延,顧白葭自覺丟人,雙手立刻掩住嘴,卻又碰到嘴上的傷,一時痛得只抽氣。
“顧蔓,你休要巧言狡辯,先前你打人氣勢去哪了?”當時在場的婆子氣憤不過,怒着指責她。
哪知,她的話才說完,顧蔓便冷笑着說道:“你好大的膽子,且不說你在衆人面前衝我大呼小叫,直呼我的名諱。王爺、王妃問話,豈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道理?單是觸犯王爺、王妃,你有幾條命贖罪?”
婆子還真被顧蔓的一席話給唬住了,等緩過神來準備請罪順帶數落顧蔓的種種不是時,候在一旁沒能幫上任何忙的永昌候終於發話了:“來人,將這多嘴多舌的婆子拉下去,掌嘴三十。”
榮王本欲出言阻止,哪知榮王妃這時候也道:“永昌侯府教訓自家的奴才是應該的,王爺,咱們還是聽聽蔓兒接下來怎麼說吧。”
榮王雖然不高興,卻也不想在這事兒浪費時間,便點了頭,但眼神中含了明顯的警告意味在裡頭,他看着顧蔓,那意思就是,再敢耍花樣你就死定了。
顧蔓突然跪下,真心實意地給他們磕了個頭,這些,卻輪到榮王不解了。
這死丫頭,到底想搞什麼鬼?
“王爺、王妃明鑑,並非是顧蔓存心想隱瞞,更不是傳言中說的那樣,顧蔓飛揚跋扈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
“那你爲何不承認先前的作爲?”
“世子妃是王爺的兒媳,而顧蔓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裡王爺最大,請王爺諒解顧蔓的小心翼翼。”
“你的意思是,本王有心包庇自家兒媳而存心冤枉你?”榮王的臉色登時更爲難看,明顯有發作之勢。好在榮王妃立刻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溫和一笑:“王爺,瞧你這個樣子,莫說蔓兒,連我都快被嚇到了。”
將榮王的怒氣消散了些,又衝着顧蔓笑笑:“蔓兒你放心大膽地說,王爺不是黑白不分之人,你若有什麼冤屈,王爺也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榮王妃的話說到了這裡,縱使是榮王也不便腆着老臉說出“本王是來爲兒媳報仇的”話來,只得嚥下這口惡氣,且看她後面怎麼說。
顧白葭看着驟轉的形勢,心裡大爲光火,榮王本來是過來興師問罪的,怎麼被幾句話忽悠了,轉眼就變成了主持公道了?顧蔓這個死丫頭,她真後悔啊,顧蔓纔是最該被掌嘴的人,最好是打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她還怎麼強詞奪理。
瞥見顧白葭不善的目光,顧蔓衝她微微一笑算是迴應,接下來便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當然,還不免加上幾句自己的見解:“世子妃這個時候前來要回三十萬兩銀子,顧蔓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王爺和王妃授意才這麼做的,但是顧蔓考慮到明月郡主目前正處於危急關頭。三十萬兩銀子也不是一個小數目,若是不小心走漏了什麼風聲,傳到了聖上的耳朵裡,會對明月郡主造成不好的影響,因此並沒有答應世子妃,哪知,她卻爲了這事惱羞成怒,不禁失了分寸,罵了我,連帶着賢王,賢王世子也一併罵了,顧蔓這才忍不住,動了手。”說完,默默地低下頭,似乎爲自己先前的行爲感到十分愧疚。但是,他們沒有看見的是,她的嘴角勾着一抹深沉的笑意:顧白葭,我看你這一回怎麼解釋。
顧蔓說完,顧白葭也慌了,該死的顧蔓,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爲了明月郡主考慮,意思不就是她顧白葭作爲明月郡主的嫂子,沒有爲明月郡主的後路考慮過嗎?忙跪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解釋,只是她說話實在難以聽清,以至於傳到榮王、王妃耳裡的全是她哼哼唧唧的哭聲,榮王本就心煩,終於忍受不住,吼了一句:“哭什麼?”
一句話吼完,世界終於清靜了,顧白葭微張着嘴,被嚇蒙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不敢掉下來。吸了口氣,她弱弱地說道:“父王,母妃,妾身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榮王妃冷笑:“你說話不方便,不如本王妃代替你說好了。”
顧白葭一驚,來不及出言反對,榮王妃已經數落起她的不是來:“自打你認識玉兒以來,本王妃一直不喜歡你,這一點你自己也知道,月兒是我的女兒,她的性子我很清楚,我不喜歡的人,她也不會太喜歡。或許她在私底下對你動過什麼手腳,如今她落難了,你不想幫她,想看着她受苦受罪,本王妃也怪你不得,可是你如今的作爲實在太過分,玉兒是月兒的親哥哥,你憑什麼攔着他不讓他救妹妹?你對我們母女有怨恨,只管明白着衝我們就是,暗中做下這等下作的事,你真對得起你這世子妃的身份!”
這話如晴空霹靂,將顧白葭傷得體無完膚,渾身的力氣像被抽空了一般,她有些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露出來一雙眼睛巴巴地看着王妃,連眨動都少了,整個人瞬間失了靈氣。
不明白這中緣由的榮王不解:“月兒暗中做過什麼?”
榮王妃訕笑一聲:“我發現之後,已命人狠狠地教訓過她了。”轉眼,又看向顧白葭:“但是你對月兒所做的每一件事,你別以爲能瞞過我。顧白葭,若不是看在玉兒對你死心塌地的份上,我們榮王府早就容你不得。”
聽到這兒,顧蔓真恨不得給榮王妃鼓個掌啊!
瞧瞧人家這說話的藝術,真不愧是多活了幾十年的人。明月郡主害得顧白葭小產之事,被她這一兩句就輕鬆帶過去了,而且她最後的幾句話,是明顯的威脅:“如果你敢把小產的真相說出來,本王妃就把你做過的惡事抖出來,看誰吃不了兜着走。”
要說明月郡主做的惡事,也唯有害了顧白葭的孩子這一件,可顧白葭對明月郡主的報復卻不止一件,下毒、挑唆、設局害她被關進大牢、散播謠言害榮王府和將軍府私下和解變得不可能……如此種種,若真被護犢子的榮王知道了,恐怕榮王會第一個拍死她。
儘管顧白葭此刻有一肚子的委屈,也不便發作出來,只好一個勁的磕頭認錯:“父王、母妃,妾身錯了……”
見她委實可憐,不明白緣由的榮王也覺得是自己女兒錯在先,便不追究了,瞥見顧蔓還跪在一旁,心裡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只道:“榮王府的事,回去之後再說,今天這事兒本王也瞭解了些,葭兒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怎麼像個潑婦似的罵人?”
顧白葭再度磕頭道歉,榮王也不便說她什麼了,目光轉向了顧蔓:“雖說葭兒罵人不對,但聽王妃一直誇你教養不錯,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在府裡公然打人,傳出去了成何體統?看來王妃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顧蔓也服軟道歉:“是蔓兒操之過急,一時衝動,辜負了王妃的信任。”
見事態漸漸平靜了下來,永昌侯趕緊上前道:“勞煩王爺、王妃跑這一趟了,既然是個誤會,不如讓她們倆姊妹當面給對方道個歉,算是和解了吧。”
顧蔓道:“王爺方纔教訓得不錯,縱使姐姐有錯,當妹妹的也萬不該動手打了姐姐,顧蔓願意斟茶向姐姐道歉,不知道姐姐肯不肯接受?”
顧白葭沒說話,一雙精銳的眸子卻是盯着她看,似乎想撕破她的臉皮,直接看到她內心裡的想法,她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哎,看來姐姐是不肯原諒我了,也罷,這次是我太過分了,沒顧忌姐姐的身份……”
顧白葭忍住不滿,朝榮王和王妃面上看了一眼,見兩人面帶不悅之色,便知道自己再不答應,又要失了先機了,只好應允下來:“哪裡,我只是在想,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怎麼能讓妹妹斟茶道歉?”
姐妹二人一番虛僞地推辭,讓榮王和榮王妃都看不下去,榮王最終拍板決定:顧蔓給顧白葭斟茶道歉。
聽到這個決定時,顧蔓低着頭,笑了,她似乎能感覺到藏在衣帶中的小瓷瓶正不安分地跳動,彷彿迫不及待地想出來表現一番……